薛璎然跟随李格非和吕颐浩二人远行,只见吕颐浩又在看书,薛璎然凑了过去,吕颐浩看得正是《新唐书》,由提倡北宋古文复兴运动的欧阳修主编。
薛璎然说:“吕大哥爱好经史,皆通诗词,真令人羡慕,我一直想成为一个腹有诗书的人,可是无奈记忆差,不能像吕大哥日诵万言,记住其五分之一。”
吕颐浩笑着说:“你也可以,这凡事要说积淀,焚膏继晷,日有所积,就是你现在需要做的。一日不进则废百日之功,你自己要有所悟。”
薛璎然顿时又感觉自己找到了出路,古人学问无遗力,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马车走了大概十里路,车窗外风景灵秀,与汴京的喧闹之地大相径庭,木叶落地,寂然起凉风,这里足可以写下几首山水诗。李格非赶着车,望着不远处的驿站说:“今天走的路程差不多了,可以去前面歇脚。”
吕颐浩说:“这天不是还不晚吗?”
李格非说:“于夜走此路,恐怕有贼匪,或是有其他不安的因素,我们必须保证安全。”
驿站里灯火粲粲,李格非三人要了一间上等房,屋内又有间隔房,是薛璎然所居。这里驿站的几乎都是接待富人,一部分都是去往洛阳的。
薛璎然在屋内踱步,看着读书不倦的吕颐浩,说:“觉得吕大哥读书做学问愈深愈勤,是越来越上心了,不知吕大哥是要参加哪年的科举?”
吕颐浩:“得等到我学问再上层楼,这学问是愈学愈深,而且不能占染其他私心杂念,所以圣人之道难求。科举之事我想先放放,等洛阳之游归来,再作打算。”
“我上次给你教得一些诗词可还受用?”吕颐浩突然说道。
薛璎然说:“这些天下来,可能还是长进了不少。我记得你给我讲岑参,李益的边塞诗,岑参诗风清朗,好写奇景,其中有灞头落花没马蹄,昨夜微雨花成泥,这句写得最为贴切。”
吕颐浩很认真地说:“你可有什么感想?”
“通观全诗,大体可以说这送别诗情真意切,岑参对生活的观察细致,又加之岑参的笔力深沉……”
吕颐浩说:“品赏诗歌要沉思作者的意味,多想想便可思路通畅。”
李格非从外面回来,说道:“外面下雨了,雨势甚大,可能明日要居于此处了,我们的马车已经拉于车篷下。”
吕颐浩从竹窗外眺望雨中,雨冲刷了清晰的景物,在黯淡的夜晚与雨的朦胧中越来越无法直视原本安谧的夜晚,雨冲刷了尘埃,吕颐浩有些困倦。
粲粲灯火即将耗尽,吕颐浩睡不着觉,起来不觉地写下:自汴京华彩之景后,一路驰走,途中风景各异,却真淳自然。逐利者陷于世俗,归隐者则于万物中窥见世俗,居于密林,怡情于自然。身处逸境,相忘于江湖。君子施以德,德行天下,又不失其本心,此为忠恕之道。
吕颐浩又蘸了蘸墨,准备继续往下写,此时李格非却突然醒来,说:“颐浩苦心孤诣地干啥?”
吕颐浩回答:“行万里路,写万千姿态。闲来无事,练练笔墨。恩师这么早就起来,是要说什么呢?”
李格非:“这时节遇雨,咱们可不好去洛阳了,得迟滞几天了。”李格非看着吕颐浩的笔墨,又说:“你的字不错,文章道理算对,字迹飘逸秀丽,文风连贯。”
吕颐浩欣喜地笑了,李格非说:“我这次去洛阳,追忆洛阳旧园是头等大事,洛阳自五代后战乱不止,大多唐朝宫室已经销毁。”
吕颐浩看着李格非话语未止的样子,又打笑说:“石崇炫富,金谷遗迹,可能恩师还是记忆犹新吧。”
李格非认真地说:“前代之史,我一刻也未敢忘却,而今也是历历在目。”
天渐渐明了,雨势稍微减小,薛璎然起来,望着一夜未眠的吕颐浩说:“今天可否上路?”
李格非说:“一直滞留此处也不是办法,我看不如今天就启程。”
吕颐浩推开了关闭已久的门,三人正准备启程,听闻后面的谈话声。
李格非回头一看,发现此人面目仙风道骨,不落俗套,两眼炯炯有神,似乎可以看清一切世事。
他一身黑衣,坐在一张桌子上,又说:“你可是李格非李大人,在下齐南先生。”
吕颐浩说:“齐南先生……莫不是苏门学士李廌先生?”
“早就听说先生大才,今日一见可谓名副其实,不知先生来此何事?”
李格非说:“汝也是游历吧,听闻汝科举未中,便一心纵游山水,此时遇见也是缘分。”
吕颐浩激动地说:“曾经读过先生的文辞,我感受颇深,真希望可以得到先生指点。”
李廌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年,风度翩翩,吕颐浩突然补充说:“在下齐州人氏吕颐浩。”
“你和李格非大人是同乡吧,看你们关系甚密……”
李廌已经漂泊半生,除了曾经被苏轼引荐,成为苏门学士之一,便毫无名声。
不久雨停了,天空焕新,吕颐浩牵出了马车,恰巧这时李廌要离开,三人也就匆匆离去。
距离洛阳不远的近郊,远远的就能望见城门,吕颐浩正准备进城,城门外的一个人被士卒盘查,此人年龄看似大于吕颐浩,拿着一支弓,被军卒拦到城门外。
那人哀求道:“诸位军爷就让我进去吧,我是元丰年间的进士。”
几个军卒眼中有着鄙夷的目光,说:“既然是进士,为何连官职都没有?你这行装太寒酸了。”
那人眼看着几个军卒拦到城门外,准备离开时,吕颐浩上前一步说:“兄台若是进士,怎会落此下场?敢问兄台姓名?”
“敝人徐处仁,的确是元丰年间进士,前几日路遇贼匪,丢了钱财,不知去哪?”
李格非此时上前一步说:“听过你的名字,年轻人不必如此感伤,我们恰好也要进城,我可以给军卒们一些贿赂,让你进去。”
徐处仁:“如此多谢。”
李格非走到城门边,几个军卒见是朝廷之臣,就放他们几人进去了。吕颐浩对徐处仁的经历颇有兴趣,边走边说:“徐兄知道那些劫匪居于哪里吗?”
徐处仁摇摇头说:“这个还不可得知?”
徐处仁在中第后,游逛数地,俯察人心风貌,也略有所得,不料却遇劫匪……
徐处仁知道吕颐浩等人所行的目的,就决定一起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