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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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求不得

十五的月亮最圆,银色的月光倾泻了一地,差几分到寅时,喧闹的人群已经散尽了,这座灯火通明的城池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几声懒散的梆子响锣声,那是打更人在巡夜。

“哒哒哒。”一阵低沉的脚步声传来,街道口出现了一道黑影,拄着根棍子慢慢朝着街道尾处一家店铺走去。

没有敲门,手一推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屋内很黑,棕色的帘子在白天显不出什么,但到了晚上,就透不进一丝光亮来。

从腰上解下一个锦囊,往角落一扔,没有落地的声音,仿佛无声无息消失了一般。

“打一套银针,越细越好,明日正午来取。”

没有人答话,黑影也没停留,说完就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漆黑的像一团墨,良久以后才发出吧嗒一声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白员外倚在栏杆上露出侧脸,轻轻摇着头抑扬顿挫地念着情诗,对面是个妩媚的小娘子,坐在院子中清洗着衣物。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白员外惆怅地叹了口气,背着手下了阁楼。

人走了,对面小娘子这才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活放下,楞楞地看着衣物,不知在想些什么。

吱呀一声响把她惊醒,扭头看去,却是许秀才。

“回来了。”

“嗯。”

“我在洗衣物,洗完便给你去做饭。”

“好。”

许秀才答了两声便不再说话,只坐在桌旁看着书。

匆匆忙忙洗了衣物,又抱了柴火去做饭,经过许秀才身边时,细娘停下了脚步。

“你身上,怎会有脂粉味。”

许秀才的手一僵,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道:“有吗?许是你闻错了吧。”

“哦。”细娘低下了头,抱着柴火往灶里塞。

脂粉的香味她还是分辨得出来的,虽然已经记不得上次用是什么时候了。

“哎呀!”一不小心被炽热的火炉壁烫到,细娘痛的直吸冷气。

赶紧把红肿的手指放在嘴边猛吹两口,她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只是当她扭过去看许秀才时,却发现他在笑。

他拿着书,眼神却没了焦点,她在哭,他在笑。

细娘把头转了过去,耳边却响起了温润而有磁性的“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白员外坐在一家茶棚里,没滋没味地喝着茶,眼神飘忽,惆怅不已。

“年轻人,为何事如此苦恼?”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白员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洒了自己一裤子水。

“我有甚事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多嘴!快滚快滚!”掏出手帕使劲擦了擦打湿的衣物,白员外没好气地道。

“人生有七苦,其中一味名为求不得。”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不管他的恶劣态度自顾自坐下说道。

白员外一愣,骂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这求不得,也可叫做求而不得、求之不得,可求财,也可求色。”白发老者笑咪咪地看着他。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员外直勾勾地盯着老者一字一句地道。

老者嘿嘿一笑,却引起一阵咳嗽,半晌才缓了过来,深吸两口气,又站起来走到白员外身后,在他腰上拍了一下。

“明日午时,我在此地等你。”

“明日午时?说什么疯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白员外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被这老家伙一搅,自己也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无趣地甩了甩扇子回去了。

不知为何今天疲倦地很,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直睡到太阳高升,白员外才醒了过来。

伸了伸懒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白员外吃惊地张大了嘴。

伸手捂住自己的裤裆,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白员外确定不是在做梦,顿时激动地在楼上大喊大叫。

“发生什么事了?”楼下的老管家仰着头大声问道。

“给我去卖丫鬟!漂亮的!买八个!要雏儿!”

“不是不行吗?怎么……”老官家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拿了钱去了。

“我、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白员外激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却突然闪过白发老者佝偻的背影,顿时打了个激灵道:“等等,现在几时了?”

往窗外一看,白员外大惊失色,忙不迭地给自己套上衣物,头也不梳地跑了出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茶棚,想见的人并不在,白员外难过地叹了口气,刚准备转身离去,却被吓了一大跳,原来不知何时,老者竟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伸手在白员外腰上拍了一下,老者面无表情地道:“如何?”

白员外二话不说噗通一声跪下:“神医高明,妙手回‘春’!”

老者摇了摇头道:“只是一时作用而已,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本事。”

白员外一愣,忙一把抱住他的腿嚎哭道:“老神仙救我!我这病治了数年,没一位郎中能治好,可您一来,就那么、就那么轻轻一拍,我就好了!您一定要救我,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出!”

老者没说话,往桌子旁一座,半晌才道:“一万贯。”

“什么?”白员外大惊失色,跳将起来咆哮道:“你这厮,莫不是想钱想疯了?我只是个员外,去哪里有这么多钱!”

老者一笑,毫不犹疑地起身就走。

“等等!”

老者缓缓转身,身后的白员外正面色阴沉地看着他。

“我给!”

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很有钱啊。”

白员外也靠了过来,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的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许秀才收拾好书本出了门,细娘跟在身后轻声道:“要去哪里。”

“有个诗会,不得不去。”

“快去快回。”

点了点头,许秀才阖上了门。

良久以后,门悄无声息地开出条缝,细娘一个闪身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