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睚步伐轻盈地走在云纷和霓缳前面,他屏住呼吸,仔细冥思周遭的动静,待他确定外面没有别人的时候,他立刻将云纷霓缳一拽。
云纷和霓缳还没反应过来,眨眼工夫再看,自己已经落座在华严兽的脊背上了。华严兽为了以防被发现,疾驰飞往远方上空。
云纷俯下身子,紧紧抱住华严兽的脖颈,一侧脸贴着它。霓缳死死抓住姐姐,半点也不敢松懈。急速的飞翔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胡乱地怦怦直跳。
渐渐的,霓缳逐步适应了,她微微睁开眼睛,眯了一条缝。云纷的满头秀发早已散开,扑面而来,随风打在霓缳的脸上。透过凌乱的青丝,霓缳看见自己正在华严兽身上,穿过层层薄薄的云雾。
不知哪来的勇气,霓缳试探地低头俯视,整片大陆看不真切,却在云雾缭绕之下,实实在在存在着。那成片成片的绿色,好像嵌在土壤里的珍贵宝石。
伴随着在休睚身上感受到的起起伏伏,霓缳只觉得心中似有潮水澎湃。如果现在不是在逃命,她真想放声高歌这驰骋云端的欢悦。穿梭游走于天际,着实让她流连忘返。
又过了些时候,休睚觉得已经没有危险了,于是他又飞身下去,将姐妹俩送到了与赤墨约定的那棵树上。巨大的树像伞盖,尽管落了不少叶子,但是晚上,借着夜色,粗壮的树干仍然能将她二人遮挡严实。
休睚安置好姐妹二人,便要回追绮园里再接回她二人的母亲与午婆。“休睚,”云纷突然叫住了还是华严兽之身的休睚,说,“今日母亲我们若是都能平安无事,从此我便不再追究尔等非我族类。我伯云纷自当竭力对尔等真心以待,视如手足。”
休睚朝云纷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华严之翼的内侧此时正对着云纷,璀璨的模样犹如流动的星光让云纷惊艳不已。目送华严兽飞回追绮园,云纷居然抑制不住地激动说道,“华严兽真不愧为传说中的神瑞之兽!”
霓缳伺机说道,“为何对休睚,对咕噜你都能如此宽容,姐姐,赤墨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不是么?”
云纷怎会不明白霓缳的意思,她并不想再跟霓缳争执,于是只说,“我方才不是对休睚说了么,若是此番能平安无事,日后一定好好对他们。”
但是霓缳却没能感受到云纷的示弱,她纠结道,“你为何就是针对赤墨呢?”接着,又噼里啪啦列举了一堆过去相处中的例子,想对姐姐论证,她的确对赤墨有失公允。
云纷被她说的不耐烦了,只好坦白说道,“赤墨若只是个异类,只要他不危害人世,我自然不会将他视为祸患。可是,你很在意他,不是么?我不是讨厌他,反感他,而且不愿意你设身由于他而面对的险境。”
霓缳听她口气,有些明白姐姐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好的意思,但是她心里不由困惑,于是直言道,“可我们目前所有一切的处境,难道不是因为我们的姓氏吗?不是因为我们是卓璃氏族的后人吗?不是因为我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外祖父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吗?跟赤墨有什么关系呢?而且,若娘亲真的被公主下了药,我们还要感谢赤墨不是吗?”
云纷被霓缳这般接二连三的发问,惹得心烦意乱,“我跟你说的,是对没发生之事的未雨绸缪。如你所说,我们已经这个境况,他这般不同寻常,难道不该警惕吗?你对他已生情愫,要知道,他可不是人族啊!”
霓缳不依,驳道,“华严兽能是传说中的神兽,赤墨就不能是没被传说的神人吗?为什么对人就不能多些想象呢?”
云纷听了直啧啧摇着头说,“你真是鬼迷心窍,他日有你吃不够的苦头等着你!”
远观华严兽已经飞入了追绮园,没过多久,卓璃耳与午婆就被载着脱离出来。母女三人加上午婆,好不容易能自由随意地见面相谈,都甚感来之不易。四人站在树下,感慨万千。
休睚化成人形站在树端,密切关注着追绮园里的动静。他刚才进去的时候,能够感觉到赤墨,他已经在地牢附近的方位。不知他现在进展如何。
只见追绮园里点点火烛,零零星星分散在各处,应该还是在搜寻不见了踪影的休睚。而地牢处的火光,比别处更为密集。休睚不由愈加担心起赤墨。
人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是颇有道理。休睚这边正担心赤墨在地牢里行动不顺当,那边追绮园有一处就灯火交加,人头攒动起来。原来,是公主筱回来了。
休睚再也按耐不住,他到树下交代那四人若是等不到他们出来,就去往先前他们下榻的客栈。说完,还不等她们几个回答,休睚急急就往追绮园去了。
到了追绮园里,休睚循着气息觅到了公主筱所在。一路躲避藏匿,终于让他到了公主筱的书房,正是他与赤墨第一次进追绮园偷听的地方。
里头传出摔杯子的声音,紧接着,公主筱勃然大怒道,“没用的东西,竟然杀了个无名小卒!”
“殿下,那赤墨确实办事不力。”郭与东附和说道,但他并不多说,可见此人倒不是个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之辈。
公主筱深呼吸平静心绪,而后又说,“本宫看他正应了那句绣花枕头一包草,空有一副好皮相。”
“殿下,”郭与东斟酌遣词道,“可能在驸马府里杀人,也不是寻常人轻而易举能办到的。况且,他确实也不认识驸马……这是属下失职,不敢都推卸在赤墨身上。”
“东爷”,公主筱嘴角一扬,意味深长道,“本宫看你待那新来的,很是客气。”
“公主殿下,实不相瞒,属下觉得那人相貌堂堂,不是凡俗。初时还不觉得,后来想想,他孤身前来,又仗义奉命,种种行径可见,此人也是有胆色,有谋略之人。属下镇守追绮园命门,素来爱才。因此才斗胆进言。还望殿下宽宥。”
公主筱长抒了口气,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那莫即竟然放了个人假扮他,鱼目混珠,看来是早就在提防本宫。”
原来,今日公主筱带了人回到驸马府,本想直接去为莫即收尸,然后去西逻王宫向她的父王请罪,也算在太子廖之事明面上给他一个交代。然后她打算带着莫即的项上人头,去找母后兴师问罪。
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昭示她绝对忠于庞辟王族的决心。至于太子廖的下落,她却根本无意打听清楚。莫即一死,短期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她本想打驸马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却被他摆了一道。
却说她进了内室,那死人一如既往穿着白色绸缎的睡袍。她不禁想到赤墨对她说的,莫即那些将死之言。不可否认,那些话真让她动容,尤其那句“悔这短短一生,甚至来不及好好爱你……”
就在公主筱黯然神伤,险些落泪之时,郭与东将那死人从血泊中翻了过来。公主筱见到那人陌生的面庞,顿时怒火中烧,简直恨不得立刻放把火将驸马府整个焚烧殆尽。
现在整个驸马府几乎都确信了,公主筱要杀驸马莫即。而真正的莫即在哪呢?谁也不知道。公主筱见事已至此,只得匆匆去西逻王宫进见父王。
公主筱对西逻王声称,自己已经查出驸马在太子廖失踪的事情上难辞其咎,但苦于没有寻到证据,于是派了人要与他对质。无奈驸马使诈,让她的人错下杀手,结果万幸死的是个替身。不过,从头到尾只字未提母后参与了其中。
西逻王一言不发听公主筱讲完了整个故事。公主筱跪着不敢起来,在那空旷的大殿上,她的父王沉默许久,让庞辟筱前所未有怵得慌。最后,庞辟介只说了一句话,“世人都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言毕,他对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