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警觉地问面前的小公公,“受人所托?何人?”
“翰籍。”
梅生一听这名字,脸上的狐疑顿时消散,她嘱咐说,“添儿,你去院子里玩吧。娘亲与这位小公公说几句话。”
添儿顺从地将屋门关上了。掩上门的那一刻,屋子里瞬间日光微渺,扬起尘埃翩跹。
松照玥并不隐瞒身份,直言道,“梅生,别来无恙,我是舜华。”
“舜华?”梅生将信将疑,仔细辨认后一下子站了起来,“是你!你来作甚?若不是你,我母子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你且坐下。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亦非昔日的你我。”
梅生不听,硬生生说道,“你自然不是昔日的你了,如今你宠冠后宫,无人能及。我却还是昔日的我,岌岌无名,生死未卜,都是拜你所赐。”
松照玥站起身来,冷冷地说,“我今日到此地来,便是上天给你翻身的机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莫要意气用事。”
“十年前,我视你如同姐妹,你却与奸人联合,三番五次暗害于我。最后,连累我可怜无辜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指控为灾星降世。那时,我挺着肚子,跪了整整三日求见云帝一面他却不允,当时,你就在殿内吧。”
“梅生,过往种种我不欲与你争辩。你若觉得是我害了你,你便这样觉得。只要你心里舒服,随便你怎么想。但是你要知道,你与我,不过是朝堂到后宫的衍生罢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做那等丧德阴毒之事?还有,我不提难道你就忘了,难道我就没有要找你算的旧账么?”
“时过境迁,我又有什么好与你争辩的。你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我不过是冷宫中的宫女,草芥不如。”说到这,梅生颓丧地坐了下来,“我那恩人必定是不知道你与我过去的纠葛,否则怎会找了你来搭救我,他怎会知道,你恨不得我立刻就死。”
松照玥攥紧了拳头,愤愤坐下,“梅生,十年了,你好歹有个儿子,可我呢?终日在这深宫中,孤苦无依。况且纵然荣宠一身,可没有子嗣,终究是朝不保夕。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为何不能做个母亲么?我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可在冷宫中生下儿子的人是我,这一身的荣宠给你便是了!”
“你可知这冷宫岁月,比过去宫女的日子还要千万倍地不如……”
松照玥打断她道,“梅生,今日我来,不是为了与你翻倒陈年旧事。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要不要出这冷宫?你那孩儿,究竟要不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若是要,你与我之间既往不咎。若是不要,今日我冒险前来,权当是走错了道,你与我从未相见。”
梅生不言,二人陷入长久的沉默。终于,松照玥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走了。
“慢着。”梅生拦她道。
“好,废话不多说。这两瓶东西你拿好了,每日服用一颗。这是上好的落香丸,半个月之后,你会通体幽香。再食半个月,芳香馥郁难掩。一个月后,我会想办法让云帝到这冷宫……”
“舜华,你为何要帮我?”
“梅生,不管你信不信,当年害你的人不是我。当年的你与我,都是棋子罢了。无论是舍弃你保全我,还是舍弃我保全你,都不是你我二人可以决定的。梅生,夜深人静的时候,有功夫恨我,不如想想,为何在冷宫中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上天待你不薄,好歹你还有添儿。而我呢,不管你认还是不认,若不是因为我相信你,我怎么会吃下那些东西。”
“可是,我确实一无所知,你又怎么能肯定,就是我给你吃的东西有问题?”
“好了,梅生,往事如烟云,留不住也忆不得。”
“舜华,你是松照氏嫡女,我呢,不过是络城穷教书先生的女儿。你入了这云宫,云帝亲自赐名予你,我呢,费尽周折才终于得了那么一点点爱怜。可是就这么一点点爱怜,就抵过了我平生所有。那些荣华富贵,于你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对于我呢?我的父母双亲因困窘而死。我恨你,我恨你眼中的烟云,我却要仰赖它而活着……”
“我本以为十年冷宫岁月,你至少会清醒一点。没想到你还是如此糊涂。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你和你的父母却不明白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你的双亲并非因为困窘而亡,而是因为想留却留不住而亡。十年前的你,若是能好好听从右丞相大人,他也不至于弃你不顾,任由皇后暗害你。而这十年,你却还有空来恨我。”
“什么?你说皇后?”
“梅生,你以为云帝爱你,就陷了进去。你以为做了皇后的入幕之宾,就能摆脱右丞相对你的操控,安心你的男欢女爱。殊不知,君王的宠爱是天上的风云,变幻莫测。轻信皇后,与虎谋皮何异?普天之下,还有什么女人比皇后更不能容下另一个女人?”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为何你当时不说?”
松照玥瞥了她一眼,冷笑道,“当时?呵呵,你问问你自己啊,你觉得当时的我,还能有命管你么?”
“舜华,我不会因你今日三言两语就信了你。”
“呵,好。希望你这次能把持住自己。还有,今日起,叫你的孩子摩诃。”说着,松照玥站起身来,提着食盒就要走,却又转身说,“要么谁也别信,要信只能信我。千万别费了我一番苦心将你弄出冷宫,结果没几天你却又被人送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