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微憩，轻舒郁气，是耐心的消磨殆尽。
莫寻不是一个轻易给出答案的人，若是不熟悉他的人想要从他这里寻得答案，难度可绝不比登天小上多少，至少顾青山是这么认为的。
顾青山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确切的来说，对如今的莫寻最熟悉的人恐怕就属顾青山了。就连莫寻这个名字都是由他所起。
顾青山明白此事，然而他更明白不去问永远得不到答案，莫寻又在他的身边。对顾青山的好奇心来说，如果对近在眼前的疑问都不出口一试，那实在不是他之风格。
可惜的是知道这些答案的人是莫寻，更可惜的是这些答案，也只有莫寻才能给出。
不容置疑的事实，让顾青山心中本就积压有大量忿怨的心境更是添了几分不满。眼未张，皱起了的眉头已是表露出了很不耐烦的样子。
就在顾青山有意转换心思，放空心念的时候，他面前莫寻原本平静安宁的状态已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顾青山是放松，莫寻也当是放松，或者说莫寻很少有不放松的时刻，因为任何一名有他那样境界的高手都会将自我调整到最自然的姿态。
浑然无我，自在于天地。
顾青山放松的那一刻，一股凌越天地之隔，生死之间的超然愿力不惊外物而渡。无尘染，无杂思。
魔咒，人骨，冥歌，鬼舞。幽冥之内的邪异魔塔，竟将杀人之恶业，转化为救世之善果。业力勘破前尘，渺云汉逐九渊。
业力存，或不存，都是无相的。看不见，摸不着。如玄虚之理，神秘莫测，不教人知。
不可分离的渊源，忘却的过去，无察的未来，对一向无知的莫寻来说是无从抵抗。
刹那间的冲击，令深刻在灵魂上的禁锢松动。松动的封印，也让莫寻对如今的自我产生了认知的迷惑。
情感在百折中累积，情绪在千转中迂回，猛然一爆，狂暴的杀意笼上心头，让迷茫的眼神中带上了一抹赤色。
无物打扰的玄间内，有珠光照成晴色，特别是屋顶之碧，更衬无风无云，朗空豪旷之景。
纯色的碧顶，少了悠悠的白云。细看之下，此时碧顶之下，一人悠悠然坐在椅上轻晃，如漫无目的的浮云，安然稍动，纵有躁动，却也被天空的宁静所安抚。
这是难得安宁祥和的时间，岁月静好，悠然惬意。
悠然景象被一抹红色划破，红色的是眼神。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神，这种眼神顾青山只在魔鬼的身上见过。这是莫寻的眼神，莫寻的眼神中是与往日全然不同的复杂。
杀意是赤色的，因为那一抹赤红的眼神，杀意又是无色的，因这不断爆起窜乱的气流成风。
闭眼的顾青山好不容易再将放在莫寻身上的心神收回了一些，此时再感含着杀气的凛凛风冽，更是难安。
然而，顾青山的眼睛没有睁开，不是因为他察觉不到此刻莫寻和往日不同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不是不能睁开，而是他不想睁开，恰恰是因为他察觉了莫寻的不寻常才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莫寻在抑制自己内心的冲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冲动的根源为何，莫寻不知。要解决这股冲动，他也无需知道，因为他是莫寻，莫寻行事常常是不需要理由的。至少在他所度过的人生中，他从未有过什么犹疑。
莫寻没有多做什么思考，这种冲动就被他藏在心底的潜意识划分为了不该有的行为。
莫寻不去想，他不用去想，也不想去想。可藏在脑海最中央的意识却随着禁锢的松动而浮现了出来。那股意识在脑海中闹腾，不断地想要浮出水面，却又被一股力量给拉向海上旋涡。意识在不断的挣扎，自我也在不断地挣扎，莫寻脸上变换的表情更是不断地挣扎。
这样的莫寻前所未见，顾青山眼睛轻轻露出一缝，偷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也如莫寻的脑海中一样翻起了浪涛。
莫寻那双往常是水色，如今却是赤色的纯色眼神现出了一丝挣扎之意。挣扎的还不止眼神，就连莫寻的脸上都不时显露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莫寻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顾青山是知道的。他那张脸上从来都是一样的表情，不，与其说那是一样的表情，更不如说莫寻根本就没有表情。
是时候了，总算是下定的决心，顾青山决意出手一试诡道之术。
就在顾青山微微抬头看清莫寻脸上的时候，他怔住了。
看到他脸上的痛苦，顾青山才在恍然间有了一种莫寻真的是一个人的实感。
在顾青山的心里，隐隐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印象，就是莫寻如魔鬼一般可怖。
可怖的是那一双在心惊之时更显猩红色的眼眸。更可怕的是莫寻有这样一色眼睛的时候，看起来真如魔鬼一般无情。当然，可怖得不只是眼神吗，可怖的根源还在于实力。
若是顾青山的实力远在莫寻之上，那无论莫寻有着多么可怕的眼神，他也不会感到如此的恐惧。那夜深深，黑幕下的血红，让无法抵御的顾青山在一刹那宛若回到了过去，他还是一名幼童的过去。
幼小的顾青山是被父母所放弃，更确切的说也可以称之为他被遗弃，因为就连他从出生时获得的身份和父母之间的关系都被一句口谕所断绝。断的彻底，绝的狠心。
无论现在的顾青山表现的多么随意，曾经被遗弃时的无力，都像是梦魇一般深深困着他。
那夜无力的感觉，就好像让顾青山回到了他的幼年，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
莫寻在挣扎，他虽没有露出表情，但缕缕自身上飘散的怨气已是表明了斗争的残酷。“莫寻”同样在挣扎，一个不被称为莫寻的意识不想永远被无知的懵懂给替代。
自方才察觉莫寻的状态有异之时，顾青山就开始了犹豫。以他的诡道天赋，已然察觉此事和诡道有关，但出不出手，他还没做下决定。
顾青山的犹豫，使莫寻的表情变换的更为夸张，奔涌在莫寻周身的怨气，也渐渐狂放了起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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