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之地，冥灵之塔，少了鬼声轻唱，曼舞摇曳。
此刻鬼塔之上，紫色的咒力亦随达成的目的而缓缓消失，正如塔中曼妙身影那身褪去的紫色。
褪尽的是颜色，也是在红尘中洗过的情意。
曾经有情，如今无情，还是说因为曾经的无情，今日才有了情？
困于心的是念，囚于身的是心。
不再思索，此身既舍，何必执着，没有茫然犹豫的心又无需多想。
心上少了烦忧，眼中多了空觉。
她的眼眸中有一艘船，船上有一个人，一个她永远忘不掉的人。
......
莫寻在挣扎。挣扎的是冲突。莫寻只有一个，而“莫寻”却又两个。一副躯体，此刻承载的是两个意识。
相抗的两种意识，是两种目的，更是两段人生。
一段是短暂，一段是漫长。
两段的人生，也是两者不同的追求。
一者追求的是过去，一者追求的是未来。
何者生，何者亡？亦或者是何者该生，何者该亡呢？
顾青山不知，因为不知，所以他才在犹豫。犹豫也是一种挣扎，挣扎着，挣扎着一念生杀。
顾青山看着挣扎的莫寻，此刻的他同样也是在挣扎，还不止是此刻，过去的他也一直挣扎在自己的身份的承认中。他的坚持一直没有放弃，即便是如今的他也在不断挣扎着想要得到一个他能听得进去的答案。
正因为坚持，所以顾青山才懂得挣扎的意味。过去不断挣扎的是他，挣扎着，只是因为心里有一个不得不问的问题。然而，即使是他不断挣扎，他的过去也早已经被某人给取代了，想得到的答案，现今仍是遥遥无期。
是帮助莫寻巩固他自己的意识，还是让一个解出封印的意识掌握这副躯体，这是一个不得不做下的抉择。
顾青山不愿出手，是不愿，而不是不能出手。
尽管咒法鬼道之术已称得上是绝妙，可在顾青山的眼中，仍不是问题。那夜的经历已教会了他如何解咒。
越是精妙绝伦的咒法诡术，越是容不得一点破坏，正如那夜的天道之刀一样，一痕划开的是天地初开之圆，本是万物生的天道原始纵是有一份真意，真意之前，世间凡术皆不可敌。
然而，最完美的东西其弱点也正是它的完美。完美象征的是一个平衡，一个绝对的平衡。绝对的平衡，才能造就人不可达的和谐。谐和之相，至美，却也至脆。平衡被打破的瞬间，完美便只属于曾经。
同理，鬼道之术，虽然精妙。可解咒之术，未必要称得上精妙。在顾青山的眼前，眼前是条条错综复杂的怨鬼聚留成的线，排序规整，但只要用力一挑，挑开一根，此术可解。
鬼纹道道，迷乱人眼。以顾青山的脑识和他在诡道上的造诣，若要识清法势之术，那是不可能的事。可若是只论破坏，便简单了许多。
看不懂的鬼纹，蕴含着的是鬼道奥秘。如此奥秘，更是彰显了施术者高绝的修为。
顾青山知道自己在诡道上有常人难及的天赋，他一直都知道。眼前可视的鬼纹，同时也让他对此更有了一分信心。因为如此高深之术，常人无解，高人难解。
顾青山不知道的是自己为何能拥有这样的天赋，但他还是明白了此事并不简单。
能看的到鬼纹，这绝对不是任何人在对诡道只有他这样浅薄修为之时，都能做到的事。
顾青山在幼时也有过一段觉得自己天赋异禀的时候。然而在玄道上没法证明的才能，也让他的信心落到了地上。
诡道的天赋，是一种隐隐的感觉，顾青山知道自己在诡道上有些天赋，因为他所读得的书中之理，但凡涉及到诡道，理解之速就远超玄道。可即使是从前的顾青山也没发现过自己有这样的眼力。
至少在他第一次面对莫寻的时候，就看不到莫寻身上怨气的来历。
此时困扰着顾青山的是生命的选择。
他拥有出手的能力，但不意味着他拥有出手的准备。他的出手意味着的是杀与救。救与杀，在一念之间。
救了其中一人的同时也因为着另一人将会很可能因顾青山的抉择而消失。
顾青山没有杀过人，他也不想杀人。
玄道世界是残酷的。行在玄道的世界上，若是还坚持说什么不杀人，恐怕只会让听到的人觉得这只是讲了一个笑话。还是一个惹来嘲笑的笑话。
顾青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面对真正残酷的玄道世界，那些残酷的事他总是要开一个头的，而这个头是要夺去他人性命而开的。
对于迟早要来的手染血腥，顾青山当然也有过设想。但设想也仅仅只是一种想象，等到现实突来的状况，行动便困住了他的手脚。
顾青山设想的场景谈不上什么惩恶扬善，也谈不上什么冷酷无情。因为他对此仍是不愿，他所想的场景很简单，就是等到一个时机，一个他愿意下杀手的时机。下了决定，就是开始。
这个想法实在是简单，简单的有些天真。接受这个答案的人却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因为他是顾青山。简单，才是顾青山想要得到的答案。
他的想法有些随心所欲，但随心正是他的性格。
措手不及。
如今的情势正是措手不及。因为过于随心的性格，顾青山此刻的心里完全是一团乱麻。
若是袖手旁观，如今的莫寻，必定要被过去的意识所覆盖，那是见死不救。若是出手相助，那过去的意识的覆灭便是夺魄之举。
顾青山的眼睛睁开了，但他却有些不敢看着莫寻的眼睛，他有些恐惧。
这次面对莫寻的恐惧，不再是因为魔鬼的眼睛。这次恐惧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软弱的内心。
莫寻的脸色仍是那样的白，白得不是人色。
无人色，不代表无人性。
莫寻的表情在狰狞和安宁中不断变化。变化的还有眼神，眼神中不断变化的也是颜色，是红色和水色。
顾青山的不应，阻止不了莫寻的反应。
眨眼之间，在莫寻的手中，一股黑气竟渐渐聚合，一把刀缓缓浮现。
看到这把刀的同时，抉择，已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