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山中,玄灵观所在之峰的山腰处。
终于攀上登云台的楚昱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抬头望了望霜雪覆盖、冷雾笼罩中看不到尽头的天梯,又扭头看了看身后他已爬过的千阶石梯,不由孩子气地怨道:“约在哪里不好,非要跑到这绝顶孤峰,真是怪人。”
“哈哈~那还真是多谢殿下夸赞了。”
随着一个潇洒爽朗的声音响起,楚昱抬头便看到一身蓝白相间的云酆一边敲打着手中折扇一边走到登云台围栏前,居高临下看着楚昱一派温文儒雅地浅笑着。
楚昱立马站直了身子,又满是孩子气地瞪着云酆道:“酆尊者在这里多久了,莫非从我爬山起就一直在看我的笑话?”
楚昱边说边自右手石梯登上这座建在半山腰的云台。
此峰是四面绝壁的台形孤山,玄灵观便建在这半山腰的峰面上,只有一条号称天梯的石阶通往此观。
从楚昱和云酆所在的登云台为界,下有九百九十九级,上有九十九级,都是超过一尺的高石阶,再攀过上面的九十九级石阶便可抵达玄灵观。
相比于爬天梯的不易,铸造天梯的人更是神奇,让人不得不惊叹他们的鬼斧神工。
而处于天梯上半段的这个登云台长约五丈,宽约三丈,两侧有辅楼相望,楼台后便是通往峰顶的九十九级石梯。
楚昱来到云酆面前,二人相互作揖致礼后方凭栏并肩而立,远望仙雾缭绕的太清山中耸立的群峰。
“殿下适才言重了,云酆岂敢看殿下笑话,实在是盟主知殿下今日会来,故命在下前来与殿下一会。”
“哦?我虽说过回京之后必会按照约定来此答谢,却没说过究竟哪天会来,贵盟主怎知我今日会来?”
云酆深意一笑:“殿下,司过盟能在江湖上立足,靠的可不仅仅是武力哦~”
“呵……也是,不过酆尊者,沭阳已成往事,能请你不要再如此称呼我了吗?”
“呵~那么,楚公子?”
楚昱没反对,算是默认了。
“楚昱此来,是为兑现承诺。我说过,司过盟保家母完躯并送还之恩,楚昱定当回报。”
云酆眼漏狡黠道:“楚公子就不怕我们此举别有所图?”
楚昱唇角一扬直率道:“如今我已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还有什么可图的呢?再者,就算你们真的别有所图,但楚昱欠你们一份大恩,这是毋庸置疑的,贵盟但有所求,楚昱必倾力回报!”
云酆含笑道:“既如此,盟主有话命云酆代为转告。”
“请讲。”
“楚公子若执意要报此恩,那盟主有一个不情之请。”
“昱洗耳恭听。”
“来日若是慕家有难,还望楚公子能施以援手。”
楚昱十分意外:“慕家?慕枢相?”
“不错。”
“为何是慕家?难道司过盟与慕家……”
“楚公子想多了,只是盟主过去欠下的人情债而已。”
“哦,原来如此。可……枢相为官清廉,为人持重,对大魏忠心不二,为社稷殚精竭虑,他会有何难?再说,为何偏偏是我?依酆尊者所言,贵盟完全可以自己偿还这些人情。”
但话说完,楚昱立刻便明白了司过盟的用意,这是在变着法的替他着想呢。
既然说是盟主过去的人情债,那正如他刚才所说,司过盟完全可以去还,根本用不着他,而盟主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为了满足他想报恩的心愿。
他是这样的善良,总愿以善意去揣度他人的用意,当然除了像刘郁芳那样被他真正视作仇人的人。
云酆笑道:“除此之外,司过盟再无他事可求,楚公子若不愿,也可拒绝,原本我盟助君抢回月夫人尸身就只是出于道义。”
楚昱立刻驳斥道:“我楚昱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到,说会还司过盟此恩,我就一定要还!还请酆尊者转告独孤盟主,他的话楚昱记下了,来日若慕家有难,楚昱定会全力相助!”
云酆闻言,不由惋惜:如此善良的孩子,当真是可惜了啊!
只见他欠身对楚昱揖道:“那云酆在此代盟主以及慕公先谢过楚公子了。”
楚昱亦躬身回礼:“酆尊者客气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理应如此。”
云酆再次感慨楚昱之真,之诚,也再次为他的不幸感到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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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王府,凌霄楼。
寂寥寒夜,还是那间暖阁,面具男负手背向众人站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宛若一座冰山。
书案前左右分列各站着两人,左边是一红一白的阴阳判官火凤和追风,右边是一黑一蓝的左辅凌云和右弼落雨。
四人中,三人看起来都是一脸冷漠无情,唯有白衣的追风看起来颇为面善,就像是邻家温柔的大哥哥一般。
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竟是追命九门的最高权力代表之一,传闻中为人极其阴毒、作风极其狠辣、手段极其残忍的阳判追风。
江湖中见过他的基本都已做了鬼了,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面相和善的翩翩郎君便是那个令人闻名丧胆的追风呢!
“关于莫寻,你们清楚该怎样做,我不想再在人间看到他!”面具男毫无感情地下令。
火凤与追风对视一眼,担忧道:“可是殿下那边……”
“嗯?”面具男一声霸气侧漏地质疑,而后转过身阴冷而犀利地看向火凤,火凤当即闭嘴,不再多说。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懂吗!”
众人立马低头齐声道:“明白!”
面具男望向楚天承经常端详的那副占据了几乎整面墙的地图幽幽道:“这场博弈即将开局,就不知在这场较量中,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呵!”
只见面具男狐裘一扬,大朵大朵的黑色曼陀罗刺绣在众人面前闪过,随即人便踏出了暖阁,凌云与落雨也随后跟出去,只剩下火凤和追风。
望着面具男消失的身影,火凤满脸忧心道:“他如此重视殿下,只怕是祸非福啊!”
追风道:“想来当年的伤害至今仍铭刻在他心底,他会对殿下如此执着也无可厚非。”
“我明白,但我就是怕这件事迟早会给他带来祸端。”
“火凤,你想太多了。自古多情空余恨,当心执迷不悟害人害己。”
火凤不禁意外看向追风,人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真是自己太过执迷吗?
可是,纵然是飞蛾扑火,她也甘之如饴。
那人说复仇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那么于她而言,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便是如今的她活着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