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部长也并不知道母后是谁,他只知道,母后由中央负责,母后的情报也只传给中央一级组织。
母后是中央发展的内线。在犬牙交错的情报网里,都是单线联系,这也是为了安全考虑。因此,每级情报网络,都有着严格的规定。
汪兰就是母后,她是重庆人,当年在重庆陆军学院电讯专业学习时,就加入了地下党。那会儿延安的革命形势一派大好,她是向往延安生活的少数陆军学院学生之一。她最初的设想是毕业后投奔延安,可她毕业时,周恩来亲自指示,让其留在重庆,打入敌人的内部,为革命工作。
后来她考入了保密局重庆工作站,成了一名电报员,后来又升任电报组组长。她是站在第一线的情报员。
重庆解放前夕,是她把留在重庆的特务名单传递给了上级组织。这差不多是重庆站最后一份秘密了,这份名单几乎包括了所有重庆站人员,除了她和保密室主任郑桐。如果不是因为有秘密文件要带回台湾,也许他们俩也会留在重庆。
她和郑桐离开重庆时,只有短短两小时的准备时间,这是汪兰所没有想到的。那会儿重庆站的电台,大部分都已经拆装,只留下一台和外界保持联络。兵败如山倒,重庆站也不例外,许多重庆站外围的工作人员,已经离开了工作站,换上百姓衣服,潜进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了。
两小时的时间,老都命令她和郑桐不能离开办公室。这份情报就无法送出。在汪兰的宿舍里,床底下是有一台微型电台的,每次她发送情报,都是靠那部电台,也有几次情况紧急,她无法送出情报。
她没想到自己会去台湾,她以前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就是重庆解放,只有重庆解放了,她才能回到人民队伍中,生活在和平的阳光下。
可她盼来的结果却是去台湾,去台湾就意味着和解放区的日子隔绝了。这一情报无法送去,又得不到组织上的消息,她只能等待时机。办公室的门口有卫兵把守,就是去洗手间,也有女兵陪同前往。
都副站长的解释是,非常时期要有非常措施。
汪兰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自家阳台上那四只鸽子身上了。这是她送出情报的第二渠道,她养的四只鸽子,其实是信鸽。她把情报套在信鸽的脚上,信鸽会飞到指定的地方,情报自然有人去取。
她坐在办公室里就能望到对面的家属楼。阳台上笼子里,那四只鸽子在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指令。
与她同去台湾的保密室主任郑桐和她的情绪却截然相反,他觉得这次和汪兰去台湾,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好的机会。
郑桐三十出头的样子,军衔为中校保密室主任。郑桐是武汉人。武汉会战时,他还是一名少尉排长,一个排的人最后就剩下了他自己。武汉失守那天,队伍像溃堤的河水一样顺着大街小巷向后溃退,身后是日本鬼子的战车马队。
他想向父母做最后一次告别,家里还有个上中学的妹妹在照看父母。他在大街小巷里跑着,跑到了家门前那条熟悉的小巷,从儿时起他就在这条巷子里跑来跑去,这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而眼前的一切让他陌生了。许多房屋已经面目全非了,日本人的炸弹快让这里成为了平地。
他寻找着门牌号码,看到了自家门楼朱家巷口三十八号。这是多么熟悉的数字呀,房屋不在了,门楼也摇摇欲坠。他冲进院门,看到堆满瓦砾的地面上有一堆血迹。顺着血迹,他看见了父母还有妹妹的尸体,他们已经被炸死了,他抱过父亲,又抱过母亲,最后,他把妹妹的一缕刘海缓缓挑起来,看到了妹妹那张美丽的脸庞。妹妹才十六岁,十六岁的花季就这样夭折了。他没有时间掩埋父母和妹妹,提着枪又跑出了巷子。在巷口他迎面碰到了一小队冲杀进来的鬼子,想躲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双眼充血,迎着鬼子就冲了过去。他手里的卡宾枪响了,卡宾枪里上满了子弹,急匆匆赶过来的鬼子没有料到在这里会碰到抵抗者,几个鬼子应声倒下。剩下的鬼子四散开来和郑桐对峙,就在这时,有两个中国军人冲过来,他们在后面射杀了鬼子。
三个军人站在一起时,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了一切。他们都看到了亲人的下场,他们双眼血红。
大队的日本鬼子冲了过来,他们这些散兵只能且战且退。
后来队伍进行了整编,郑桐作为武汉保卫战的有功人员,被送到了重庆陆军学院学习,毕业后,他一心想上战场杀鬼子替父母和妹妹报仇,却没能去成前线,他被分到重庆站成为了军统局的工作人员。后来军统又改成保密局,可以说他是重庆站保密局的元老了。他经历过重庆大轰炸,看到那么多无辜的群众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他又想到了父母和妹妹,他曾写过请战书要求去前线参加战斗,但都因以工作为重的理由没有被允许。
解放战争开始的时候,他再也没有请过战。当他得到一份又一份国军败退的文件时,他意识到,国民党的日子不会太远了。沉闷单调的生活,让他心灰意懒。
自从汪兰分到保密局工作后,他死气沉沉的生活有了转机。从那一天开始,他爱上了汪兰。
汪兰并不漂亮,但很有味道。女性的柔美就在这种味道中弥漫出来。从此,单调冷清的保密局工作,因为汪兰的到来,给郑桐带来了一抹曙光。
汪兰虽然在他领导下工作,但对待他的态度却是不冷不热的。汪兰好像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几天前,郑桐曾找到过汪兰对她说:重庆就要沦陷了,你有什么打算?
汪兰扑闪着一双眼睛望了他半晌,似乎没有明白他问话的意思。
他又问了一遍。
汪兰这回似乎听懂了,反问他一句:那你呢?
那时,上司正在拟定潜伏人员名单,郑桐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潜伏,他不敢肯定,但他还是说:最好咱们还能在一起。这是他的真心话。
汪兰当时笑了笑,笑得意味深长。他吃不准汪兰当时是怎么想的。
此时,两人接收到去台湾赴命的命令,郑桐可以说是心花怒放了,他不是为了去台湾,而是为了和汪兰在一起。如果命令上说,让他和汪兰留下来,他也会心花怒放的。
两人各怀心事地待在办公室里,等待两小时之后去机场。
郑桐不由得吹起了口哨,这两小时的等待过程中,郑桐既感到享受又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两小时之后,他们接到了出发的命令。都副站长同时把一只贴着封条的箱子递给了郑桐,看来,他和汪兰的任务就是带着这只密码箱去台湾。
两人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来到楼前,车已经发动了。许多保密局人员的家属也从家属楼里走出来,她们拖着大包小包,有人还带着孩子,行动都有些迟缓。
汪兰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走到郑桐面前,低声地说:郑主任,我把鸽子放出来吧,这一走,没人再喂它们了,它们会被饿死,那也是生命。
郑桐莫名地想起了被炸死的父母和妹妹。他抬头看见汪兰宿舍阳台上那四只被关着的鸽子。汪兰养鸽子,这在保密局纪律严明、戒备森严的管控之中,实属一件意外之举。汪兰养鸽子是她向组织提出来的,她知道自己已深入敌人虎穴之中,危险会时刻存在,她以往传送的情报大部分都是通过电台。她是电报组组长,有这样的条件,可是到了关键时刻,电台无法用上,她便想到了信鸽这样的情报工具。
要想养这样的信鸽又谈何容易,她先在花鸟市场买来了几只鸽子,放在自家阳台的笼子里,很快便引来了人们的关注。江水舟把这一重大发现报告给了副站长老都。老都阴着脸领着江水舟和郑桐等人来了一趟。江水舟把鸽子笼打开,一个又一个地把鸽子抓出来,老都望着鸽子,就用目光去寻找汪兰。此时的汪兰眼泪汪汪地望着那几只被江水舟抓在手里的鸽子,她申辩道:站长,我这是普通的鸽子,我就是喜欢听鸽子的叫声,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给我养鸽子玩,这么多年了,我听不见鸽子的叫声,我睡觉都不踏实,我就是喜欢它们。
老都把脸转过来,冲汪兰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很淡定地说:是这样么?
汪兰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老都没再说什么,伸出一只手从江水舟手里抓过一只鸽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又冲江水舟说:把那几只放回去。
江水舟就把那几只鸽子又放回阳台的笼子里。
老都说:既然汪组长说鸽子这么有灵性,那就送我一只,我也养几天感受下这灵性。
老都说完,手托着那只鸽子就走了。
老都这么做,自有老都的打算,他要研究这只鸽子。那会保密局并不太平,情报经常泄露,上级几次三番要严查内鬼,老都把保密局的人合计了个遍,他看谁都像共产党,仔细想起来,又谁都不像。
那次回来之后,他把鸽子放在办公室的阳台上,一边研究鸽子,一边把汪兰的档案调出来,仔仔细细地又把汪兰的履历梳理了一番。他利用保密局副站长的身份,把汪兰重要关口的见证人有的找来,有的在电话里反复询问了,在证人的言辞中,汪兰都是一个“根红苗正”的女青年。
再说那只被他带回来放在办公室阳台上的鸽子,除了整天咕咕叫个不停之外,要么是吃,要么是拉,弄得他的办公室也跟着臭烘烘的。他也试着把这只鸽子放飞过,这只鸽子毫无大志的样子,要么在房顶待一会,要么在阳台周围转一转,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老都是研究过信鸽的,这的确不是只信鸽。
有一天他把那只鸽子托在手上,专门又去了汪兰家一次。亲手把那只鸽子还给了汪兰。
老都说:汪组长,没想到你还有这个雅好。
汪兰看着那只鸽子只轻声说了句:谢谢站长。
老都自有老都的打算,他并没有完全打消对汪兰的怀疑,交代和汪兰住同一栋楼的江水舟要密切注意汪兰。他希望通过几只鸽子能钓出大鱼。
刚开始江水舟还隔三差五地来汇报,鸽子这样或那样了,总之没有一点有用的信息,鸽子就是鸽子。时间长了,老都也懒得听汇报了,江水舟也觉得这样的工作没意义了。鸽子的存在似乎有了某种合理性,仿佛,那几只鸽子就应该存在于汪兰家的阳台上。
汪兰知道老都等人对自己放松了警惕,才把这几只鸽子换成了信鸽。信鸽和普通鸽子在没有收到指令前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鸽子还是鸽子。
此时,汪兰已经冲到阳台上,把鸽子笼打开,快速地把装有情报的小铁环套在了鸽子的腿上,鸽子受到了主人的指令,已经冲到了天上。
老都带人冲进来时,汪兰正背对着几个人。
老都望着天空远去的鸽子。
汪兰喃喃道:它们也是生命,该让它们自由了。
老都干干地望着那几只飞走鸽子的方向,此时的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外面的局势这么紧张,他没心思,也没时间和这几只鸽子较劲了。
可两小时以后,她自己也已经在飞往台湾的空中了。汪兰别无选择地去了台湾。
汪兰到了台湾后,才收到中央的指示:继续潜伏,见机行事。
台湾当局的“国防部”仍然设立了保密局,局长仍然是毛人凤。但权力范围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对内工作仍然继续,对外工作主要是为反攻大陆作准备。
郑桐被任命为保密处的处长,汪兰仍然是电报组组长。两人因工作关系,接触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以前就是同事,又乘坐一架飞机来到的台湾,其他的人,大都是原保密局的人,或者是别的工作站的人,许多人他们都不熟悉,甚至没有见过,两个人的关系比较起别人来更频繁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郑桐的老家在武汉,汪兰的家在重庆,他们在大陆时还不觉得。可他们一来到台湾,从情感上来讲,都有一种背井离乡的感觉。
两个人住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下班之后,两个人会在楼道里做饭。郑桐是湖北人,爱吃辣的,汪兰作为重庆人也爱吃辣的,他们做得最多的菜自然是辣椒,两人在楼道里忙碌着,似乎通过这种忙碌暂时忘却了思乡之苦。有时两人同时炒完菜,郑桐端着盛菜的盘子过来,让汪兰品尝一下他的手艺,有时两人把做好的菜放到一起共同品尝,单调的单身生活就有了些色彩。
晚上没事时,郑桐有时就提议到外面走一走。汪兰受到这种邀请后也并不推拒,两人就在“国防部”的大院里走一走。所谓的“国防部”大院其实就是一个残破的院落,甚至连围墙都没有。几栋房子组成一个院落,每栋房子的街角都有警卫放哨,几栋房子后有一个小湖,不知是人工的还是天然的,总之,有了湖的样子。走了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一个排椅上,望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两人都沉默着,思乡的情绪渐渐浓烈起来。
郑桐半晌说:汪兰,你去过武汉么?
汪兰摇摇头,但还是说:我没去过,但我们许多同学都熟悉武汉。武汉会战时,我还在上初中,我们同学一起捐了许多钱物支援前方的将士。
郑桐就陷入回忆之中:我们一个排三十多人,都战死在武汉的郊外了。他们死之前,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汪兰突然眼圈潮湿了:华中沦陷,这是我们的国耻。
郑桐突然叹口气:我们哪还有国了,也没有家了,我们只能在这个小岛上生存了。
汪兰突然问:郑处长,你说咱们重庆站后来那些同事,现在干什么呢?
郑桐突然沉默下来,四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小声地说:他们的任务是潜伏,也只能潜伏了,大陆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了。
汪兰又道:委员长说要反攻大陆,真的能反攻成功么?
郑桐抱住头:几百万军队说败就败了,凭着这个小岛还有潜伏下来的那些人,要是能反攻成大陆,我们也就不会失败了。我打过仗,也带过兵,气可鼓不可泄呀。
汪兰就不说什么了。她站起身来说了一声:郑处长,咱们回去吧。
郑桐站了起来:汪兰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处长了,你还是叫我郑桐吧。
汪兰就局促地说:是,处座。
郑桐看一眼汪兰:你又来了。
汪兰也只能抿嘴一笑。
汪兰和大陆的联系方法自然也是通过电台,因为她是电报组的组长,平时并不用她值班。她自己有一间办公室,隔壁就是电台值班室,滴滴答答的电报声不时地传过来。上半夜还是忙乱的时候,情报大都是大陆方面发过来的,那是潜伏在全国各地的特务机构,他们把相关情报发过来,同时“国防部”各个局也会把各种各样的指示送出去。
每个潜伏人员的频率都不相同,联系一个信号播段电台都得进行调试,在约定的时间里接收信息或发送情报。每个值班的人都会在电台前的显眼位置贴一张联络图表,那上面记载着联络时间和联络频率。有时联络频率换了,他们又得重新换一张表格。每个报务员都有自己固定的联系人。联络的信息,又雪片似的汇集到汪兰手上,由汪兰再把这些所谓的情报分发到译电组,译电组依据不同情报再分送到保密局各个处室。
汪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大陆进行联络。她的联系并不频繁,她会依据上级的指示,收集好情报,在夜深人静时,来到电台值班室,那会,只有一两个值班的人员在打盹,这时间已经过了联络时间,电台就显得很冷清。汪兰来到电台值班室,以调试电台为名,选择好频率,把电报发送出去。她不担心电报被台湾截获,因为她和中央联络都是加了密的电报,一时半会无法破译。就是破译了,电报的内容也失效了。几天之内,她和中央的联络密码又会换掉。
那时候,汪兰使用电台和中央联络是安全的,因为有太多的频率被使用,也就是说,这是电台的频率有史以来最为混乱的一段时间。今天他们还和大陆某个电台联络,说不定第二天,这部电台就被大陆起获了,再也联系不上了。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有一次,汪兰去译电组送电报,一个译电员正在译一份情报,译电员可能去洗手间了,电文还没译完,那份情报就放在那里,“重庆”的字样吸引了她。
那份情报上写着:重庆一号三日内接受擎天五人小组。
在保密局多年的汪兰,当然知道擎天指的是什么,擎天代表的是空军,也就是说,三日内会有五人空降到重庆。重庆一号又是谁?汪兰迅速地把这份情报记在了心里。这时那个译电员回来了,她冲汪兰说:汪组长,有什么指示?
汪兰拍了拍手里几份电报道:你们抓紧译出来,上面等着要。
译电员说:汪组长,知道了。
走到门口的汪兰说:你们太大意了,屋里怎么能没人?
译电员就小心地说:汪组长批评得对,她们去吃饭还没回来,我在值班,刚才内急,就出去了一下,以后会注意的。
汪兰道:注意就好,不过也没什么,这又不是在大陆。
说完笑一笑就走了。
当天夜里,有一串神秘的电波,穿越夜空,穿过台湾海峡,飞到了大陆上空,在某个地方落地后,一串数字就被译成了一组文字,这就是一份秘密文件。
近段时间以来,台湾方面为反攻大陆精心准备的陆海空军的登陆作战队,还有特遣队、空降特遣队,纷纷在大陆被各个击破,有的被活捉,有的被击溃。
还有从台湾岛起飞的飞机,有的刚飞到海峡上空,大陆军方就得到了消息,或空中拦截,或用炮火袭击。历来有空军优势的台湾方面,空军也变得不灵了。
“国防部”召集了一次会议,分析这些原因,结论是,台湾岛内潜藏了间谍,情报就是通过间谍发往大陆的。
保密局长毛人凤在“国防部”的会议上受到了严厉的批评。身为特工的局长,竟然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毛人凤本人也感到罪责难逃。他在“国防部”例行的会议上,发誓在一个月内,找出内奸,整肃内部潜藏的间谍。
会后,毛人凤召集了一次保密局内部处级以上干部会议。
毛人凤在会上黑着脸,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也想了一遍。这些处长都是跟随他多年的部下,从南京军统时期开始就追随他。戴笠摔死之后,军统局改成保密局,虽然毛人凤是戴笠身边的红人,也是戴笠平时最信任的人,但他上台后,还是清洗了一大批戴笠的人。他要树立自己的威信,就要用自己的人,人好用了,手里的刀自然也就锋利了。这是他的原则,也是任何一个玩政治的人必备的原则,毛人凤自然也不例外。表面上他不像戴笠那么强硬,甚至,他平时会给人一种和事老的感觉。可他的心却是硬的,也是狠的。从历史上看,毛人凤这种软中带硬的工作作风,成全了他,也保护了他。到台湾后,蒋经国一直要取代他,但到最后也没能把他取代,他寿终正寝地一直平安到死,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毛人凤的为人之道,为官之道还是很深的。
此时的毛人凤,把各个处长召集起来,他并没有讲话,足足把众人看了十几分钟。各位处长心里疑惑,但表情却不能有半点疑问,他们挺胸抬头坐在那里,迎接着局座审视的目光。
毛人凤把笔放到桌子上,声音不大,但在这种安静中还是让众人一惊。
毛人凤就说:咱们保密局被人骂成是饭桶,吃干饭的。
各位处长你看我,我瞧你地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毛局长这话到底有什么所指。有几个人在这之前也听到过一些消息,心里自然有了底,心领神会的样子。
毛人凤又说:我们出了内鬼,共产党潜伏分子打入了我们的内部,就在我们台湾,在我们军方,在“国防部”,也许就在我们保密局。情报泄密,我们所有的秘密行动,共产党都掌握得清清楚楚,我们这面刚开个会,会议还没有结束,共产党那面就知道了会议内容。我们这样下去,还怎么能打胜仗?又如何反攻大陆?
众人听了,立马正襟危坐了。有些人以为到了台湾就开始松懈了,心想,这里没有危险分子了,周边的人都是自己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是反攻不成大陆,在台湾也可以安全地生活下去。他们的工作状态和在大陆时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听毛人凤这么一说,他们放松的神经又立马绷了起来。
毛人凤训了半天的话,中心内容就是要追查潜藏的共产党,要整肃内部纪律,首先从保密局开始。
会后,毛人凤把郑桐留了下来,郑桐腰板笔直地站立在毛人凤的面前。
毛人凤望着郑桐,伸出手在郑桐肩上拍了两下。毛人凤转了话锋问郑桐: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当这个保密处长么?
郑桐突然一个立正,也没正面回答毛人凤的话,只说:谢谢局座的栽培。
毛人凤背着手踱着步说:你是真正的军人出身,面对面和日本人打过仗,知道生死是怎么回事。我欣赏你的就是你有这方面的经历,敢爱敢恨,为人正直。
郑桐:谢局座。
毛人凤又说:你是保密处长,你们处要管好,电报组、译电组都给我看严了,不要在我们保密局内部出现任何问题。
郑桐又答:是!
台湾方面,一时间就风声鹤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