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此情可待成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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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为依消得人憔悴(3)

山渐渐寂静起来,沈羲遥屏息趴在灌木丛后,借着零星的火光,前方的几名男子已歪身睡去,发出轻鼾,沈羲遥轻轻挪动了身子,他心中担忧那马儿若是回来,恐会暴露行迹。如果自己能离开此地,凭着身上龙涎香的香囊,倒是可以引回马儿。只是他一动,脚上吃痛,差点倒下,不过沈羲遥虽六岁御极,但却并非养尊处优,日常里也多骑射。此时虽然疼痛,却还是极力忍住,深知离开的万分重要。他慢慢挪动,尽量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落脚也是极轻的。眼睛一直盯在那群人身上,那几个大汉睡得极香,打鼾声此起彼伏地传来,沈羲遥却不敢放松警惕。

行至灌木边缘,脚下一根脆的木枝“咔嚓”一声,惊得沈羲遥精神紧绷,而那熟睡的一群人中也有一人“咻”地坐起,似乎是被吵醒了。

快到灌木边缘的时候,一声轻微的脆响,沈羲遥踏在了一根断枝上,他心中一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些人,那其中一人翻了个身,咕哝了一声,背对着沈羲遥的方向坐起身来。沈羲遥忙蹲下去,心突突跳起来。只见那人歪歪站起,朝这边走来。

沈羲遥屏了呼吸,尽量隐藏在灌木中,好在身上是一件墨蓝的袍子,在无光的夜里是最好的遮蔽。那人歪着走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好似还在梦中似地咕哝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语。在离沈羲遥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沈羲遥很少会从低位注视别人,只觉眼前人极其高大,遮了大半视线,心中却疑惑此人动机。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目光也是完全没有睡醒的迷离。那人站在沈羲遥不远的地方,手摸索着解开了裤腰,沈羲遥立即明白过来,兀自皱起了眉毛。好在是有距离,沈羲遥只需屏了呼吸,只盼望着那人早早继续睡觉,自己也好脱身。幽幽一阵暗香随着微风飘散开去,沈羲遥低头,内袍里挂的香囊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又因了空中的潮气,香味愈向深幽去。

远远传来细碎的“嗒嗒”声,沈羲遥心中一紧,分明的马蹄声似一下下踏在他心上,那男子直起身来,朝着来路回望,轻轻打了个唿哨,那边休息的一群人也都起了身。

一匹通体俱黑无一根杂色的良驹从夜色中走出,眼睛如同宝石般明亮,精巧的耳朵转动着,步履从容。马儿识得香味,又认得主人,径直向沈羲遥的方向走来。只是因为黑的毛色,一时没有被那些人辨认出。前方的男子也闻到了香味,自语着“什么味道,怪香的。”再一抬头就看到那马儿,惊叹道:“好马。”为首的男子已经快步上前,其他人亦趋步跟随。“这可是汗血宝马,一匹价值万金,快与我捉住,没想到竟有这般运气。”那为首男子大声嚷着,其他人也被“万金”吸引,眼中都放出金光来。

沈羲遥知道此时若是再不起身驾马而去,马儿不保不说,自己必然会被发现行踪。他倒不是担心武功方面技不如人,这方面他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眼前人多,恐寡不敌众,再加上有伤在身,难免影响,最主要的,他惧怕那位小姐安危,自己脱得了身,才能尽快前去东都小镇解救。

就在马儿走近自己,可以伸手抓住缰绳之时,沈羲遥“霍”地站起身,那些人也已近得马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了他们,一个个惊惧而疑惑地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就在此时,沈羲遥不顾脚上疼痛,一个跃身上马,欲掉头而去。可是那当先的汉子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嚼头,虎视眈眈与沈羲遥。沈羲遥余光处,其他人也跟得很近了,纷纷拿出手中武器,森森寒光闪过沈羲遥眼前。再不离开,恐就永远离开不了了。好在身在马背,脚上的伤不会影响。他一把拔出腰上佩剑,只见夜色中一道银光一闪,转瞬即逝,如同凛冽的风一般,只听“咚”得一声,那人躺倒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马儿之前欲走却不得走,但毕竟是宝马,极通灵性,知道主人遇险,此时突然失了牵绊,嘶鸣一声前蹄高高跃起,之后便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后面的汉子没有追上,又见同伴重伤在身倒地不起,有几个要跨马追赶,却被为首之人拦下。几人不解而愤慨,为首之人看着沈羲遥离去的方向,凝重地说:“此人不容小觑,那剑是玄铁打造,锋利无比,那马更不用说,我虽未看清,但必不是简单之人,方才我们的话他肯定也听到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把事情办完,以免夜长梦多。”

沈羲遥快马加鞭,不时回望,见那些人并未追赶,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大半。在回过头,马儿竟也在暗夜里找到出路,前方渐渐开阔起来,依稀有点点灯火摇晃在夜幕中,该是要走出山了,那些灯火,应是玉秋镇上的人家。

凌雪薇这日起得很早,天边才刚刚发亮,她便醒了。那郎中药方管用,她有好生休养了几日,精神看上去很好。霞儿休息在旁屋,还没有起身,自己动手允面梳洗,又找了件柳青色繁叶暗纹的家常袍子,系一幅月白绣红粉牡丹短襦,挽一个简单流云髻,斜一支白玉梅花簪,说不尽的清丽温婉。这客栈是“回”字型客房,推开门看天井中一丛凤尾竹,手上捏着一方紫色,在清冷微蓝的天色下,静静伫立,仰着一张薄施脂粉,因清晨凉风而微微泛红的脸,使站在对面客房中的沈羲遥为之一怔。

沈羲遥站在客房,默默凝视着对面的佳人,心里逐渐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那清丽的身影如同此时悬在半天的初阳,无尽风华却柔媚万千。她静静站在那里,目光似是被院中的凤尾竹吸引,一眨不眨,长长的睫毛浓密地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想起了什么动人的回忆,那般静好的模样仿佛触手可及。微风吹拂,她手中荡下一缕轻柔的紫色,微微地晃。沈羲遥一惊,那分明是那块紫佩附带的流苏,因着其中夹杂的几缕赤金丝线而与众不同。她手中握的,该就是自己那夜悄悄留在她厢房门前的玉佩了吧。如此想着,心就跳动起来,甚至带了些须的惶恐和兴奋。天空一碧如洗,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哪怕只是默默观望,也心甘情愿去付出一生罢。

凌雪薇没有注意到那双眼睛,手上的玉佩传来温润的触感。她微微笑着,眼睛虽盯着凤尾竹,心思早已飘向了那个美好的夜晚里层层的竹林。手中的玉佩她坚定地认为就是他所留,那个清晨当她推开门时,这包围在一片柔美樱花中的紫色,让她的心陷落了。小心地收起,变作最珍爱的珍宝。即使为它丧命,也是甘愿吧。毕竟,凌雪薇想,那个身影,恐是难再见了。

“小姐”霞儿走出房门便看见凌雪薇,不由唤了一声:“小姐今日醒得好早。”

凌雪薇回头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就是这块玉佩了。小姐干吗如此珍视呢?”霞儿的目光落在了玉佩之上,撅起了嘴。她是最清楚凌雪薇因何受伤,却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看见这玉佩便没了好心情。

凌雪薇转了头看她,淡淡道:“没有为何,你还小,不懂的。”

“霞儿是不懂。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家里那么多珍奇异宝小姐从没有看在心上的。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玉佩,小姐倒当成了命根子。要不是为了捡它,您怎么会在船上受伤呢。”说着伸手要抢:“要我说,那日就该栏着您,让它掉进河里算了。”

凌雪薇翩然一转,手上却是已将玉佩护在胸前,微嗔怒着看着霞儿:“若它真掉进河里,我也是会跳进去的。”

“是是是”霞儿笑起来:“要是让老爷知道您受伤的原因,我看才是会把它丢掉呢。”

“我不会让爹爹知道的。”凌雪薇说着,转身走进了房内。

远远传来霞儿的声音:“今日郎中还会过来一次,小姐若有不适一定要说啊。”

沈羲遥怔怔站在房内。风将那一段话悉数传进他的耳中。

原来是这样??

一种微酸挟杂着甜与苦涌上心头,沈羲遥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一步一拐地走回了卧床。

“大哥,昨夜那人想必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会不会有事啊?”

说话的正是前一夜里沈羲遥遇到的那群人。

“不会。一来那人早我们在那地方,应是偶遇,不是故意跟随我们。二来他定然不知道我们的目标是谁。你们趁天还早速速找到那女子,我们今夜下手,后日就能拿到酬劳了。”

“这玉秋镇不大,一共就几家客栈,你们分头去打听。一个时辰后在那相见。去吧。”那个为首的男子下了令,手赫然指向的就是那家福来客栈。

几道阴影迅速散开去,小镇的天明亮起来,逐渐有了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