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春秋五霸秦穆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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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再置晋君(1)

公子絷没有料到,丕豹如此刚烈,如此能打,深悔没有派兵接应。他上表秦穆公,自请处罚。

甘公原就好色,但不该好到其兄周襄王的头上,趁着与王嫂叔隗狩猎之机,勾搭成奸。

秦穆公为人太好,好得有些发愚。晋国是你邻国,他强大了对你有什么好?你却一帮再帮!甚而,还帮他攻打他的敌人!

丕豹素来英武,军士皆敬之,听说他要招募勇士,石垒第一个报名。不到顿饭工夫,便招募完毕。为了鼓舞士气,豹自备美酒五十坛,卤羊肉五百斤,招待勇士。自酉时饮到亥时,这才罢宴。豹脚踏矮几,大声说道:“兄弟们,这次征战与往日不同,有公也有私。公,不言而明,吾等吃着秦君的俸禄,自然要为秦君打仗;私,就是为我丕豹报杀父之仇。我丕豹无以为报,我丕豹给弟兄们磕三个响头。”

他扑通朝地上一跪,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竟磕出了一个大血包。

他再次踏上矮几:“兄弟们,原定丑时攻城,现在离攻城时间尚有一个时辰,我给诸位一人备了一份小礼。”

他将双掌轻轻一拍,从大帐外走进来一百个翩翩少女,一个个头包花巾,红袄裹身,面如桃花,口若樱桃。

“咦——”

大帐内一片惊叹之声。

“兄弟们,我把这一百个美女交给尔等了,尔等一人领一个出去,尽情地去玩,去乐,一个时辰后,还到这里集合。”

“好!”大帐内一片欢呼之声。

勇士们都很守时,一个时辰后,一个不少地全回到了大帐。丕豹一声令下,勇士们肩扛梯子,扑向庐柳城。

勇士们尽管都很勇敢,上天不佑,这一夜的月亮特别亮,把个庐柳城照得如同白昼。勇士们刚一靠近城墙,便被巡城的晋军看到,双方展开了激战。晋军虽说不济,个顶个绝对不是勇士们的对手,然他们一来人多,二来居高临下,又有檑木滚石相助。即使这样,仍有三名勇士登上了城墙。只可惜,寡不敌众,做了断头之鬼。

这三名勇士中,又以石垒最勇,他不只是第一个登上城墙,还拔掉了插在城头上的一杆晋旗。

这一仗很激烈,也很悲惨,活着回来的只有六人,还一个个身负重伤。丕豹也在这六人之列,但他的伤最重。

丕豹虽然败了,但对吕饴甥、郤芮震动很大,原只说庐柳城固若金汤,秦军奈何不得,不是这么回事!一百个人,才一百个人呀,硬把晋军打得晕头转向,还爬上来三个人。要是一千个人呢?庐柳城非完蛋不可!

公子絷没有料到,丕豹如此刚烈,如此能打,深悔没有派兵接应。他上表秦穆公,自请处罚。

秦穆公十分大度,不仅未加责罚,还好言相慰,且允他对晋军采用招降之策。

于是,公子絷便模仿秦穆公的口气,向吕饴甥和郤芮发了一封招降之书。

吕、郤二人几经合计,降了秦军。

连晋怀公的左膀右臂都降了秦军,吾等还等什么,降吧!不只反对晋怀公的大臣,就连拥护他的大臣,也包括持观望态度的大臣,一股脑儿降了秦军。

秦军是为了重耳而来,投降秦军便是投降了重耳。有过十九年流浪历史的重耳,在他六十二岁的时候登上了国君的宝座,是为文公。

文公上任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遣魏犨行刺逃奔在高梁的晋怀公,且一举成功。

秦军见重耳做了国君,班师回国,还报秦穆公去了。

文公所做的第二件事情,便是整饬朝纲,裁汰了一大批官员。

自周襄王三年,也就是公元前650年晋惠公得以为君,至晋文公复国,长达十六年。在这十六年中,真正掌握晋国军政大权不是晋惠公父子而是吕饴甥和郤芮,在朝为官的不是他们的亲朋旧眷,便是他们的门生故吏,抑或是仰他二人鼻息出气的巴儿狗。当然,前朝旧臣,也不是没用,但寥之又寥。

那些被裁汰的官员,结成伙子来找吕、郤,鼻一把泪一把地,求他二人出面说情。

恰在这时,谣言四起:晋文公以整饬朝纲、裁汰冗员为名,行清除异己之实;二狐——狐毛、狐偃天天在晋文公面前聒噪,要为乃父报仇;不只二狐,还有“七舆大夫”的后人,还有……

吕、郤越听越是害怕。

奶奶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反了吧,杀了重耳,另立他公子为君!

造反的日子,就定在二月晦日,从焚烧宫室入手,引出重耳,斩之。

将要造反的时候,他二人又担心自己的力量有些不足,想拉几个人做同盟,选来选去,选中了勃鞮。

勃鞮虽说是个武夫,但他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是的,我曾两次刺杀重耳,但那是奉君命而为。如今,倒过来了,彼为君,吾等为臣,若是再去谋害重耳,与乱臣贼子何异?况且,就是侥幸杀得了重耳,他那一帮难兄难弟会放过我吗?

他既不想做乱臣贼子,又不想死。想来想去,只有告密一途了。

于是,他在狐偃的陪同下见到了重耳,把吕、郤之谋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这一倒,把个晋文公惊出一身冷汗。遍查朝中诸臣,真正和他重耳一心的还不到一半。且那军权,又掌握在吕、郤手中,真正能听从他重耳指挥的,只有栾盾所率领的那一千多号人马和二百辆战车。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不成!

晋文公的心实在有些不甘。

要知道经过十九年的流浪,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今日这把交椅!

为保住这把交椅,晋文公想了不下五个方案,又一一推翻,最后才想到去秦国搬兵。

但屈指一数,距吕、郤造反的日子,只有半月时间,就是骑快马,也来不及了。

“这样行不行,主公这会儿便潜出晋宫,躲到秦国的某一个地方,待避过了晦日之劫,再求秦国出平帮您平叛,若何?”

晋文公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狐偃的建言。

晋文公走了,是带着狐偃一块儿走的,躲在了秦国的王城。走时,在宫门口挂了一个免朝的牌子,上面写道:“主公夜间突发重疾,烧得昏迷不醒,直待三月朔视朝。”

这一招,不只瞒过了吕、郤,也瞒过了宫中之人和朝中的大臣。

当然,也有知道内情的,但不多。除了两个心腹宫人,便是赵衰。

正因为吕、郤被瞒了过去,才如期造反,焚烧宫室、搜捕重耳,直闹到天将破晓,也没有将重耳搜到,心中不免有些发慌。

勃鞮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向吕、郤说道:“栾盾及狐、赵、郤、士、梁、韩、舟、先、荀、家、庆等各家大夫,闻知晋宫失火,悉起家兵到来,奈何?”

吕、郤相顾无语。

勃鞮道:“弟所虑者,尚不止众大夫的家兵。国人若是知道晋宫失火,谁不来救?人会越聚越多,我等若不趁他们未到之前脱身,待到天明,想走也走不了了。”

吕、郤颔首说道:“汝言甚是。”当即指挥其党,杀出朝门,屯兵郊外。

但屯兵郊外也不是办法,一来赵衰正在调兵遣将,欲要前来讨伐叛军;二来叛军内部也起了变化,起兵之前,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并不知道要造反,还以为是在清君侧呢!如今知道了,逃归者十之五六。

屯下去不是办法,唯一可行的是立一新君,方可与众大夫抗衡。

要立新君,单靠吕、郤的力量显然不行,非得依靠秦国。

于是,在勃鞮的忽悠下,吕、郤二人带着叛军来到了秦国,并在王城见到了秦穆公。

在未曾谒见秦穆公之前,勃鞮奉命先行,与屯守河西的公孙枝进行了一番密谈。

吕、郤二人的屁股刚沾住凳子,秦穆公一脸严肃地问道:“贵国之勃大夫面见公孙大夫,言说晋宫失火,晋文公丧身火海,可是实情?”

吕、郤起身回道:“千真万确。”

“坐下、坐下。”待他二人坐下来后,秦穆公又道,“如此说来,汝二人要迎立公子雍为君,也是真的了。”——公子雍者,晋怀公之子也。晋怀公未曾娶怀赢之前,与婢私通,生公子雍。

吕、郤道:“是真的。”

秦穆公笑道:“说来也巧,公子雍已于三天前来到了王城,汝要不要一见?”

“愿求一见。”

秦穆公呼曰:“新君可出矣。”

只见围屏后一位贵人,不慌不忙,叉手而出,身后跟着狐偃,把个吕、郤二人,惊得魂不附体,忙向秦穆公跪了下去,一边叩头,一边说道:“臣等该死,臣等该死!”

秦穆公置之不理,面向晋文公说道:“此乃贵国国事,君可自行处置。”

晋文公谢曰:“敬从上君之命!”

他重咳一声,手指吕、郤大骂道:“逆贼!寡人何负于汝?汝竟然造反,若非勃大夫出首,寡人已为灰烬矣!”

到了此时,吕、郤方知为勃鞮所卖,恨之入骨。自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文公绝不轻饶,临死我也要找个垫背的。

二人异口同声说道:“我二人有弑君之罪,罪当诛杀。然弑君之事,实乃我等与勃鞮同谋,愿与勃鞮同死。”

文公笑曰:“勃鞮若不同谋,安知汝等之谋?汝不必死攀勃鞮,寡人还要大用呢!”

掉头对勃鞮说道:“快快将二贼拿下,一同斩首。而后,勃大夫可持二贼之头,前往河西招抚其众。”

勃鞮道了一声遵命,率领秦之武士拿了吕、郤,押出门去。

文公扭头对狐偃说道:“汝先行一步,将捷音报知国人知道。而后,备法驾法驾:天子和国君的专车。迎接寡人归国。”

狐偃道了一声遵旨,径奔晋国而去。

晋之众大夫闻听文公安然无恙,且又除了二贼,三呼万岁毕,备法驾迎接文公。

文公闻法驾将至,忙向秦穆公辞行,再拜称谢道:“岳父为愚婿除去吕、郤二贼,恩同再造,愚婿没齿难忘!”

穆公曰:“此乃天命所致,汝的造化,不必道谢。”

文公曰:“前次急于归国,况又敌强我弱,胜负难卜,故未携怀赢同归,今日托岳父之福,国贼已除,再无顾忌,愿以夫人之礼接公主去晋,共享富贵。”

穆公略略谦让了几句,便答应下来。

离秦之日,穆公亲自送行。这一送便送到了秦晋交界之处——黄河。

鉴于前次的教训,又遣公孙枝率三千精兵送文公渡河。

河东岸,赵衰率领百官,已在此等候数日,遥见文公夫妇渡河,三呼万岁,送上法驾,百官扈从,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好不热闹。

文公二次即位,国人无不拍手称快。

当初,晋献公嫁女伯姬,也就是申生之妹之时,使郭偃卜卦,其繇曰:“世做甥舅,三定我君。”伯姬为秦穆公夫人;穆公女怀赢,又为晋文公夫人,岂不是“世做甥舅”?穆公先送夷吾归国,又送重耳归国,今日重耳避难而出,亏穆公诱诛吕、郤,重整山河,岂不是“三定我君”?

文公二次即位之后,第一步,论功行赏,第二步全盘齐化。

齐者,齐国也。

所谓齐化,就是一切学习齐国,照搬齐国。大修国政,举善任能,省刑薄敛,通商礼兵,拯寡救乏,国中大治,连周襄王也对他高看三分。

这一高看,他便产生了称霸之念。

这念一生,老天爷赶紧跑出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