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梅江疾行数日,陆羽和公孙玉娘来到一个小镇。这小镇扼守三岔路口,东南方即是大王山,往西北可去玉华山。玉娘踌躇道:“贸然进山不知深浅,咱们先到茶楼探听消息,如何?”
陆羽道:“咱们真该把黄瓢带来!”
玉娘一怔,不解地望着他。陆羽笑道:“宋寨主与黄瓢交情不薄,要是带着黄瓢,寨主必定要请贵客喝酒吃肉,哪有闲趣饮茶?”
玉娘听出他笑谑藏锋的机智,笑道:“不错,要想打听强盗的事儿,该去强盗们爱去的地方。”
小镇统共一条短街,茶馆隔壁就是酒店。二人走进酒店,要了些饭菜,边吃边留心观察。
店里坐着十来位客人,多是些山里汉子,另有三四个衣着光鲜的商人同坐一桌,闷不作声喝着酒。陆羽见这些商人腰里挎刀,相貌粗野,不由心生纳闷:“分明是几条粗汉,喝酒却不猜拳不吹牛,老实得古怪!”
一个商人仰脖喝干半碗酒,咕噜道:“出门两兄弟,回家剩一人。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究竟跑哪里去了?”
坐在他对面的同伴笑说:“你哥捞了不少宝贝,这会子准躲在什么地方逍遥快活哩,休替他闲操心!”
叹气的商人不信:“你说他躲在哪里快活?”
啃鸡腿的答说:“自然是广州——”
旁边同伴又是瞪眼,又是大声咳嗽,啃鸡腿的商人立即改口笑道:“广州刚被大食兵烧抢一空,你哥自然不会去,嘿嘿,他准是躲到潭州去了。”
坐在门边的两位客人偷偷交换眼色,一人起身出了店门,剩下一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眼光不时警惕地扫视。陆羽越看越觉纳闷,对玉娘低声笑道:“这小店竟然吃出鸿门宴的味道来了,只不知谁演项羽?谁是刘邦?”
玉娘笑道:“大王山近在咫尺,处士想必听说过‘黑吃黑’吧?别性急,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
一语未完,隔壁传来扑通巨响,紧接着人声暴起!
相貌粗野的商人们一愣,扔下酒碗拔出腰刀,跳起身向外奔去。坐在门口的那位客人也慌忙起身,紧跟在商人们后边。
又是几声巨响,茶馆楼上人声鼎沸。商人们一窝蜂冲上楼,茶馆门前转眼之间围了许多人,陆羽和玉娘悄悄站在人群中观看究竟。
只听茶馆楼上桌子拍得砰砰响,有个粗喉咙高声喝问:“哪里冒出你这疯老婆子,敢搅老子的雅兴?”
一个略带沙哑的妇人声气骂道:“呸!你那狗嘴也配说‘雅兴’二字?真正羞死天下的强盗!”
陆羽暗想:“这声气听来有点耳熟。”
与妇人对骂的粗汉大怒:“老疯婆,你敢说老子不懂雅兴?”
妇人厉声斥道:“你居然让店家往茶水里煮两只鸡,真正大逆不道!哼,老娘的师父要是在此……”
有人打断她的话:“瞧瞧,疯婆子也有师父?啊哈哈!”
楼上一阵哄笑,妇人叫道:“老娘的师父不是无名小辈,说出来吓死你这酸贼——他便是鼎鼎大名的茶博士陆羽!”
陆羽不由哎呀一声。玉娘小声笑道:“原来是贵徒在整肃门户哩。”
陆羽已知楼上妇人是谁,哭笑不得,摇头忙说:“她自认为徒,我可做不了她的师父。”
只听酸贼喝问:“饮茶还有博士吗?老子怎么不知道乎?”
老妇高声嘲笑:“连茶博士都不知道,还敢上茶楼冒充茶客?哼,师父要是在此,一准要拔了你这酸贼的大牙,免得你白白糟蹋好茶叶!”
酸贼怒骂一声,紧跟着一阵乒乓乱响,显然是打起来了。几条山民打扮的汉子悄悄挤过看热闹的人群,相继钻进茶馆。
咣当一声,有条板凳破窗而出,楼下看热闹的人吓得惊叫着纷纷躲避。吵闹声中,酸贼突然吃惊地嚷道:“咦,老疯婆会使霹雳棍法?你究竟是谁?”
老妇哈哈大笑:“白之乎,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老娘——”
她的话突然被一声惊叫打断:“干什么?那是我们的包袱!”
楼上静了一霎,只听有人操着当地方言笑道:“此路是我修,此楼是我盖,这几只包袱就算交茶钱吧。”
“放屁!”酸贼大骂,“小蟊贼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瞎了你的狗眼!”
那说当地话的人不冷不热笑道:“谁瞎了狗眼?这里可不是玉华山!咱们宋寨主说:多谢白大王的美意,今日天色不早,也就不请贵客们上山了。”
几条喉咙怒喝,紧跟着兵器铮铮大响,楼上两帮人马激战起来。
陆羽对玉娘笑道:“好戏开锣了,咱们不妨敲个边鼓,另演一出小戏。”
玉娘心领神会,道:“我去借个角色,舞台就用镇外那座土地庙吧。”
她顿足跃上茶楼,拎着两条汉子从窗口飞下,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飞也似离去。
陆羽刚转身,窗口又一前一后跳出两条人影。后面跳出的人跌在陆羽跟前,陆羽收腿不及撞在这人身上,这人吱哇大叫:“有埋伏!快打快打……”
前面跳窗的人赶紧回头,见“埋伏”的人是陆羽,不由一愣,吭哧报告:“娘,打不得。”
跌倒的人猛抬头,跟陆羽打个照面——原来正是钟陵卖茶的吴婆婆。
陆羽笑道:“哎呀,婆婆何必行此大礼?请起。”
吴婆婆一骨碌爬起,欢喜嚷道:“师父来得好!”
陆羽急着去土地庙,顾不上跟这对母子纠缠。吴婆婆叫道:“师父别走哇,茶楼上有个大大的酸贼——”
陆羽边走边说:“你想拔了酸贼的大牙,我可没那本事。”
吴婆婆笑道:“拔牙这样的粗活,哪敢让师父亲自动手呢?我是想请师父去显显神通,让那酸货知道什么叫茶!”
满街闲人见这威风婆婆毕恭毕敬跟在陆羽身后,都起了好奇心,忙尾随看热闹。有人嚷道:“瞧哇,茶博士原来是这个模样!”
又有人大声挖苦:“嘻,一个丑书生,哪是什么茶博士?听疯婆子吹牛哩。”
吴婆婆大怒,停步指着那人问:“你的眼珠呢?”
那人吓一跳,慌忙抬手摸眼。吴婆婆笑道:“糊涂东西,丢没丢眼珠一个样,反正都是瞎子。”
人群发出哄笑声,那人醒悟婆婆是骂人,气急败坏一把揪住她。婆婆高声呵斥:“货真价实的茶博士就在你面前,你倒说见不着真神,这不是瞎了眼是什么?”
趁大家吵得热闹,陆羽钻出人群匆匆赶往土地庙。玉娘已审问过抓来的人,陆羽认出其中一位是衣着光鲜喝闷酒的商人,另一位就是坐在门边偷偷监视商人的食客。
陆羽问:“你请的这两个角色,大概一个是玉华山好汉,一个是大王寨的好汉吧?”
玉娘笑道:“大王寨好汉不忿玉华山好汉去广州吃独食,早在这交通要道上候着。玉华山好汉穿上抢来的绸衣扮成商人,以为可以蒙混过关,不想被大王寨好汉瞧出破绽,一出好戏自然难免。”
陆羽问:“他们可知金天师下落?”
玉娘收敛笑容,摇头回答:“金天师没来大王山。”
突然陆羽心头一动,急问那衣着光鲜的假商人:“你方才喝酒时说过一句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说的是谁?”
“商人”哆嗦回答:“是是我牛三哥,好好好汉饶命啊!”
陆羽笑道:“你整天打家劫舍,怎么倒叫别人好汉?你且说说,牛三怎样失踪的?”
“商人”眼睛瞟着玉娘,见她没有动手的意思,忙道:“就是那日在广州城,大食兵要封闭城门,牛三哥忙着搜罗绸缎细软,磨磨蹭蹭舍不得走。我跟张十二先走一步,谁知三哥再没露面,就这么丢了。”
玉娘问:“牛三在哪条街磨蹭,你可记得?”
“商人”翻起眼皮想想,回答:“是在城东,街名不知道。”
陆羽打量这强盗,说:“既是兄弟,身量大约差不多……”
“商人”气愤申辩:“我虽是老弟,比三哥要威猛高大许多。三哥绰号钻山鼠,我牛四人称黑皮虎!”
陆羽和玉娘交换一个眼色,心里疑云大炽。
二人重新细审牛四,把牛三失踪的事全问明白了,才放两位好汉离开。
玉娘思量着说:“牛三和金天师体形相似,又在城东失踪,那里突然出现一具尸体,血肉模糊难辨面目,这么多巧合,难道无缘无故?金天师诡计多端,很可能他杀了牛三,耍金蝉脱壳之计,躲避大食王妃的追捕。”
陆羽道:“你盘问石扇时,他虽一口咬定尸首是金天师,神色却有点犹豫,可见他心里并无把握。”
玉娘皱眉说道:“金天师对朝廷怨恨极深,如果没死,必定会再次兴风作浪。咱们只能静观其变了。”
远处两条人影大呼小叫着奔来,原来是吴婆婆母子。婆婆得意夸口:“这回总算没替师父丢脸!啊哈,大王镇的人喝了我的茶,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羽好奇问她:“你的茶里煮了几只鸡?”
吴婆婆怒笑着回应:“师父也太小瞧徒弟了,我是往茶里煮鸡的人吗?我学着你的架势,弄了筛子碾子一大堆,可惜没有茶饼,只好调些桂花糖……”
陆羽跌足叫道:“啊呀,桂花糖!”
婆婆笑道:“师父不必惊慌,我煮的茶把他们甜得人仰马翻,都满口子夸奖:‘徒弟有这等好手段,茶博士的神通可想而知。’嘻嘻!”
陆羽气得无话可说,掉头就走。玉娘问:“处士哪里去?”陆羽答:“回大王镇!”三牛子急忙拖住他道:“去不得,满街都是强盗打架。”
陆羽脸挣得通红,气极喝道:“放开我!我必得让、让喝了桂花汤的人明白,茶是什么滋、滋味!”
他使劲甩开三牛子,拔腿急奔,眼前倩影儿一晃,却是玉娘笑微微挡住去路。
玉娘笑道:“处士立志创建茶道,那是开天辟地的伟业,须得下天长日久的功夫,何必较真这一时?处士日日挂念皎然和尚,现在恰巧遇见他们母子,找到皎然想必不难了。”
听了这番话,陆羽勉强收敛躁热,恼火地长叹一声。
吴婆婆见丑书生发怒,不敢再吹嘘手段,忙赔笑说:“皎然和尚在庐山养伤,徒弟这就领师父去找他,好不好?”
陆羽知道皎然平安,愤怒渐平。他想打听李季兰的下落,却无法向蛮婆婆开口,只得把满绪思念埋在心底。
四人结伴行了十余日,终于来到庐山。吴婆婆领头绕过些沟沟壑壑,爬上一座坡,坡后有座绿树环绕的小小寺庙。寺门上几个字受风雨侵袭,早已斑驳难认。
陆羽快步跑上石阶,推开寺门,一眼便看见庭院中有位穿僧袍的高大和尚。他按捺不住阔别重逢的激动,高声唤道:“上人,鸿渐看你来了!”
和尚闻言急忙转身,正是皎然。
皎然见挚友光临,大喜忙道:“阿弥陀佛,可把你盼来了!大食王妃可退了兵?你找到颜忆儿没有?”
陆羽刚要回答,眼睛忽然一亮——和尚背后款款走出美艳无双的李季兰!
季兰一袭粉红衫儿,鬓角插朵黄菊,手里握柄拂尘,一双会说话的凤眼含嗔带笑觑着陆羽,顿叫他气血翻腾,喉头哽噎!
短暂静默中,吴婆婆怒问:“花魁娘子,你跑到和尚庙里来作什么?”
季兰闻言将目光转向婆婆,看见站在婆婆身旁的公孙玉娘,不由微微一怔。
陆羽惊喜交集凝视着季兰,四周一切仿佛已不存在。季兰和玉娘相互对视,两人都脸带微笑,空气里却突然弥漫开压抑气息,有如风暴之前的平静。
吴婆婆冷眼旁观,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皎然走上前握住陆羽的手,笑道:“请进禅房坐吧。”
陆羽如梦初醒,急切招呼:“季兰,想不到你在这里!”
李季兰莞尔一笑,问:“季疵,那位姑娘是谁呀?”
陆羽茫然回头,吴婆婆抢先代他回答:“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玉娘!哼,她帮过你大忙,难道你忘了?”
季兰凝神一想,记起在钟陵黄员外府见过的蒙面女,只是当时玉娘轻纱蒙面,未能觑清真容。她上前拉了玉娘的手,笑道:“那夜季疵冒险救人,多亏你帮他一把。”
她说这话语气亲热,分明是暗示玉娘,她与陆羽关系非同寻常。
玉娘向她薄施一礼,尚未开口,吴婆婆又抢先答话:“玉娘剑术盖世,料理几个黄府家丁算什么?哈哈!这一路从广州行来,多亏玉娘保护师傅……”
玉娘急忙示意她住口,季兰的脸色已然阴沉下来。
陆羽沉浸在重逢恋人的激动中,丝毫不觉身边暗流回荡。皎然见几个人神色各异,心知有些尴尬,无奈出家人插不上嘴,只得在肚皮里暗念阿弥陀佛。
季兰很快恢复常态,上下打量玉娘,心里有点疑惑:“我与她初次见面,怎么瞧着这俏脸儿有些眼熟?”
玉娘猜着她想什么,淡淡一笑,扬声吟道:
最爱纤纤曲水滨,夕阳移影过青。
东风又染一年绿,楚客更伤千里春。
低叶已藏依岸棹,高枝应闭上楼人。
舞腰渐重烟光老,散作飞绵惹翠裀。
季兰大惊,说:“哎呀,这首咏柳诗是我少年时拙作,你从哪里看得?你究竟是谁呀?”
玉娘笑道:“三年前姐姐奉旨入宫,小妹敬慕姐姐才学,央姐姐将此诗抄与小妹瞻仰,姐姐大概忘了?”
季兰一怔,说了声:“是吗?”众人知道季兰曾被玄宗召入皇宫,却不清楚玉娘怎么也会在皇宫,都觉惊讶。
突然季兰迟疑地问:“侠女尊姓可是‘公孙’?”
玉娘回答:“是。姐姐叫我玉娘吧,侠女之称,断不敢当。”
季兰恍然大悟,笑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宫中盛大演出,八千梨园弟子登台献艺,公孙大娘的剑器舞独步天下!别人告诉我,你是公孙大娘的嫡亲传人。”
皎然惊道:“公孙大娘号称雄妙,名头如雷贯耳!想不到今日亲眼见着公孙传人,真是机缘难得。”
陆羽亦说:“玄宗亲建教坊,搜罗天下异人绝活,每日在宫中操练,八千人舞动起来,那是怎样的盛况空前!”
季兰听玉娘吟起自己的诗,触动往事,悠然遥想,喃喃叹道:“当年圣上恩命召我入宫,每日弹琴赋诗,多少锦绣风光!只可恼宫中宦官弄权,蛾眉妬杀……”
她突觉自己失言,急忙收敛心神,指着玉娘笑道:“当年公孙玉娘年方及笄,穿着威武戎装,在千人阵中领舞,一柄剑使得石破天惊,令人叹为观止!”
众人听她如此夸奖,都惊喜地看着公孙玉娘。玉娘忙说:“小妹年幼无知,哪及姐姐风华绝代?记得当年老皇帝常命姐姐当庭赋诗,还夸姐姐才情无双哩。”
陆羽对季兰笑道:“咱们童年学写诗,听夸奖的总是你!你给老皇帝写过什么佳句?想必是字字珠玑!”
季兰踌躇一下,说:“那些无非应景之作,你想听字字珠玑,且听这几句吧。”
她略一回忆,扬声吟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
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
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
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
罢如江海凝清光……
陆羽跌足惊叹:“好诗!这是何人大作?”
季兰道:“杜甫幼年看过公孙大娘舞剑,令他刻骨铭心。数十年后再见公孙大娘的弟子舞剑,触动心怀,写了这首《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皎然和陆羽细细琢磨诗意,不禁意往神驰。陆羽转身对玉娘笑问:“‘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观者和天地居然都被镇服了!公孙剑器舞究竟是舞蹈呢,还是剑术?”
玉娘正色回答:“临敌为利器,对友化舞姿。”
皎然和尚说:“张旭在邺县观看过公孙大娘舞剑后,霍然感悟,独创狂草书法,足见其剑术的狂放精妙!”
陆羽喟然长叹:“可惜安禄山叛乱,中华浩劫,梨园教坊烟消云散,不知公孙大娘今日何在?”
玉娘悄悄红了眼圈,低声道:“她老人家已仙逝了。”
皎然跌足叹息:“可惜!贫僧对公孙大娘久怀景仰,谁知从此无缘瞻仰雄妙舞姿,只能遥想‘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奇景了!”
其实杜甫这首诗紧接着两句“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夸赞公孙大娘的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季兰张嘴欲吟,眼波一转瞟着玉娘,又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诗句咽下肚里。
众人嗟叹一阵,陆羽埋怨玉娘:“你这梨园领袖,绝学传人,咱们天天在一起,你居然守口如瓶,难道怕人偷学你的本领?”
玉娘说:“微末技艺,怎么敢在处士面前卖弄?”
陆羽笑道:“无论怎样辩解,今日定要罚你!唔,就罚你在这儿舞蹈一回,可不许推辞。”
二人结伴行千里路,相互已十分熟悉,说话甚是随便。季兰听他语气亲热,霎时变了脸色。陆羽生性粗疏,没留意她的变化,细心的玉娘却察觉到了,顿时有些不安。
吴婆婆听他们叽里咕噜讲诗,早已不耐烦,陆羽罚玉娘舞剑甚合其意,忙笑道:“舞蹈要有乐曲配着才好看,师父何不吹起箫来?”
皎然高兴地赞同:“箫吟剑舞,珠联璧合。鸿渐也不许推辞!”
陆羽欣然从命,抽出紫竹箫,静待玉娘拔剑。季兰越发不豫,脸上勉强挂着笑说:“妙哇,咱们今日可以大开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