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羽动身去康王谷,季兰眺望着他与玉娘并肩远去的身影,忽然后悔起来,只碍着脸面,忍住没将陆羽追回。
一连三天,她想着陆羽,竟是茶饭无思,辗转难眠。好容易熬到第四天,陆羽与吴婆婆终于回来了,却不见公孙玉娘。
陆羽十分激动,对谷帘泉夸赞不迭,连连后悔说:“可惜崎岖险峻,无法携带锅灶,不曾尝试泉水烹茶的滋味。看来须得设计一套容易携带的茶具,方能使我中华茶道完美无缺!”
季兰无心听他说茶,问:“玉娘跟你一起去的,怎么没有一同回来?你们吵嘴了么?”
陆羽默然未答,吴婆婆笑道:“他俩亲如手足,哪会吵嘴?玉娘有要紧的事,出山办事去了。”
季兰见陆羽似乎有意回避她问话,不禁有些疑惑。一时又想到吴婆婆说的“亲如手足”,心里很觉不是滋味。
几天后玉娘匆匆返回,在寺庙里没见到人,忙往四周寻找。只听寺后传来响亮的啪啪声,是吴婆婆在溪边捶洗衣服。
玉娘问她:“婆婆,可知陆处士哪里去了?”
婆婆道:“他在山沟里琢磨哩。”
玉娘笑问:“又发现了好茶树?”
婆婆答说:“师傅刚才回来取瓶,说在招贤寺下的山沟里找着一眼清泉,比龙池山顶的泉水还好!”
玉娘问明途径要赶去找陆羽,婆婆拖住她问:“姑娘答应教三牛子剑术,他学得会么?”玉娘笑道:“三牛子憨厚朴实,学剑不如学拳。我教了他几招,正练着呢。”
婆婆感恩不尽,望着玉娘消失在林中的背影嘀咕:“师傅哇师傅,你好糊涂哟,放着这么清爽的美人不亲近,倒去招惹那烟花娘子!哼,婆婆不能白当你的徒弟,这个忙是定要帮到底的!”
扔了衣服,呆呆想着如何才能帮这个忙,忽听脚步声响,皎然和季兰踏着落叶走过来。
皎然看见吴婆婆,随口问道:“婆婆,你师傅呢?”
婆婆瞟一眼花魁美人,计上心来,故意支吾:“他……嘿嘿,他……”
皎然又随意问道:“方才好像是玉娘往寺后来,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婆婆暗叫:“正要你问这个!”
嘴里连忙否认:“见鬼,玉娘哪有来过?嗨,你们和尚不肯吃荤,眼力统统不济!”
皎然知道这老婆子脾气,不以为然一笑置之。季兰见了婆婆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觉疑心大起,停步打量着她。
吴婆婆不再多嘴,急忙收拾起洗涤的衣服,慌张离开溪边。走到拐角处偷眼回窥,只见皎然和尚已走开,花魁美人却仍伫立原地,犹疑地向这边张望。
婆婆装出心怀鬼胎之状,拣偏僻小路乱走。走出一段,住脚细听,身后果然有脚步轻轻跟来。
这蛮婆肚皮里暗笑,东钻西拐,故意把枝叶弄得乱响,引着跟踪之人向西北方向而行。看看已到地方,闪身躲在大石后面,等着看自己的妙计能否得逞。
一根树枝轻轻拂动,跟踪的人露了脸,不出吴婆婆所料,正是花魁娘子李季兰。她突然不见前面引路的婆婆,站在茂密草丛中东张西望,神色有些惊慌。
暮色朦胧,轻雾四起,景色变得模糊而诡秘。山林间一片寂静,连寒蛰也屏了声息,只有冷风倏忽扫过,把枯枝败叶拂弄出种种怪异声响。
季兰不禁打个寒战,急忙转身回寺。忽然她听到一阵轻柔细语,好像就在附近。
她心中疑云陡起,停步侧耳倾听。说话声断断续续传来,分明是一男一女在窃窃私语。
季兰顺着声音搜索上前,拨开几根灌木枝,朝底下窥得一眼,身子立刻僵硬了——山沟里是陆羽和玉娘,二人对面站得很近,正亲热地小声说着话!
隐约传来片言只语,好像玉娘说:“北方……成亲……”陆羽不知回了句什么,面色凝重地摇头,似乎很觉为难。
季兰猛地缩回,咬唇愣了一会,忍不住再次探头窥望。只见玉娘已走上一根独木桥,陆羽落后两步,手里捧着一只铜瓶。
他伸脚踏上圆木桥端,独木桥突然滚动,玉娘猝不及防,身子摇晃!陆羽慌忙扔了铜瓶伸手扶她,玉娘拔身而起,带着他闪电般掠过独木桥,稳稳停在岸边。
陆羽惊魂未定,叫了声:“真险!你还好么?”
玉娘莞尔一笑,柔声说道:“不用为我担心。瓶子扔了,却怎么取水呢?”
陆羽笑道:“山在,泉在。只要锲而不舍,何愁觅不着好水?”
玉娘定睛看着他,若有所悟,欣然赞道:“说得好!此心不渝,有志竟成,这便是处士做人的哲理吧?”
陆羽笑了笑,跟玉娘并肩踏上小路,茂密的树丛遮住了他们的身影,晚风送来低声细语,却再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季兰无意中看见这幕情景,只气得目瞪口呆!
她万万没有料到,陆羽居然避了众人耳目,在山深林密处与玉娘幽会。看他抛瓶救美,何等情急关心!玉娘凝视他的眼神,又是何等深情啊。
他们在泉边究竟私语什么?看二人的神情,似乎玉娘想要陆羽与他回北方成亲,而陆羽则在两位女子之间犹豫不定……他对季兰的迷恋,季兰知道是真诚的。然而刚才,他与玉娘分明也情意绵绵!
他会选择谁作终身伴侣?虽然季兰与他曾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她已被风尘玷污名节,又如何比得上年轻纯洁的美玉娘?!
李季兰心乱如麻,一边自怨自艾,一边茫无目的走去,不知不觉偏离了小路,误入一片陌生林子。
一声凄厉长号,将她蓦地惊醒。
她抬头一看,暮色已然收尽,满目尽皆苍黑树影。寒风从林间掠过,发出瑟瑟声响,仿佛无数野物呜咽。
身后又是一声令人心悸的低沉嗥叫,季兰吓得心如鹿撞,提起长裙拔足狂奔。这几日一直阴雨,林中十分潮湿,她刚跑出数步,不提防脚下一滑,重重跌倒在地。
一条黑影敏捷扑来,四足踏着落叶,发出簌簌轻响。
季兰顾不得膝下剧痛,慌忙挣扎爬起,刚一抬头,突见两只黄澄澄亮闪闪的兽眼就在面前,与她森然相对!
花魁美人只吓得心胆俱裂,骇叫一声,倒地昏晕过去……李季兰突然失踪,众人都感到奇怪,陆羽连着几日寻遍了附近山谷,竟是毫无踪影。他担心地想:“难道她生气走了?唉,惹她着恼的定是吴婆婆,再无别人!”
他找吴婆婆问个究竟,婆婆赌咒发誓决不承认,道:“她是被有钱大爷们娇宠惯了的,在这荒山野庙里苦了两个月,已经很难为她了,就不许人家弃暗投明?我看哪,十有八九是回翠香楼当她的花魁娘子去啦。”
这话虽然刺耳,却有几分真实。陆羽心中气苦,怒道:“我不相信季兰是嫌、嫌贫爱富之人,休休、休得胡说!”
玉娘冷眼旁观,看出婆婆有些色厉内荏,将她带过一旁,悄悄问道:“李姐姐失踪那日,婆婆直到两更天才回,却是做什么去了?”
吴婆婆支吾说:“嗨,那天景色甚好,婆婆到处看风景,不觉回来晚了。”
玉娘笑道:“婆婆是那种醉心风景的人吗?我不信!何况那日阴云密布,有什么好风景?”
吴婆婆见瞒她不过,只得招认:“千真万确是看风景去了!不过好风景是花魁娘子演出来的,嘿嘿。”
她吞吞吐吐,把当天自己跟踪季兰,看见季兰偷听陆羽和玉娘说话,然后丢魂落魄乱钻山林的事说了。玉娘仍摇头不信,道:“我与陆处士谈论一件重要的事儿,与李姐姐毫无关系,她怎么会失魂落魄?”
婆婆笑道:“你没听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老话吗?李季兰有一箩筐聪明,硬塞到小心眼儿里,不乱冒烟才怪哩。”
玉娘定睛觑着婆婆,轻声说:“我明白了。婆婆料着李姐姐心眼小,故意引她去看我和陆处士说话,好让她误会猜疑,是不是?”
婆婆东张西望,嘿笑不答。玉娘忽问:“你把她怎样了?”
婆婆一怔,连忙分辩:“姑娘疑心我杀了她?没有没有!她钻进林子,我就回来了。”
玉娘笑道:“婆婆哄人呢。婆婆哪能听任李姐姐恍惚入林?不把她安置妥当,婆婆决不肯安心回来的。”
吴婆婆大惊,瞪着玉娘叹道:“旁人都以为婆婆做事粗鲁,哪知道我其实是菩萨心肠?好哇,姑娘把我看透了!”
看她得意洋洋,玉娘情知自己所猜不错,季兰必定是在这婆子掌握之中。正想着如何哄她说出藏人之处,不料婆婆大大咧咧笑道:“姑娘海样的胸怀,装了天大的智慧,跟我那丑师傅确是天生一对。嘻,总算婆婆没白费力气!”
玉娘暗惊忙问:“此话怎讲?”
婆婆伸颈瞅瞅,见附近无人,笑着夸口说:“婆婆早看出来了,姑娘对丑书生有意,丑书生却被狐狸精迷了心窍。嘿,婆婆就帮你一个忙,小施妙计,叫狐狸精知难而退。”
玉娘跌足叫声哎呀,怒道:“婆婆糊涂!”
吴婆婆不服气,忙问:“难道我看错了,姑娘不爱丑书生?”
玉娘红了脸说道:“两情相悦但凭缘分,怎可靠阴谋诡计?婆婆好心帮忙,其实是害了玉娘!”
她缓一缓心绪,又说:“咱们别再耽误了,先把李姐姐寻着要紧。”
听她语气严厉,吴婆婆不敢违拗,只得领着她翻山越岭,来到一座荒僻的孤峰下,指了山顶说:“那上面有座道观,姑娘去观里一问,就知花魁娘子下落。”
玉娘疑惑问她:“婆婆不跟我去吗?”婆婆一溜烟后退,边答:“不去,不去!我是女钟馗,狐狸精见了我,大家不方便!”
山顶果然有座道观,名曰“碧云观”。观门敞开着,有位老道姑在门前清扫落叶。玉娘上前打问,道姑答说:“几天前的夜里,我这大门忽然擂鼓似的响,贫道开门一看,门外倒着个昏迷不醒的娘子,再无别人。第二天听说山下林子里死了头老狼,是被人打死的。贫道觉得奇怪,昏迷的娘子娇弱得很,怎么能斗得过饿狼呢?”
玉娘心里雪亮,不便说破吴婆婆的行径,忙问:“昏迷的小娘子怎么样了?”
道姑叹道:“她膝盖跌伤,又受了惊吓,其余倒无大碍。”
说毕将玉娘领进道观,穿过几重院落,指着最后一间房子说:“小娘子就在屋里,整天哭泣叹气,不肯跟人说话。”
玉娘谢过道姑,轻轻推开门,只见季兰斜倚床头,果然在默默流泪。她尚未开口,季兰急忙抹干眼泪,恨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玉娘柔声笑说:“不知姐姐在此受难,小妹来迟了。”
季兰冷笑道:“我哪有受难?想我李季兰,十四岁沦为奴婢,十六岁卖身青楼,见惯世态炎凉,受过万千磨难,还有什么事能令我难受?什么人我不敢斗?”
恨恨地说了这些,已然气喘吁吁。玉娘见桌上有茶,忙倒了半盅送到床前。季兰推开茶盅,生气地说:“你不用可怜我!我不过受了点风寒,何至于就落到要人服侍的地步?”
玉娘笑道:“姐姐才华卓越,小妹仰慕还来不及呢,‘可怜’二字从何说起?姐姐快喝口水吧,犯不着跟无知小妹怄气。”
听她说得真诚,李季兰反倒有些羞愧起来,忙下床想掩饰自己的失态,谁知受伤的腿刚沾地,膝盖一阵疼痛钻心,险些踉跄摔倒!玉娘眼明手快,把她仍扶回床上。
季兰喘息一番,心中打定主意,抬眼看着玉娘道:“我有句话儿问你——你看季疵这人怎样?”
玉娘坦然回答:“陆处士有悲天悯人的侠义心肠,俯仰天地的胸襟,待人诚恳,才智超群,信守承诺,是位顶天立地真男子。”
季兰笑道:“你既如此夸他,想必对他爱慕得很吧?”
玉娘不料她竟如此直截了当,不禁满脸通红,羞答答低下头。季兰心里悲苦,暗想:“小妮子果然对他一往情深!季兰呀季兰,你好命苦啊,她年轻貌美不输你,才华身手不输你,又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儿,你拿什么来跟人家比?”
想到自己心比天高、命如纸薄的悲惨身世,只觉酸泪从胸口直涌上来,慌忙掩面侧卧,忍泪不发一语。
忽然院里有人高呼:“季兰!季兰你在么?”
李季兰闻声大喜,脱口急应:“季疵!”
门帘掀起,急匆匆奔入的果然是陆羽。他一眼看到季兰,喜不自胜笑道:“原来你躲在这里,叫人好找!”
季兰冷冷地问:“你找我作甚?”
陆羽笑道:“接你回家呀。”
季兰问:“回家?我的家在哪里?你的家又在哪里?”
陆羽一愣,无法回答。季兰阖眼说道:“你走吧。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过下半辈子。”
陆羽惊问:“你说什么?”
季兰忍泪说道:“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像我这种人,徒有虚名身无长技,能做什么?不如出家当女冠,与世无争过日子。”
陆羽又惊又急,张口结舌半晌无言。玉娘见季兰紧闭的眼角慢慢渗出一颗晶莹泪珠,情知此刻不是说话时候,只得默然侍立。
稍过一会,季兰见无动静,以为二人已走,长叹一声低低唤道:“季疵呀……”
陆羽柔情翻涌,忙一笑掩饰激动:“季疵这名字十六年没人叫,只有你这么叫我。”
季兰急忙睁眼,恰见他满怀深情凝视自己,顿时胸口一热!
转眼又见玉娘紧挨他站着,不禁心里酸痛,冷冷说道:“是啊,你有了新名字,旧名字恐怕早已弃如敝履了吧?”
她是借题发挥试探陆羽的心思,陆羽却实心眼,忙说:“我三岁遭遗弃,不知父姓母名,多亏李公赐我‘季疵’这名字,怎敢嫌弃!只是……”
季兰快嘴嘲讽:“只是新名比旧名好上百倍,从此新人唤新名,不比听我叫‘季疵’动听得多么?”
这下陆羽总算听出她话中有话,急得涨红脸吭哧解释:“这这、我不能叫‘季疵’,我我……”
季兰道:“喜新厌旧乃人之本性,你不必多说了!”
陆羽不明白雷霆来自何方,怔了片刻,缓缓说道:“李公以你‘季兰’之字,给我取名‘季疵’,是让我俩姐弟相称。我虽感激李公,但决不愿与你姐弟相称,所以自卜一卦,借卦辞‘鸿渐于陆’,以‘陆’为姓,‘鸿渐’为字,化意‘羽’字为名……”
两位女子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已听出他的深意。玉娘低了头悄悄退后两步,季兰故意问:“你不愿与我姐弟相称,却待怎样?”
玉娘在旁,陆羽羞于倾诉爱情,上前一步激动地低声说:“季兰,跟跟、跟我回寺吧!”
季兰按捺心中喜悦,扬声说道:“智积禅师逼你出家为僧,你死活不从,怎么今日倒来劝我以寺为家?我宁肯在这儿当道姑,你请回吧!”
陆羽见她嘴角含笑,知她心里疙瘩已然化解,不禁长嘘一口气,笑道:“你要住这道观,我陪你就是。”
季兰撑起身子倚在枕上,淡淡说道:“说了这么些闲话,口干舌燥的,你替我斟碗茶来。”
陆羽返身去桌前取茶,这才发觉,玉娘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了。
季兰在碧云观养伤,皎然住山下小寺,两处相隔甚远。陆羽只得取二友之间,在招贤泉边搭了个小茅屋,每日轮流与二友相伴。
季兰努力装作无事人,然而一想到世上有个公孙玉娘也爱着陆羽,便忍不住暗中拿自己跟她比较。
她无法排遣心中郁闷,常常说着话儿,突然没来由地发脾气。陆羽不明白她的病根,只道她天性喜怒无常,小心翼翼哄过几回后,渐觉有些惆怅,二人之间竟生出一层无形的隔膜来。
这日清晨季兰朦胧将醒,忽听窗外传来窃窃低语,像是陆羽的声气。她立刻起了疑心,慌忙起床走到窗前张望。这窗户外是一片竹林,只见陆羽背朝窗子,站在林边跟人小声说着话,样子很是亲热。
他的背影恰巧挡住了对话人,季兰无法看见是谁。她凝神听了听,不禁一愣——说话的不是玉娘么?!
她顿时心中如沸,怒火上升!怔怔退回床边,待要不管他,却哪里忍得住?咬破红唇踌躇片刻,终于下了决心,离屋走向竹林。
玉娘已匆匆离去,陆羽呆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季兰悄悄走近,把一腔酸痛压住,曼声长吟:
北方有佳丽,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陆羽回身看见是她,忙笑道:“天这么冷,你不好好躺着,到外面吹风干什么?”
季兰瞟着玉娘背影,叹道:“李延年这首诗仿佛就是写的公孙玉娘,她可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呀……你俩刚才叽叽咕咕,说的什么机密事儿?”
陆羽笑而不答,道:“李白也有首诗,那却是写你。”
季兰不禁一怔:“是吗?我进皇宫时,青莲居士已经离开京城。我听说他奉旨写诗赞美杨贵妃,却几时写过我?”
陆羽道:“他虽未说明是写你,句句都落实在你身上——‘美人出南国,灼灼芙蓉姿。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
季兰扑哧一笑,啐道:“这首《古风》哪是写我?你不许故意引开话头!我且问你,刚才你跟玉娘究竟嘀咕什么?不是说我坏话吧?”
陆羽见无法回避,只得老实回答:“玉娘来向我告辞,你何必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