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回心若万物世中问云在青天水在瓶
第二日,范昭睡了个大懒觉,起来吃完早餐,已近午时。罗卜藏多尔济匆匆进来,高声道:“范兄弟,皇上召见。请李獒、吕雁梅一起去。”范昭一惊,心想:“原来老大已经知道燕姑娘了!肯定是诸庄主密报皇上。”吕雁梅抓起宝剑走出房间。罗卜藏多尔济笑道:“吕姑娘,外人进宫可不能随身携带武器。”吕雁梅看向范昭。范昭平静一下心情,道:“额驸说不能带,咱们不带便是。皇上召见咱们,咱们谨遵圣谕便是。”
众人进入皇宫,在。在养心殿外候旨。乾隆首先宣范昭进见。范昭入殿行汉臣之礼。乾隆见到范昭,骤生亲切,柔声道:“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范昭,老大问你,你立了大功,老大该怎么赏你?”乾隆的表现出乎范昭的意外。范昭躬身道:“此事全仗皇上您皇恩浩荡,先皇神灵显威,又有舒寿大人忠心耿耿,才不负圣命。”乾隆微笑道:“这么说,你是一点功劳也没有了?”范昭道:“臣辛苦了些,实不敢居功。”乾隆上下审视范昭,道:“想不到你,还挺会拍马屁的。”范昭道:“皇上圣明。”乾隆乐了,哈哈大笑。吕雁梅在殿外听得清楚,蹙起秀眉,觉得范昭不值。
乾隆脸色转悲,道:“十八年了,朕苦苦等了十八年,终于完成身为儿臣的心愿。吕四娘虽然葬身于先皇的神狼之腹,但是罪魁恶首周侗尚在,此恨不雪,枉为人子。”范昭早猜到乾隆会这么说,当下回道:“皇上,臣以为,周侗只怕已经死了。”乾隆一怔,忙问为何?范昭道:“周侗若不死,必会陪同吕四娘一起去拜祭。家仆胡起苗平追踪吕四娘多日,始终未发现周侗的身影。所以,臣推断,周侗已死。”乾隆呵呵一笑,道:“周侗若是不死,你是不是不敢劫杀吕四娘?”范昭躬身道:“皇上圣明。”乾隆轻叹一声,道:“莫非,这是天意?”舒禄道:“皇上孝感动天,得先皇神助,赐范孝廉良机,全了此事。”罗卜藏多尔济附声道:“舒禄总管言之有理。”乾隆瞧向太监总管李公公,李公公道:“皇上,若无天时地利人和,这等难事,怎能为皇上解忧啊?”乾隆一点头,道:“嗯,朕就在想,怎么突然间会命范昭去寻找先皇龙头,原来是冥冥之中早有天定。只是,便宜了周侗恶贼。”范昭道:“皇上于养心殿养心,神思昭昭。”乾隆道:“好一个神思昭昭,朕喜欢。”
养心殿之言,吕雁梅句句入耳,实在听不下去,便寻思:“紫禁城等闲进不来,听娘说曾经两度夜探皇宫不成,如今机会难得,又得范哥哥画给我的地图,这才是真正的‘神思昭昭’。我倒要好好看看!”吕雁梅不识宫中规矩,不知道得老老实实等在养心殿外,以为去去就回,不碍事。吕雁梅艺高人胆大,对李獒小声道:“你且站着,我去去就回。”李獒愣头愣脑道:“我也尿急,想撒尿。”话没说完,已不见吕雁梅踪影。门外一个太监道:“想撒尿,跟我走。你的同伴的呢?”李獒道:“等不急,先走了。”那太监道:“哎哟,姑奶奶,这里是皇宫哟!”
武以侠犯禁,历来如此。吕雁梅心思细密,溜走之后,只是四下小心观望。宫中女子甚多,有些低级宫女不当值时,也会穿着普通衣服在宫里走动,因此一时无人阻拦于她。吕雁梅慢慢走着,忽然听到旁边一个院落里有呼喝打斗喝彩之声。皇宫内也有人练武?吕雁梅希奇,遂循声走进院落,看见几个御前侍卫正在练习摔跤。这里是养心殿旁御前侍卫休息之所,场中有两人穿着单衣,胳膊相缠,正在较力。吕雁梅好武,便驻足观看。只见两人相持不下,你方扑倒我,我又压倒你,你来我往,好不激烈。吕雁梅第一次看到这么笨拙的功夫,觉得十分滑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侍卫们正在练习蒙古摔跤术,闻笑都停了下来,一人喝问道:“哪里来的小姑娘,你笑什么?”吕雁梅暗叫“糟糕”,转身要走。另一侍卫道:“这个女子眼生得很!”众侍卫连忙围上去,喝道:“不许走!你是新来的宫女吗?”吕雁梅只得停步,道:“我不是宫女,我是跟我相……主子来……见皇上的。”领头侍卫疑惑道:“你主子是谁?”吕雁梅想了想,觉得实话实说好,遂道:“我和相公是罗额驸府上的客人,今早,罗额驸说皇上要召见我们,就带我们进宫来了。”那侍卫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的相公是范昭了,你就是范昭新娶的漂亮小老婆。罗额驸的大管家德隆夸你武功不错,今早在额驸府练武,踢坏两块墙砖,德隆不得不找下人来修补。看不出你一个小女子,力气倒是挺大的,来来来,咱们比试比试。”吕雁梅蹙眉道:“你是谁呀?我干嘛要和你比试?”
那侍卫笑道:“我是大内四品带刀侍卫吴不谦,是罗额驸的好兄弟,今早进宫前,我还去额驸府呢,正好听说你的事情。”吕雁梅心忖:“坏了。那两块墙砖是我故意踢坏的,待我与范哥哥回到府中时,只怕那两块墙砖已经修补好了。我再故意踢坏两块墙砖,就说不过去了。”吕雁梅低头不说话,众侍卫以为吕雁梅怕了。有侍卫起哄道:“老吴摔跤落了下风,想从女人的身上讨回来。”吴不谦嘿嘿笑道:“咱是武痴,如今武痴病发作,和这个小姑娘摔摔跤,咱不休息!”一侍卫笑道:“汉家女子和咱们蒙古女子不同,哪能和你老吴拉拉扯扯搂搂抱抱的?”一老成侍卫道:“吴兄弟,这个女子来历不明,你先拿下她,再仔细审问。”
吕雁梅眼见走不脱,心中烦闷,索性转身走向场中,双手叉腰。众侍卫大出意料,纷纷吆喝起来。吴不谦一抱拳,问道:“请问姑娘姓甚名谁?”吕雁梅没好气道:“在下姓不,名知道。”吴不谦朗声道:“好,不知道,你看好了,大爷我出手了!”说罢一个虎扑向吕雁梅抱来。吕雁梅早看出吴不谦的武功深浅,身子向右一让,右手反搭吴不谦小臂,猛发力下按,就破掉攻势,接着身子不停,忽然前冲,化拳为掌拍在吴不谦右胸。吴不谦胸口疼痛难忍,惨叫一声,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众侍卫大惊,有机灵的发一声喊,拨刀将吕雁梅围了起来。吕雁梅对皇宫侍卫极其厌恶,心想打一人是打,干脆打多点。吕雁梅正准备发招时,忽然有人大唱一声:“住手!”众人看去,却是王襄烈。一个侍卫道:“王头,这个女子打伤了老吴。”王襄烈道:“我看见了。吕姑娘是皇上要召见的人,老吴竟然要抱……咳……这个嘛,吕姑娘下手重了点,也怨不得。现在,李公公传旨,说皇上要召见吕姑娘。”此言一出,众侍卫只得闭嘴,吴不谦只好自认倒霉。
此时,意外发生了。吴不谦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吕雁梅面前,“噗通”下跪,大声道:“原来吕姑娘是武仙转世,我身为武痴,当拜武仙为师,武仙不可不收我徒。”吴不谦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吴不谦话语混乱,举止怪异,吕雁梅十分意外,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王襄烈拉起吴不谦,道:“老吴你胡闹什么?”吴不谦道:“王头,我没胡闹。这位姑娘如此年轻貌美,又名不知道,武功高强,我吴不谦再练上一百年也赶不上啊。遇到武仙转世,我武痴当然要拜武仙为师了。”王襄烈皱眉道:“你怎知吕姑娘是武仙转世?”吴不谦道:“范孝廉的皇命,我们都知道。吕姑娘若非武仙转世,怎么能相助范孝廉完成皇命呢?”吕雁梅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开了个玩笑,我的真名叫吕燕梅。”王襄烈忍无可忍,喝道:“老吴,你胡说什么?”旁边侍卫纷纷道:“咱们不知范孝廉的皇命是什么,真的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王襄烈推开吴不谦,带吕雁梅去面圣。
书中暗表:雍正曾招集江湖奇人异士做血滴子,这些血滴子虽然贪恋富贵,却自诩为天下太平而杀,实乃奉天承运。血滴子武功甚强,大都列位剑侠,极少数出类拔萃者如周侗被尊为剑仙。其实不是真的剑仙,只是对武功出神入化者的尊称。周侗因痴迷武学而加入血滴子,一直不为雍正信任重用,只在宫廷中担任一名武术教习。周侗喜欢切磋武艺,常常给对手以体面,所以与其它血滴子交情不错。后来,血滴子尽数被雍正毒杀,世上习武之人罕有剑侠,更不用说剑仙级的人物。当然,不出世的隐士除外。近二十年过去,这段历史已被淡忘,宫廷卫士全部由八旗弟子担任,其中不乏周侗当年教习者,王襄烈、吴不谦就曾得周侗指点。吕雁梅以狠招对付吴不谦,本是周侗传下来的手法,但是吕雁梅动作极快,在场侍卫没有一个人能看清,只觉眼前一花,吴不谦已被击倒。吴不谦武功不低,勉强能位列侠客。吴不谦惨败给一个小姑娘,自觉丢脸,干脆死皮赖脸的尊称吕雁梅是武仙,并缠着吕雁梅拜师。意思是说,不是我吴不谦武功不行,而武仙武功太强了。其实吕雁梅的修为已达到四重天剑仙的境界,只是灵根封闭,灵窍未开,比周侗之类的剑仙高出不知多少!
吕雁梅的武功让侍卫们震惊。王襄烈前面带路,忽然道:“我曾有个师傅周侗,武功高强,多年不见,不知吕姑娘可曾见过。”吕雁梅重手打伤吴不谦,歉意一生,心中对清宫中人怨恨之气消失殆尽,灵智恢复,遂反问道:“周侗是谁呀?”王襄烈道:“我见吕姑娘武功高强,以为尊师识得周侗。”吕雁梅轻轻一笑,道:“王大哥想多了,我的武功是我娘教的,我娘早已不在尘世了。”吕四娘自诩带发修行,对外称未亡人,教吕雁梅读佛经时则自称世外人。王襄烈不明究里,心忖:“这么说,吕姑娘与周侗、吕四娘均无关系,是我想多了。不过,保护皇上,职责重大,我不得不多心。以吕姑娘的身手,她若真要行刺,只怕我等大内侍卫抵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