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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行酒令放荡不羁 谈自由群情鼎沸

第一百四十六回行酒令放荡不羁谈自由群情鼎沸

接近晌午,平郡王陪着慎郡王,姗姗来到致美楼。平郡王庆恒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挺精神,但是气场明显不如其他几位王爷。慎郡王允禧却是已经年过不惑,嘴边八字胡分明,显得沉稳老练。

异史氏暗表,庆恒的哥哥庆明原是平郡王,一年前庆明意外早亡,庆恒袭了平郡王。或许是兄长早死在庆恒心中留下阴影,加上平郡王一系已经远离权力中心,是以庆恒为人十分低调。慎郡王允禧平素喜好诗文,对政治本无欲无求,颇有自知之明。九龙夺嫡之时,允禧尚小,但是皇家的铁血手段给允禧心里印上很深的烙印,自思做一世平安王爷、享一生荣华富贵为第一要务。

寒暄之后,主宾落座。中央主桌八个人,弘晓做东,又是铁帽子亲王,自然坐了主位;慎郡王是长辈,坐在弘晓的右侧,范昭是客,弘晓邀范昭坐在左侧,范昭谦虚一下,也就从了;范昭这边依次坐了罗卜藏多尔济、包德勒,允禧那边依次坐了庆恒、永壁、永恩。其它客卿帮闲等另开四桌。海兰珠一个丫鬟,上不得桌面,遂拿了一块点心匆匆啃了,就在范昭身后侍候着。酒菜很快上来,大家边吃边聊边饮酒,很优雅。允禧没有跟范昭说感谢之类的客气话,只是随意聊聊文字风雅之事。

席间自然不可没了酒令,在座喜欢诗文的不少,弘晓提议大家飞诗,范昭待听得是“风花雪月”四字,立刻放下心来——玩熟的东西就不用麻烦九觉道长了。罗卜藏多尔济接到“风”字,皱起眉头。海兰珠用手指一按范昭后背。范昭笑道:“罗额驸是在想草原上的雄鹰吧。其实,草原的夜色,想必非常迷人。我得一句‘昨夜星辰昨夜风’,不知罗额驸可喜欢?”大家齐声喝彩,罗卜藏多尔济和范昭按例对饮一杯。下面到范昭,该“花”字第一句,范昭神采奕奕,道:“花谢花飞花满天。”正是《石头记》中的句子。众人起声哄,永恩道:“范举人对曹公的诗文很欣赏啊!”弘晓道:“范兄弟文采风流,本王深感欣慰。来,咱们共饮一杯。”范昭酒到杯干。那边曹雪芹此听到动静,又来敬酒,范昭喝完,又是一群门客来敬。范昭兴奋,来者不拒,如此一来就有点醉意。

再行一圈酒令,允禧起身离席。弘晓、范昭等送到门口,再入席之时罗卜藏多尔济大声道:“好了,好了。老爷子走了,咱们就别飞诗了罢。”弘晓呵呵笑道:“罗额驸既如此说,咱们猜拳行酒。”敢情飞诗是允禧的喜好,他在时大家不得不照顾长辈。范昭本无诗才,空闲在家也不读古诗,刚才几圈飞诗下来,存货差不多枯竭,早就不耐烦了。于是,众人又吆五喝六喧闹起来。店小二摆上黄瓜,有了正月十五跟乾隆吃瓜的经历,范昭知道此物昂贵,抓了一根递给海兰珠。海兰珠没料到范昭有此举,惊喜不已。

半醉半醒之间,弘晓问范昭道:“范兄弟,你说《石头记》好,你再说说,宝玉这个人怎么样?”范昭道:“宝玉乃真性情人。”弘晓大着舌头道:“本王,本王其实也是真性情人呐。”范昭笑道:“七哥你不像宝玉,宝玉不做官,我才像宝玉。”弘晓道:“我狗屁做官,我就是混事罢了。倒是范兄弟,你怎么不做官?”范昭道:“做官不自在啊,做官就不能上青楼了,更讨不得姑娘小嘴儿的胭脂吃。”弘晓哈哈大笑,一竖大拇指,道:“真乃性情中人!”永恩也似醉非醉,叹道:“原来传言是真的,范兄弟是真名士自……自风流呀。”

要说红楼,自然还得找曹雪芹,范昭大声喊道:“有请曹公雪芹过来叙话。”曹雪芹听到赶忙过来,范昭叫海兰珠搬了把椅子,让曹雪芹坐下。满桌都是王公贵胄,曹雪芹连忙推辞不敢坐,范昭道:“曹公别客气,我要请教《石头记》,哪有让老师站着的道理。”曹雪芹为难,看向弘晓,弘晓道:“曹公坐吧,范兄弟不是外人。咱们只谈风月,就跟平时一样。”曹雪芹心内稍安,半个屁股挨着椅子边坐下。

范昭有些醉意,酒壮胆气壮,便把后世对《红楼梦》的评价说出,道:“我耳闻曹公已久。曹公的《石头记》预示了封建社会必将衰败,是一部有深刻内涵的经典著作。”曹雪芹没听懂,问道:“封建社会?范举人是说周天子分茅裂土分封诸侯?”范昭道:“不是周朝,封建社会就是指大清。”曹雪芹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惶恐道:“范举人请不要开玩笑啊!我绝无此意,否则将成齑粉矣!”范昭头脑忽然清醒了点,看看海兰珠,海兰珠也一脸奇怪的表情。

范昭回忆了一下,21世纪有学者考证《红楼梦》写的是明史,甚至《红楼梦》本身就是反清复明的隐喻作品。想到此处,范昭自言自语道:“难道不是暗喻反清复明?”在这个桌上都是满清的王爷贝勒,范昭竟然说出“反清复明”四个大字,当真雷人。有那么一刹那,大家都石化了!过了一会,弘晓忍不住道:“范兄弟,反清复明是你……祖上干的事情好不好?我等敬谢不敏。”

范昭此时清醒过来,暗骂自己糊涂:“曹雪芹家族本身是正白旗旗人,又是怡亲王的门客,屁股决定脑袋,曹雪芹会思念前明真叫见鬼!后世哪个脑残红学家闲得秀智商,捕风捉影搏我等眼球。”范昭情商极高,当即笑道:“那个,是这么回事,我去南方游山玩水时,在一小镇偶遇一小贩,拿本《石头记》跟我高谈阔论,说此书暗喻反清复明,宝玉暗指谁谁,贾母暗指谁谁,我本不信。如今看见曹公本人,我更加确定,那个小贩胡说八道。”

弘晓心道:“你是范昭,反贼之后,大大有名。小贩敢与你谈论反清复明,不足为奇。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们无福消受。皇上明知道你反清复明,也没把你怎么样,何况我等?皇上对你厚爱,你就可劲显摆吧。等等,安知这不是皇上的妙计,支使你表面反清复明,背地里反明复……保清。这……太可怕了。”

众人倒也淡然,皆知“反清复明”的大帽子断不会扣在亲王们身上,范昭这样说,确实不投机,看来范昭是真醉了。弘晓看了看海兰珠,道:“范兄弟,这个小贩胡说八道。曹公原本世家富贵,曹家历任江宁织造,因经营不善而获罪,家道败落,到京师在我门下做个客卿。曹公才学好得很,写写书消遣而已,不过是些胭脂事、儿女情的风月罢了。”范昭望向曹雪芹,曹雪芹本已惊得呆若木鸡,受范昭一眼,清醒过来,忙道:“家门不善经营,有负皇恩,在下不敢怨怼。”范昭有些后悔,遂道:“曹公莫怕。我是真心仰慕你的,不管你写的是什么,我都仰慕你。”曹雪芹尴尬至极,道:“范举人此言是在安慰我?”

范昭放下酒杯,双目惺忪望向窗外,窗外一只乌鸦飞过。范昭道:“天高任鸟飞。笼中的鸟就飞不得了……唉,现在真想做只无拘无束的小鸟。”室内一阵沉默。弘晓坚定自己的判断:乾隆指使范昭表面反清复明,其实另有它图,范昭能立奇功,皆因于此。

良久,弘晓道:“范兄弟说说为何不愿意当官吧?”范昭反问道:“宝玉为何不愿意读书?”弘晓沉吟道:“宝玉生养在钟鸣鼎食之家,自幼锦衣玉食,自然没有寻常秀才‘朝为读书郎,暮登天子堂’的志向。所以,不愿当官,不想读书累脑子。”范昭摇头道:“世人皆谤宝玉,我却点赞之。谁说豪门子弟就一定要读书?一定要做官?一定要光宗耀祖?我就想做个真正的我,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管是谁,哪怕是个奴仆,都应该有选择的自由。金钏儿为什么投井死了?是谁逼迫她?社会缺乏对个体之尊重,就会缺乏包容,弱势群体才会受到各种逼迫。儒家提倡修齐治平,这是大志向,当然没错。但是,不想这样做的人,也应该得到尊重。如此,家齐,天下平。”弘晓击桌叫好。众客卿亦纷纷说好。曹雪芹泪流满面,海兰珠则蹙眉深思。

范昭此言雷人,可谓离经叛道。弘晓只当范昭亦受到乾隆逼迫,借些机会渲泄不满,顿生惺惺相惜之心。范家不出仕,范昭不做官,朝中皆知,所以,范昭这番话倒也坦坦荡荡,不过,乾隆听了,肯定不爽。几位王爷贝勒,一直生活在无形的铁网之下,不得坦荡自由,此时个个有“于我心有戚戚蔫”,便顺着弘晓击桌叫好!永恩眼角湿润,道:“先生之言,句句入我心。范兄弟才是这人世间的真宝玉呀!宝玉向往的就是自由,范兄弟一语中的,意味深长。”范昭笑了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包德勒道:“哪里话,范兄弟风流倜傥,皇上赐美之余,还有娇妻美妾,更有众多红颜知己,简直就是宝玉中的宝玉啊!”说罢,瞥了眼海兰珠,那意思明显不过。范昭打个哈哈,道:“我虽羡慕宝玉,却不想做宝玉。”转而对弘晓道:“我倒是忽然觉得七哥有些似宝玉哦。”弘晓尴尬,道:“何出此言?”范昭道:“宝玉住在怡红院,你是怡亲王,名字里有个弘字,这不是在说怡红院就是你怡亲王弘晓的住所?”弘晓笑道:“范兄弟如此说,那我也可说宝玉指当今皇上,皇上以前是宝亲王,名字里也有个弘字。”范昭和弘晓相视而笑。

注:乌鸦是满族人心目中的神鸟。相传,不管是皇太极,还是努尔哈赤,满族人在打仗的时候多多少少都装死过,这个时候他们身边就会有大量的乌鸦,也正是因为这些乌鸦让敌人误以为真的是死人的尸体,因此逃过一劫。为了报答乌鸦的恩情,爱新觉罗的子孙更是在故宫里面设置了很多的索伦杆,专门喂食乌鸦,久而久之,皇宫就成为了乌鸦的聚集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