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回美人美计美滋滋帅真帅性帅呆呆
自打范昭住进梅香小院,德隆管家事就在小院里设置齐全了厨房浴室茅厕等生活设施。范昭一推门,急冲冲跑进去,但见眼前大浴缸热气腾腾,海兰珠刚解了衣服站在那。范昭立即傻眼。海兰珠尖叫一声,慌忙蹲到浴缸后面。范昭连忙说声“对不起”,跑了出来。乐雅正好走进院门,见范昭狼狈样,奇道:“怎么,吕姐姐也见你……吓着了?”敢情,海兰珠的尖叫,被乐雅以为是吕雁梅发出来的。范昭难以解释,就道:“你那浴室没人吧,我去你那沐浴去。”范昭慌不择词,乐雅听着异样,道:“没人。我听到吕姐姐的声音了,我找吕姐姐去。”范昭“嗯”了一声,低着头抱着衣服跑走了。乐雅看了看浴室,门依然开着,突然明白什么,俏脸又是一红。
再说海兰珠泡进浴缸,却痴痴地望着前方,发起呆来。你道为何?是因为海兰珠受了范昭一瞥而想起男女大妨?错,大错特错。海兰珠根本不是普通女人,而是粘杆。何谓粘杆?就是后世的特工或者间谍是也。海兰珠自小受训,心志坚定,寻常伦理并不放在心上。何况满人风俗,本不似汉人僵化。
如今海兰珠双眉紧蹙,内心真实想法是:“真后悔,刚才我为什么要躲呢!错失了这么好的机会?”粘杆者,特工也,间谍也。常年的粘杆训练使海兰珠的脑回路已经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寻常女子。吕雁梅单纯,在山间潭水沐浴时偶遇范昭跌落,知其为豹子追捕所致,属于无心,才没对范昭下杀手。范昭撞入浴室,海兰珠躲到浴缸后,本是女孩子的下意识反应,但事后她却自责,可见长年的粘杆训练有多么可怕。海兰珠出于女粘杆的职业思维,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她对自己的美貌才艺非常自信,她深信如果刚才自己换一个姿态,范昭定然不会做柳下惠。想到此,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形成……
另一边,范昭泡了大半个时辰,换了几缸水,沐浴香料用了N多,终于洗净身上的酒味。范昭穿好新衣,回到屋里。吕雁梅和乐雅已经将地面收拾干净,床铺换了一新,薰着香,窗户大开,闻不到一丝酒味。范昭道:“醉酒一次,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醉酒了。”吕雁梅蹙眉道:“口臭,去漱口罢。”范昭脸一热,便出去漱口。乐雅道:“桌面煮着姜茶呢。”
待范昭漱口回来,乐雅已经抱着脏被褥走了。吕雁梅坐在窗口桌边,一脸不高兴。范昭讪笑道:“以往和郡主去见太后,都回来吃中午饭的,今儿怎么晚了。”吕雁梅道:“在宫里遇到吴不谦,吴不谦非要跟我学两招,推辞不过,就指点他几招。”范昭道:“咦,师门的武功,也能外传?”吕雁梅道:“没。我叫他演练几手他最厉害的招式,加以变化。”范昭呵呵笑道:“这么说,你是自己回府的,那还没吃中午饭吧?”吕雁梅道:“郡主也会些骑射,一直在旁边看着。侍卫们去御膳房多要了些饭菜,我和郡主在那吃过了。”范昭道:“好。千万不要让侍卫们看出你的武功来历。”吕雁梅道:“这话你都说了三遍了。事不过三。”范昭笑道:“是我多虑了。想你武功出神入化,无招胜有招,天底下,会有谁识得你的武功呢!”吕雁梅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说的话,你却不记得。”范昭连忙辩解:“你说的话,句句入心。只是常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情事大,我也推辞不得啊。我保证,今后再也不会喝醉了。”
晚饭,范昭和吕雁梅一桌吃,海兰珠仔细看吕雁梅,见吕雁梅神色无异,断定白天的事情范昭应该没说,放下心来。
夜深,天高月小,范昭恍然醒来,瞧见屋内一个人影正在拨弄炭火,人影窈窕。范昭道:“雁梅,你冷么?我来烧火。”那人影噗嗤一笑,范昭定睛细看,竟然是海兰珠。范昭顿时一惊,拥被坐起身,道:“怎么是你?夜深人静的,你不在自己屋里好好睡觉,跑我这做什么?”海兰珠挑亮一盏宫灯,坐到范昭床边,张着大眼睛道:“你是奴婢的主人,奴婢是来侍候你的呀。”有道是灯下看美人,光影更增艳。海兰珠生得十分美貌,范昭一阵心旌动摇,不敢与海兰珠对视,转过头道:“你快些回去,我这里不需要。”海兰珠吹气如兰道:“主人屋里冷不冷,夜里是不是要喝口茶,都得有人侍候。但凡大户人家,都是这个规矩。主子是嫌弃奴婢侍候不好吗?那奴婢无颜见人了。”
范昭平复一下心境,转过头来看着海兰珠道:“你不知道,我范家的规矩有所不同,我范家简朴,讲究自食其力,从来不如此使唤仆役。以前,有一次夜里,我肚子饿了,还要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还自己做粥烫伤过自己呢。”范昭说的是和云梦月一块在厨房煮粥的事,那时,云梦月乔装落难女子进入范府当丫头寻找梅儿。海兰珠一愣,本来准备了若干说辞,却万万没想到范昭如此说。不过,海兰珠随机应变的本领极佳,当即眼泪汪汪道:“主人这样说,是嫌弃奴婢吧?”
美人梨花带雨,范昭最怕这个,便伸手去抹海兰珠眼角的泪水,忽见海兰珠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一激灵,收了手。海兰珠笑道:“白天主人说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一个飞跃,理性认识到实践是第二个飞跃。我来主人这里也有些日子了,如果说当日主人对我是感性认识,现在应该已经飞跃到理性认识了,现在何不从理性认识飞跃到实践呢?”海兰珠聪明过人,竟然把范昭的话用在这种场合。范昭苦笑一下,并不答话。海兰珠眨眨大眼睛,道:“主子是在担心吕姐姐么?其实不必。吕姐姐心好,为会为难我的。再说了,我是太后赐予主人的奴婢,主人怎么对我都合乎礼法的。”
吕雁梅此时正在屋内静坐,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一阵心血涌动。吕雁梅具有天地视听之术,在海兰珠进范昭房门的时候就已经察觉了,只因想看看海兰珠到底想干什么,才没有动。此时吕雁梅真想冲过去赶走海兰珠,可是转念一想,海兰珠的话有道理,范昭和海兰珠无论发生了什么,其实都是合理合法的。要不说天底下“理”字最大,这还真是无解!
范昭道:“海兰珠,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其实是平等的,你也可以有你的自由意志。”海兰珠讶道:“奴婢是包衣出身,怎么能和主子平等?”范昭道:“怎么不能?这世上人人平等,佛教不也宣称众生平等吗?就说你和我,到了该见阎王那天,是你能让拘魂小鬼慢点还是我能让拘魂小鬼慢点?”海兰珠伸手一掩范昭的口鼻,道:“我不许你说生生死死的话。”范昭拿下海兰珠的手,诚恳道:“你我都没有那个本事,对不对?”海兰珠点点头。范昭道:“这就是了,主人奴婢只是人间的划分罢了,所以本质上人和人都是平等的。”海兰珠眨眨眼睛,道:“主子心善,和奴婢讲‘仁’,别的主子可不会这么说。主子说,奴婢和主子是平等的,奴婢感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话不投机,范昭有些烦闷,遂披衣起身,来到窗前。海兰珠连忙紧跟身后。范昭抬手把窗子掀开一道缝隙,寒风灌进屋内,范昭身子一紧,头脑也清醒了很多。范昭心忖:“海兰珠这个貌美且颇有心计的女子来自己身边到底目的何在?仅仅是丫鬟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么?”想了一会,没有头绪。按说乾隆和自己达成了协议,应该不会有其他所图。可是今晚海兰珠明显任君采摘,范昭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持住。但是,此刻要想赶走海兰珠,也要把握好分寸。
范昭仰望着天上的月亮,道:“话不是你这样说的。男女之间要有情,要有浪漫,要郎情妾意,要有内心的渴望,这跟谁把你赐给我的无关。”海兰珠从来没听过这些话,只好沉默以对。范昭手指天上的月亮,道:“你看这天上的月亮!”海兰珠似懂非懂,望着天上的月亮,月色皎洁,海兰珠若有所思。忽听范昭低声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海兰珠毕竟年轻且读书少,顿时面带困惑,不解其意。范昭敏锐地发现海兰珠表情忽然不那么自信,发问道:“你不懂?”海兰珠侧着头问道:“前面两句还略懂,瑶台是什么?摇晃的台子吗?”“噗嗤!”范昭被海兰珠逗笑了。海兰珠毕竟年轻,但觉一阵尴尬,却又不知错在何处。范昭微笑道:“你何时能懂得这月色之美,再来找我吧。你今天来侍候,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以后日子长着呢,何必迫不及待呢?”海兰珠不愿道:“可是……”范昭道:“好了,别闹了。”逐客令一出,海兰珠不好再坚持,只好离去。海兰珠此时就算再不谙世事,也明白了范昭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海兰珠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佩。
隔壁,吕雁梅会心一笑,收起了天地视听之术。
海兰珠出了范昭房间,回到西厢房假寐。无穷的思绪像海浪一样一阵阵冲击着海兰珠的脑海。一瞬间,乾隆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乾隆道:“海兰珠,此次任务完成,朕有重赏。”一边查兴使个眼色,自己连忙磕头遵命。又一瞬间,范昭在对自己说:“主人奴婢只是人间的划分罢了,所以本质上人和人都是平等的。”海兰珠又想起范昭塞给自己黄瓜的那一幕,此刻想起,忽然发觉范昭回头递给自己黄瓜时的眼神是那么温馨,那么体贴。海兰珠想到:“如果范昭不喜欢自己,断不会不顾身份,不知避讳,在众多王爷、贝勒面前做出如此不妥之事。说到底,自己一个丫鬟罢了,丫鬟挨饿需要在意么?众目睽睽啊!何况范昭给的可是五十两一根的黄瓜,自己怎么就生受了呢,岂不是太没心没肺。可是今晚……难道范昭仅仅是认为我和他是平等的,就给我那么贵重的黄瓜?”海兰珠有点难受了。
其实海兰珠钻牛角尖了,范昭但凡给海兰珠东西,也就是黄瓜合适,因为方便用手抓。难道非要范昭用筷子夹块红烧肉喂海兰珠吗?昏昏沉沉中,海兰珠挨到五更天。鸡叫头遍,海兰珠就借口去厨房离开梅香小院,她还有任务。
在贝勒府的一角,查兴蒙头披着斗篷,仔细听着海兰珠魂不守舍地讲述一天一晚的经历。不一会,查兴回到宫中,乾隆正在用早膳,查兴把海兰珠的话原原本本报告给乾隆。乾隆听得津津有味,白天的事情乾隆已经知道了,重点是夜里。当听到查兴说,范昭提到“一面摇晃台子上的镜子”时,乾隆不禁纳闷,问道:“什么摇晃台子上的镜子?海兰珠原话是什么?”查兴道:“好像是‘又一摇台镜’。”乾隆略一琢磨,骂道:“蠢材,蠢材,那是‘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是李白的诗!”查兴汗流浃背。乾隆摆手道:“不怪你,跟婢女谈诗,这是范昭是不是疯了。咦?范昭跟婢女谈诗吗?分明动情了嘛,哈哈,有趣。”
乾隆一时觉得范昭也许是真的看上了海兰珠,计策得售,有些自鸣得意,一时心情大好。异史氏记载:大清帝国在乾隆十八年正月二十四日这天,乾隆处理政务效率异常提高。御批多为“知道了”云云,仁字当头。算起来,范昭为国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