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力排众议,采选宫女
汉朝自从高祖刘邦手提三尺长剑,起义灭秦,建立西汉后,虽然国家时有匈奴在边境作乱,但总体而言,也算是国泰民安,物资丰盈,历代相传,直至汉元帝。高祖刘邦是平民出身的皇帝,深知民间疾苦,即位之后,修正奢华之风,以免劳民伤财。即便对后宫管理,也要更改先朝制度,规定凡宫中的太监和宫女的人数必须有一定限度,不能超规越限。同时因为选宫女太骚扰百姓、贻害民间,而把选宫女一事规定为二十年一次,后世子孙不得任意变更。后来即位的文帝、景帝、武帝,都是英明之主,勤政爱民,对于挑选宫女一事,皆能恪守祖制。因有几朝皇帝的励精图治,且能前后相袭,才有了“文景之治”的盛世局面。
这样,到了元帝在位期间,后宫宫女便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挑选起来,不但才貌俱佳的难以见到,连年龄在20岁左右的都屈指可数。元帝初时,命妃嫔代自己挑选。看了之后发现没有一个是自己中意的,疑惑是妃嫔们相互妒忌,担心失宠,便不挑相貌出众的来见自己,一气之下,决定亲自到后宫挑选。
旨意一出,后宫哗然。这些宫女自从进宫以来,有些连皇帝的龙颜都未见过,好容易盼到今日皇上亲自挑选,这一选中,不是封妃,便是封嫔,至少也是个美人的位置,从此可以平步青云,人生命运将瞬间发生改变。所以,后宫宫女都不愿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皇上亲临挑选,一看下面的宫女,好似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兴致索然。无望之下,元帝想放弃这次挑选。但圣旨已出,再看下面的宫女个个满怀希望的样子,便只好短中取长地草草挑了两个,可谓乘兴而来,扫兴而归。
此行这样落下帷幕,皇上回去,自然郁郁不乐。皇后察言观色,询问道:“是不是朝中有什么事情?皇上怎么郁郁寡欢呢?”元帝道:“朝中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因为朝中无事,现在四海安宁,朝政清闲,朕才意欲选几个美貌女子充当妃嫔。但今日在后宫巡视一遍,都是年长且相貌平平之人,因此心中不快。”
皇后含笑奏道:“现在宫中所有宫女都是前朝遗留至今的,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挑选宫女。且不要说没有貌美之人,就算是有,现在也年龄稍长,年华老去,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也缺少风趣,皇上为何要在宫中挑选呢?”元帝问道:“不在宫女里面挑选,又去哪里挑选呢?”
皇后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富有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只需下一道圣旨,派遣太监往各个府、州、县暗中察访,遇到美貌女子,挑选前来,还用为此事烦恼吗?”皇上听完还是心存疑惑地说:“到民间选宫女,朕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道圣旨一出,必然会遭到一些老臣的反对,况且,高祖时期就对此事有了规定。祖宗的制度不好违背,所以才屡次动此念头,又屡次打消。”
皇后听完,继续说道:“皇上勤政爱民,体恤百姓,考虑得很对。但祖制并没有禁止选宫女,只是限定二十年一次。从上次选宫女至今已经时隔二十多年了。姑且不说先期宫女们年岁已长、容颜老去,单是长年深居后宫,怨气也越来越重,这样的女子,即使进入皇室,也影响天地和气。陛下可以申明此意,赦她们出宫择人自行婚配,再重新采选宫女。”
皇上一听,龙颜大悦:“皇后所言极是,朕明日就下旨选宫女。”
谁知道元帝的圣旨还没有下达,就遭到大臣们的反对。
元帝道:“朕因宫中宫女年纪已长,才欲下旨选宫女,这有何不可,你们为何反对?”大臣奏道:“臣听说明主都是亲贤臣远美色,现如今边境刚刚安定下来,匈奴也刚刚停止作乱,陛下理应与民休养生息、共享太平,为何又要做选宫女这种扰民的事情呢?”
元帝道:“采选宫女,也是史上常有的事情,怎么就是扰民了呢?”大臣答道:“人们对于所生的子女,哪有不心疼爱惜的道理,一听说采选宫女,唯恐自己的女儿进入皇宫、骨肉分离,必定惶惶不安,欲将女儿早日婚配,仓促之间,必定造成许多错配、怨偶,从而贻害终身,这是其一;陛下下旨选宫女,使臣所经过之地,难免发生受贿索贿的事情,民不聊生,此为其二;所选中的宫女,很多不愿意背井离乡、远离父母,然而又被使臣威逼利诱,无奈之间,也有许多或投河或悬梁的,造成轻生,此为其三。有此三不可,所以臣才认为选宫女之事不妥。”元帝听完,便将皇后所说的道理一一道出,并说:“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元帝对选宫女一事已下定决心,回去便即刻下旨,让内监火速分头下到民间采选宫女。虽然说是暗中查访,但圣旨一下,内监就风风火火地大作声势,采选宫女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消息传到各家各户,百姓听说皇上要选宫女,凡年龄在17至20岁之间、还没有婚配的少女,必须全部参加。没有女儿的人家自然不用担心,有女儿婚配了的、未满17岁的也不用担心,这可就急坏了家有女儿且年龄在17至20岁之间的人家。不奢望飞黄腾达的人家,唯恐女儿被迫应选,这一旦选中,便要骨肉分离,可能是老死宫中,也永无见面之日了。所以,无论是官宦之家,还是平民小户,都惊慌失措,纷纷将女儿许配人家。下手早了的,还可以稍微挑选个门当户对的。随着风声越来越紧,官府开始禁止自行婚配,人们便开始不加挑选、乱点鸳鸯,火速婚配。
这可就热闹了,大街上硬拉一个和女儿成亲的也有,年轻貌美的嫁个老光棍的也有。稍微抢手的青年,甚至能一夜之间三次同房。大街上热闹非凡,满是娶亲的场景。但是,喜庆的场面背后,可苦了这些少女和她们的父母,这实在是避免骨肉分离的下下之策了。
后人有诗曰:
九重鸾诏出深宫,
嫁女婚男处处同。
毕竟青年人爱惜,
一宵三娶福无穷。
(二)独占鳌头,昭君入宫
秭归乡虽然地方偏僻,但皇上要采选宫女的旨意还是很快传了过来。这一天,昭君正和母亲在房里学习女红,父亲王穰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听说朝廷要采选宫女,派来的宫差已经到了城内,城外的人家,都纷纷赶着婚嫁,我们该怎么办呢?”
姚氏说:“这事恐怕是谣传,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呢?”王穰着急地说:“我们这里地处偏僻,消息自然来得晚一些,而且,朝廷明令点选期间,不许婚嫁,这一路,各户人家迎亲嫁女都十分隐蔽,你当然不知道了。”
姚氏一听,也开始跟着惊慌起来,但还是自我安慰道:“即使这件事是真的,可我们这里是穷乡僻壤,别人应该也不知道我们家有女儿,而且我们的女儿年纪还小,应该不用担心吧?”王穰还没有听完就急得跺脚说:“我们的女儿才貌双全,在整个荆州城人尽皆知。那宫差也肯定要询问本地的官员,我们又怎么隐瞒得过?这次挑选,朝廷规定凡年龄在17至20岁的女子都要参加,我们的女儿今年正好17岁啊,你又怎能说女儿年幼呢!”
姚氏越听心里越慌,眼泪就开始往下落,伤心地说:“这么说,我们的女儿是逃不过了,这可怎么办好呢?总要想个办法才好,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把女儿带走,让她一生都待在深宫之中吗?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呢?”王穰着急地说:“我又怎么舍得呢?要躲避应选,也只有像大多数人一样,即刻将女儿婚配,可是仓促之间,将女儿嫁给谁呢?如果胡乱给女儿寻个人家,不是一样耽误女儿的终身大事吗?”
王穰说到此处,也是老泪纵横了。
昭君站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想到可能要远离父母家乡,再相见不知何时,泪水也情不自禁往外涌。然而看到父母难过成这个样子,还是故作从容地说:“父亲母亲不要太悲伤,女儿若是不幸入选,进入深宫,也是命中注定要如此,勉强不来的,父母不要因此急坏了身体。”
王穰夫妇看到女儿这样乖巧,到这时候还在安慰父母,心中更加难过。王穰说:“女儿啊,怎么这个时候你还在说安慰话,我和你母亲怎么舍得?依我看,也没有别的办法,还是赶快选个少年子弟,尽早婚配,不论他出身如何、相貌如何,先姑且这样,只要你能躲过选宫女,我们一家人能经常团聚就好。只是时间这样仓促,可能苦了女儿你了,希望不会贻误你终身才好,但事到临头,也只能赌上一回了。”
昭君看见父母这样悲伤,也在那里流泪,忽然听到父亲的话,匆忙将眼泪擦去,说:“父亲万万不可以这样!一来采选宫女,是朝廷圣旨,我们作为天朝子民,理当遵旨行事,父亲这样做,不是抗旨不遵吗?二来,这秭归方圆数里,并没有女儿中意的男子。女儿进入宫中固然是前途未卜,但匆忙找个不知底细的人嫁出去不一样是在冒险吗?女儿如果真的难逃此劫的话,也是命该如此,父母不要过于悲伤。只是若女儿这次不幸入选,就不能在身边守候父母,为父母尽孝道了。”
王穰夫妇听完昭君的话,正要回答,忽然家人来报:“荆门知州前来拜访。”
王穰听说州官前来拜访,心想我和州官从来没有交往,这次州官突然到来,肯定是因为采选宫女的事,便想着不去相见。但细想又觉得不妥,倘若直接出去相见,又恐怕不能保全女儿。这下急得王穰左右为难,没有任何办法。昭君见父亲急成这样,从容地说:“父亲,州官既然已经到了家门口,也没有不见的道理,父亲还是赶快去相见吧。”
王穰听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出来拜见。哪知州官早已坐在堂上,见到王穰,含笑说:“王老先生请了,无事本官也不敢惊扰,只是因为朝廷有旨,点选秀女,久闻老先生有女儿王嫱,可以应选,请老先生赶快将女儿年貌开出,以免耽误应选。”王穰一听,心里非常慌乱,但还是想加以搪塞:“在下确实有一个女儿,但无奈女儿现在年纪还小,不能沐浴皇上恩泽,实在是没有福气,有劳知州白跑一趟了。”
知州一听,面露不悦:“秭归县所有女儿,本官这里都有记录,你家女儿王嫱,今年刚好17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你可知道,你现在可犯下了欺君之罪!”本来这也不是多大的事,选宫女期间,这样的事情多得很,父母担心自己的儿女,撒个小谎,也在情理之中。但知州一想,这样的场景接下来还要面对很多,若不给点颜色,后面的事情也不好办,索性往大了处理。知州说道:“来人!把王穰给我带下去!”
这一切,昭君和姚氏躲在屋内全看在眼里,见州官要带走父亲,知道大事不妙,昭君马上挺身而出,高声说道:“大人且慢,昭君在此。”声音娇柔婉转,无比动听,如同黄莺在枝头。知州只听过昭君美貌,却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闻声抬头,但见出来的女子人如其声,如同天女下凡,竟不由得看呆了。
昭君上前向州官施礼,道:“大人在上,民女王嫱这厢有礼。刚才家父有冒犯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恕罪。父母养育王嫱多年,今天之所以冒犯大人,完全是因为太担心王嫱。试问天下父母,谁会不为自己的儿女担忧呢?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儿女远离父母呢?家父也是情有可原,还请大人宽恕。大人此来,不过是要王嫱前去应选,现在民女已经出来了,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就是,还请大人网开一面,放了家父。”
知州一听,王嫱的话句句在理,但还欲摆摆架子,就装腔作势地说:“这……,你父亲不但顶撞本官,还违抗圣旨,罪名这么大,又怎么能任你说放就放!”
王嫱看知州还要矫情做作,不肯释放父亲,便郑重地说道:“大人要王嫱前去应选,王嫱已经遵命,大人为何还不释放家父呢?民女在这里也奉劝大人一句,威风不能施尽,王嫱此次前去,是应选进入皇宫的,未必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得志之时,还希望大人能行个方便,也为自己行个方便。王嫱虽然身为女子,但也恩怨分明,大人今天若把威风施尽了,恐怕日后会后悔莫及啊!”
州官一听,大吃一惊,自己寻思:“这个女子不简单,仗着自己才貌双全,拿这些话来给我下马威,不过我还是小心为好,免得他日这个女子得宠,我倒真的追悔莫及了,不如依她算了。”想到这里,便和颜悦色地说:“你既然已经依了本官,本官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只要你现在上轿随本官而去,自然马上释放你父亲。”
王穰夫妇看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双双哭成泪人。昭君再请求道:“谢大人。父母养育昭君多年,此次一去,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了,所以,王嫱斗胆恳请大人容王嫱和父母聊叙别情,望大人恩准。”州官看见王昭君楚楚可怜的模样,且请求在情在理,也不好反驳了。
就这样,昭君和父母兄嫂抱头痛哭一场,也就上了官轿。这个知州选到昭君这样的美女,自然心花怒放,火速回府面见宫里派来的差役。
宫差听见知州的话,并不以为然,知州口里的美女,前前后后他也见了许多,大多都是歪瓜裂枣,无法面圣。但知州坚持说王嫱美貌天下无双,宫差也就随他意思,见上一见。
昭君闻令,款款而出。宫差这一见,不禁心下疑惑:天下真有这样的女子?真有这样的美貌?他心下大喜,既然选到王昭君这样的美女,自然是火速回长安邀功请赏了。
公元前36年仲春,王昭君挥泪告别父母乡亲,登上雕花龙凤官船顺香溪,沿长江而下,逆汉水,过秦岭,仅在路途中,就用了三个月之久。前方是福是祸,进入宫中会是怎样的生活,这一切都不可知,也只有静候命运的安排了。
这一日终于到了京城长安。这些宫女被安排在掖庭,等待元帝召见,宫差则前去面见圣上,邀功请赏。
元帝听完宫差的描述,龙颜大悦,立刻传旨:“你前往各省采选宫女,办事辛苦、勤劳有加,沿途保护宫女,也没有任何闪失,功劳不小,朕就赏你黄金百两,假期一个月,下去吧。”
这个宫差,本想赶在其他女子进宫之前,将王昭君亲自献给皇上,不想得到皇上这样的夸奖和赏赐,兴奋之余,竟然把王昭君给忘了。他领旨谢恩后,将花名册交给他人,自己便回家歇息去了。
宫差这一走,把王昭君的一生给改变了。如果没有元帝给他的这一个月假期,又怎么会遗漏了昭君这样的美丽女子。也或许,命中注定,王昭君就是要远嫁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