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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萨满教的神灵崇拜(1)

萨满教产生于人类社会远古时代的野蛮时期,即母系氏族社会的早期。那时,不仅社会的生产力非常低下,人们过着采集、渔猎的洞穴生活,而且那时的自然条件也非常恶劣,天灾人祸时常发生。自古以来,人们就有强烈的求生欲和向往美好生活的愿望。对于外界和内在的种种威胁,人们自然会产生恐惧感和祈求感。这种寄托、依赖又恐惧的心态,长期以来控制着远古人们的心理,使他们总感到一种力量或是什么神秘的灵物在制约着他们。于是,远古的通古斯人把各种自然物和变化莫测的自然现象与人类生活本身联系起来,形成最初的宗教观念,即万物有灵。他们认为自然万物——山川、河流、树木、风雨、雷电、日月星辰、飞禽走兽等都和自身一样有灵,所以赋予它们神秘的超自然人格,于是相继出现了自然崇拜、图腾崇拜、祖先崇拜,以及由三种崇拜衍生出来的神偶崇拜。

(一)自然崇拜

在原始人的繁荣、庞大的神灵世界里,首先得到幻化并崇拜的应是与他们生活直接发生密切关系的环境,从而产生了萨满教的自然崇拜。

先民们信奉万物有灵,因此自然界中的一切都成为萨满教神坛上所祭祀的神灵。崇拜范围包括天地日月、山石湖海、风雨雷电、鹰熊蛇狼,囊括了自然界的一切生灵和天气变迁。原始人认为这些自然存在现象表现出生命、意志、情感、灵性和奇特能力,会对人的生存及命运产生各种影响,因此对之敬拜和求告,希望获其消灾降福和佑护。自然崇拜与人的社会存在有着密切关系,人类原始部落群体因其生活环境不同而具有不同的自然崇拜对象及活动形式,一般都崇拜对本部落及其生存地区的社会生产与生活影响最大或危害最大的自然物和自然力,并且具有近山者拜山、靠水者敬水等地域及气候特色,反映出人们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平安、丰产富足的实际需要。

譬如说我国东北地区的长白山是满族先民长期以来生息发展之地,自古以来就被视为圣山、宝山、冲山。满族先人认为,长白山不仅为他们提供生活必需品,如人参、貂皮和食物,而且又是他们的祖先神,尤其是萨满神都在此山上修炼成神,并保护满族吉祥、平安健康。所以,长白山受满族各个姓氏崇拜并祭祀为神山。

在所有的自然崇拜中,以动物崇拜与植物崇拜最为多样,最为发达。

在渔猎经济时期,人与动物的关系非常密切,大至虎豹黑熊,小至禽鸟鱼虫,都是氏族成员的生活之源,其肉可食,其皮可制衣。至今,赫哲族的鱼皮衣仍属民间手工艺一绝。

有些动物对人类为患为害的同时,又对人类的繁衍生息有着巨大的价值,这种既恐惧又希冀的情感便以集体无意识的形式沉淀在动物崇拜中。比如说对熊的崇拜,它天生神力,庞大凶残,喜欢向人进攻,很难猎获,一旦猎到,肉可食,皮可衣,对氏族集体则是一大功。于是人们对它产生了极为复杂的思想感情。鄂伦春族所奉行的“古落一仁”仪式充分证明,人们是那么膜拜熊,不仅歌颂熊还祈求熊。人们带着万分恐惧的心理求熊不要危害人。他们食熊前要讨好熊,要举行复杂、烦琐的丧礼,并希望子孙跟熊一样威猛。这不过是人们为了吃熊找出的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食熊才是维系生命的最现实的手段。无论他们如何崇拜熊,绝对做不到弃而不食。鄂温克族有跟鄂伦春族相同的熊祭风俗,他们在猎熊食熊时,均须举行相应的仪式,并有复杂的禁忌。如熊死,须说“睡觉了”,杀熊的刀子叫做“刻尔根基”(意为钝刀)。认为熊的大脑、眼珠、心、肺、肝和食道,都是真灵魂寄居之所,禁忌食用。葬熊时,人须佯装哭泣,致哀祷告等等。所以我们得出一个结论,无论动物在崇拜体系中多么尊崇,但是人类的生存总是第一位的。

植物崇拜一般比动物神话产生得晚,数量也相对较少,因为植物大部分对人有用,威胁不像凶禽猛兽那么大。萨满教对大树的崇拜便很普遍。例如锡伯族把年代久远的大树看做神树,尤其对孤独生长的大树更视为保护神。有一则传说:因闹蝗虫,天地昏暗,庄稼被毁,突然,耸立的大树树叶变成了无数的“坎肩儿鸟”,把蝗虫消灭得精光后,仍回到树上变成叶子。锡伯族人从此每逢五月初五,即祭神树,“坎肩儿鸟”则为神鸟。树叶和鸟互变,保护了人的生命之本——粮食。祖先们都不约而同地把巨树当做神树,认为谁要伤害了神树,就会受到惩罚。密林高耸,本身即很神秘,能诱发人们种种遐想。人们有时认为树能通天,有时认为树能变形,有时认为树所覆盖的范围便是一个神奇的世界。所以,他们对大树不是一般的植物崇拜,有的也包含了图腾的性质。柯尔克孜族便相信孤树是圣物,从来不砍伐,连掉在地上的树枝都不能随意践踏。

(二)图腾崇拜

图腾崇拜是一种最原始的宗教形式。“图腾”一词来源于印第安语,意思为“它的亲属”“它的标记”。图腾崇拜来源于原始的自然崇拜,但不是所有的自然神都能成为原始人信仰中的图腾,只有那些被视为人类祖先,被当做与民族有亲缘关系的动、植物,才能被称之为图腾。在萨满众图腾中,以鹰图腾和柳图腾最为典型。

在人类历史发展过程中,每个人类社会都有一个有关起源的神话,而且这一神话和宗教紧密相连,并成为人类历史的一部分。在萨满教的神话传说中,鹰占据了独一无二的地位。

在记述满族古代神灵英雄业绩的史诗性说部《天宫大战》中,天女神阿布卡赫赫命令鹰“哺育了世上第一个通晓神界、兽界、灵界、魂界的智者——大萨满”。于是,鹰也就成了萨满的象征。在满族人极为尊崇的萨满星象图中,有一个由无数个闪烁的星星组合成的一个硕大的鹰形象。其间所含的星星数量无法计数。它高居于西天,在北方的冬夜,它布满半边天空,星斗闪亮,夺人魂魄。传说它身上闪闪烁烁的星星都是萨满的灵魂。萨满死后其灵魂都回归到星星上。在萨满神歌中,鹰成了萨满灵魂的附体,前往阴间寻找并复活亡人的灵魂。

鹰崇拜在萨满服饰上也有一定的展示。神帽,满语叫“夹色”,是萨满的重要装饰物之一,在神帽上必不可少的装饰物就是鹰。萨满神帽上的鹰只数不等,这要取决于萨满身份和能力。萨满神帽上鹰的数目多寡是萨满神力大小的标志,也是萨满社会地位高低的象征,更是萨满施展自己法力的主要神具。萨满神帽上的鹰有其独特的寓意,鹰是能通天贯地的神灵,萨满依靠这些神鹰能知晓宇宙与人间的一切变化和事宜,从而更加有力地行使他的神职权力。

在萨满教的很多祭祀中,都要请鹰神,比如专门表现鹰神的鹰祭,在火祭中所请的鹰神代敏妈妈以及雪祭中所请的鹰神格格,等等。被鹰神附体后,萨满能上树,又能从大树上飞跳下来,这种“飞行术”就是鹰神神力的具体体现。

鹰除了作为萨满的哺育者之外,还被满族当成人类的创始神和万物之神。《天宫大战》中描写道:上古洪水时期,是大鹰和一个女人生下了人类。她使“清浊分天”,使宇宙的天地形成,并使其充满了光明。同时,九头飞鹰的“九块石头”变成了无数星星,“头发变成了彩虹,汗珠变成了雨水江汊,九只手变成了无数山岭,绵延无边”。 一些民族还把鹰神视为春天的象征和生育神。因为它的活动与春来秋归这一自然物候相吻合,从而人们认为它是能够引起一年四季变化的神物。

满族生活的地区是茂密的森林,天然的动物园。他们的一切信仰、生产生活中的禁忌,无一不关联着野生动物。在千百年的狩猎经验中,他们与野兽结成难解难分的天缘和友谊,林间的野兽成为他们赖以生存的条件。鹰是大自然动物家族中勇猛无比的鸟类,也是满族早期狩猎生产中不可缺少的助手。鹰的身姿英武、伟岸,鹰的飞翔本领高超惊人,它既能展翅翱翔于高空,又能直冲大地。鹰的行动飞速、敏捷,并具有准确、惊人的擒拿扑击的本领。鹰的这些本领和独特的风格,使人们对它充满了惊羡和崇敬。由此,鹰成为满族人极为崇拜的圣物神鸟和萨满的保护神也就不足为奇了。

萨满教直接联系着人类的生育崇拜,以回答“人”从何而来,即满族人从何而来,他们想象和幻化出满族原始先民由柳树或柳叶所生的神话,认为自己与柳树或柳叶有血缘关系。

柳树或柳叶生人这一内容在满族民间文学和萨满神谕中都有反映。神话《佛多妈妈与十八子》中就有佛多妈妈与石头乌克伸玛法生了满族先民之说。这是柳树直接生育人类。还有《天宫大战》中有洪水时天女神“扔下了柳枝,拯救了生灵”的内容,这里的柳枝救人表现了满族先民与柳树的生死关系。神谕中称:当天女神阿布卡赫赫与恶神魔鬼耶鲁里鏖战时,耶鲁里抓下天女神身上的柳叶,柳叶飘落人间,世上才有了人类与万物。

因为柳象征着女子,而且柳的强大生命力与秀美的外形与所象征的女性生育能力相契合,所以在后代的柳崇拜中,生殖繁衍成为柳的主要象征。从祭祀神歌的内容中,我们也能看出柳在萨满文化中的象征功能。譬如说在石姓神歌中有“如木之茂盛,如木之繁荣”,在郎姓神歌中有“由根所生,由叶所长”,在杨氏赵姓神歌中有“枝大、叶茂、擎生多”。它们都用柳枝和柳叶的繁荣来寓意子孙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