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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成为萨满的途径

如前所述,萨满是人界和神界的“使者”,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表,担负着为众人治病、主持各种仪式的职责,故他们的产生也非同寻常,神秘莫测。萨满教造就一代一代的萨满都经过了特殊的途径,绝不是随便什么人凭着自己的意愿和决心或应氏族人们的请求,或靠萨满师傅的挑选就能成为萨满的。一个人若想成为萨满,必须经过三大关——即神灵的选定、本氏族萨满的教授,最后要通过领神仪式的考验。这三大关都顺利通过才能获得萨满职位。

(一)神灵选定

所谓神灵选定,是指本氏族的萨满神灵选定未来萨满的对象,其选定过程非常神秘令人难解。被选定的未来萨满对象,不是由他自愿申请和祈求或经老萨满向神灵推荐而入选,即使这些申请人和推荐人的意愿再强烈也不能够成为萨满,非要经过神灵的选定不可。被选定者也许在出生前就被神灵“感召”,从而走上萨满之道。这样的人必须“骨头洁白,血液纯净”,他只要得到神灵的“感召”,即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征象,如经常歇斯底里、恍惚、昏厥、精神错乱,或独自在村外旷野游历,或患病不愈,十分痛苦。处在这种精神状态的人时常发生幻觉和做梦,神灵出现在眼前,表示他被选中,要他或强迫他走萨满之道接受萨满使命。这是一个精神和肉体都遭受痛苦的过程,若他不同意就继续受折磨,病情越发严重,延续数月,甚至数年之久,他的全身骨骼常在梦中被分解散架,再一根根地接连还原。做这种梦时,若被人叫醒,则更加痛苦难忍。这种痛苦一直持续到他终于屈从神灵,表示虔诚地接受萨满职务为止。之后他要昏睡七天七夜,这表示要去神灵那里履行必要的“手续”,这期间不能被人叫醒,否则大事半途而废。

出现这样的症状的人当中,体力健壮的男子极少,最为普遍的人选多为已婚后的青年女子或未婚女子,也有中年妇女。当然,有萨满血缘关系的男子或男青年也不少。这些症候是检验和考察真假萨满的最重要、最直接、最明显又无法哄骗大众的试金石。按照萨满传统观念,唯有通过对新萨满的特质征兆严格验查,才可以确定是否是神赐萨满。

神灵选定的另一特征是鲜明的氏族性。萨满教是以氏族为本位的原始宗教,氏族组织和氏族制度是其赖以产生和发展的基础,因而氏族性是其基本特征,氏族祖先神、图腾神、守护神都各有所尊,互不混杂。所以萨满死后只能由本氏族成员承袭。譬如说,女萨满所领的神只能是娘家氏族的神灵,即使出嫁后亦然。她们死后其神灵又回归原氏族,在氏族内选择新的传承人。一般而言,检验一位未来萨满的标准是看其是否继承了氏族萨满的神统,而对此的判断则主要依凭萨满与神灵交会的体验以及萨满在这种特定的状态下所表现的超人技能和异常状态。也就是说,未来萨满所领的神应是氏族萨满一脉相承、代代传递的神,并因此使其具有前代萨满的特异本领。如前代萨满擅攀树,则其亦然;前代萨满长于接骨,则其也必以接骨见长。在传统的以萨满教为精神核心的氏族社会,这种对未来萨满的检验被视为氏族的头等大事,它事关氏族神事传统的延续。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也事关氏族的兴衰,因而备受重视,通常由以氏族长为首的氏族领导集团按照氏族传统严格进行。

由于这种氏族性的存在,一种不同于神灵选定的“族选萨满”应运而生。由神灵选定的萨满叫“大萨满”,即本姓氏前几代已故萨满中的一位灵魂回转,附到本族某一位显露出某种特异表现的人身上,该人具有请神附体和灵魂出体外游等能力;而以族选方式产生的萨满被称为“家萨满”,不具附体、昏迷等神秘能力。两者同时存在,各司其责。在家族烧香等神事活动中共同发挥作用,但族内族外均公认大萨满是真正的萨满,该家族萨满辈分的排序也唯大萨满的传承是尊。

随着清代乾隆年间《满洲祭神祭天典礼规范》的颁布,满族萨满传承中传统的神授方式多被族选的方式代替,保持古老“神灵选定”传统的家族已为数不多。尽管如此,一些较多地保留古老萨满教传统的家族则依然以是否经过“神灵选定”作为衡量真正萨满的标准。

(二)学萨满

每一位萨满,无论是神授萨满、世袭萨满,抑或族选萨满,都要经过这一特殊的教育阶段,满—通古斯语族称之为“教乌云”,即学萨满。

这也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需要拿出最大的决心,刻苦用功才能达到目的。学习包括很多内容如击鼓、耍枪、各种歌舞动作和曲调,穿戴神衣神帽,背诵各种祷词、神歌,有关萨满观念的知识,各种仪式的规模、形式、用途和程序。还要学习巫术、问病、针灸、用草药、请神、驱魔、招魂、跳神的知识和动作。学萨满的核心的内容是进行跳神训练,习练昏迷方术,跳神训练的最高标准是跳到神智不清,精神恍惚,自觉进入神灵附体状,方达到学萨满的最高境界。经过长期专一的习练使萨满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旦进入特定氛围,就能及时出现迷痴状态,这即是萨满在祭祀中能够有效地控制自己,适时施行昏迷术的缘故。从某种意义上说,萨满自由进入昏迷(潜意识)是后天训练的结果,能够成功地实现自我控制,在仪式上的特定程式中完成昏迷行为的萨满均具有极强的自控能力和神经反应力。这种能力既有遗传因素,也是学习和训练的结果。

萨满徒弟在接受萨满训练时,还要潜移默化地熟悉本族自然界中的神灵习性和祖先形象。每个萨满都有各自至上神祇和钟爱神灵,像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患难与共、朝夕心息相通、不离不弃。萨满对百余位神祇的性别特征、情爱秘密、声音笑貌与怒容、禀赋与性格、年龄与神历、体貌状况、平日生活情致和特长爱好、穿戴服饰都要了如指掌,要时时刻刻与他们交谈联络感情,达到“朝暮暗祭,铭心不忘”的境界,这是神灵附体的基础。

萨满徒弟的学习时间一般是三年,可延长或缩短,根据具体情况集中时间或断断续续地学习。凡有请其师傅从事萨满神事活动者,萨满徒弟要跟随左右,在实践中逐渐体悟萨满术的要领。总之,他必须掌握这一系列艰难而复杂的知识、法术和本领,和本氏族的神灵建立亲密无间的密切关系。同时,他还必须成为一个虔心于萨满之道、正直且善良的人,否则即使学会上述知识和本领,也不会见出功效。

(三)领神仪式

萨满领神仪式,或称萨满加入仪式,是新萨满必须经历的最后一关,也是萨满生涯具有标志性意义的仪式。从萨满所属的群体来看,萨满领神仪式标志一位新萨满的诞生,沿袭祖先神力得以继承,从而使氏族的安危获得保障。对于萨满个人来说,通过领神仪式,萨满的身份得以确立,被氏族承认,从此获得独立举行萨满神事活动的资格。

按照萨满教的灵魂观念,领神仪式标志着萨满神灵附体从原来的无法自控到实现自控。也就是说,每一位新萨满自患萨满病后,就与神灵发生了联系,只不过那时为非自主附体,神灵起主导作用,神灵附体无规律性可循,新萨满对此没有控制能力。然而,新萨满接受萨满医治,特别是承诺当萨满,并在老萨满的指导下逐渐掌握降神附体和进入异常意识状态的技术后,则意味着新萨满已具有一定的驾驭与超自然沟通的能力,新萨满原有的在非自主性附体状态下的种种病症也随之逐渐消失。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萨满领神仪式具有解除萨满个人危机的功能;从社会的角度看,萨满领神从来不是个人的行为,而是全氏族的重要事宜。因此,其社会意义也就显而易见了。

各民族萨满领神仪式的名称、仪式各不相同,但领神仪式的意义却是一致的。往昔在满—通古斯语族各民族的萨满祭祀仪式中,萨满加入仪式往往是以“登攀仪礼”的形式出现的,以爬刀梯或爬树梯象征前往天界。满族萨满举行加入仪式时,屋前立两棵叫做“土鲁”的树,其长约90—100厘米,两棵树之间用5、7、9等奇数为单位的横杆连起来。离数十米远的南边另立一棵“土鲁”,并用细长的皮绳把两棵“土鲁”联结起来,绳的两端有飘带和鸟的羽毛等,那就是神灵通过的路。绳上连串着木轮,木轮可以在两棵“土鲁”之间自由移动。萨满徒弟坐在两棵“土鲁”中间敲鼓。老萨满把所有的神灵请降到南面的“土鲁”上,并把它们用木轮送到萨满徒弟那边。萨满徒弟必须详细地复述所有的神灵的来龙去脉。当天夜里,萨满徒弟要爬上连在两棵“土鲁”之间的最上边的横杆,在那儿稍微停留,并把衣裳挂在“土鲁”的横杆上。这种仪式一般连续3天、5天、7天或9天。

萨满领神仪式在一些民族中具有程式化的特征,形成固定的模式。这种仪式具有突出的民族性。如蒙古族的过九关仪式、锡伯族的上刀梯仪式都属此类。

总之,领神仪式作为一个分水岭,萨满在神圣时间、神圣地点,经过神圣仪式完成了由俗界向圣界的转变。在领神仪式上,萨满候补者通过某种特异表现,表明已接受神的考核,该氏族通常要为萨满穿上已备的萨满服并配以鼓、手杖等法器,以示其获得萨满资格和神权;或通过宣誓的形式及其肉体支解的象征意义,完成萨满神圣化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