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嘉莉妹妹
3015200000039

第39章 身陷绝境:孤注一掷(1)

赫斯特沃收到麦格雷戈·詹姆斯·海律师事务所决定性的公函以后,烦恼不安地去街上闲荡了一阵子,回来时发现嘉莉那天上午写给他的信。一看见笔迹他就激动万分,赶紧把信拆开。

“这么说,”他想,“她是爱我的,不然就决不会给我写信来了。”

最初几分钟他为信的语调感到有点沮丧,但不久就恢复了镇静。“她决不会写信来的,假如她不喜欢我。”

这是他逃避沮丧唯一的办法。从这封信的措词他推断不出什么来,但其精神他想自己是知道的。

她的信字里行间明明是在谴责他,可他却从中得到了安慰,这真是太有人情了——如果不是可悲的话。他长期以来一直自得其乐,可现在却要从身外去寻求安慰——并且是从这样一种途径。感情的心弦多么神秘!它们是怎样把我们大家连在一起啊!

他脸上有了血色,一时忘记了麦格雷戈·詹姆斯·海来的信。只要他能够得到嘉莉,也许就能摆脱这一切纠缠不清的困境————也许事情就无关紧要了。只要他不会失去嘉莉,太太无论做什么他都不在乎。他站起身来团团转着,为将来永远得到他可爱的人儿,做着一个愉快的美梦。

可是没过多久他又产生了先前的担忧,觉得太厌烦了!他想到了明日以及起诉的事。他毫无行动,而下午已在溜走。现在是5点差一刻。5点钟那些代理人就回家了。明天中午前他还有时间。他这样想时最后15分钟已过去,5点到了。然后他这天就不再去想见他们的事,只想着嘉莉。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男人并没有自知之明。他才不去为此操心呢,整个心思都想着如何才可能说服嘉莉。这方面是没问题的。他深深地爱着她,这是他们共同幸福依赖的基础。要是把德鲁特摆脱掉就好了!

这样兴奋地想着时,他记起早上需要穿一件整洁的衬衫。

于是他去买了衬衫,另外还买了半打领带,然后来到帕尔默旅馆。进去时以为看到了德鲁特拿着钥匙上楼去。肯定不是德鲁特!之后他又想到也许他们临时改变了住处。他直接来到服务台。

“请问德鲁特先生在这儿下榻吗?”他问服务员。

“大概是吧,”后者说,看看自己的登记表,“是的。”

“真的吗?”赫斯特沃叫道,不过极力掩饰自己的惊奇,“一个人?”他又问。

“一个人,”服务员说。

赫斯特沃转过身,紧闭嘴唇,尽可能掩饰自己的心情。

“怎么回事?”他想。“他们吵架了。”

他激动起来,赶紧来到房间,换好衬衫。同时,他决心假如嘉莉孤身一人,或者假如她已去了另一个地方,他都应该弄个明白。他决定马上去拜访。

“我知道该如何办了,”他想。“我要上门去问德鲁特是否在家。这样就会弄明白他在不在,或者嘉莉在哪里。”

想到这里他几乎兴奋得手舞足蹈,决定一吃过晚饭就出发。

6点钟他从房间里下楼来时,先仔细看了看是否德鲁特在周围,然后出去吃了点便餐。可是他简直吃不下东西,因为太急于想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走之前他想还是看看德鲁特在哪里为好,又回到旅馆。

“德鲁特先生出去了吗?”他问服务员。

“没有,”后者回答,“他在房间里。你要送张名片上去吗?”

“不,我以后再拜访他,”赫斯特沃回答,走了出去。

他乘上一辆去麦迪逊街的电车,直接去了奥格登公寓,这一次大胆地径直来到门口。女佣为他打开了门。

“德鲁特先生在家吗?”赫斯特沃先生温和地问。

“他出城了,”姑娘说,她听见嘉莉这么对黑尔太太说的。

“德鲁特太太在家吗?”

“不在,她去剧院了。”

“是吗?”赫斯特沃说,大吃一惊,然后,好象带着什么重要的心事问:“你不知道哪家剧院?”

姑娘真不知道她去了哪家剧院,但因为不喜欢赫斯特沃,想给他找点麻烦,就回答说:“知道,是胡利剧院。”

“谢谢,”经理说,轻轻碰了一下帽子,走了。

“去胡利剧院找她,”他心想,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去。在到达城中以前他把这整个事仔细想了一下,断定去是毫无用处的。尽管他非常渴望见到嘉莉,但他知道,她会和别人在一起,不希望他去恳求她,打扰她。他可以稍过些时间去————明天早上,只是明天早上他面前还有律师的问题。

这次小小的走访给他激动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他不久又忧心忡忡起来,回到酒馆渴望得到安慰。不少绅士们在交谈着,使这个地方充满生气。在酒馆的后端,一群库克县①的政客正围着一张樱桃木圆桌谈话。几个寻欢作乐的年轻人在柜台边闲聊着,然后才姗姗朝剧院走去。一个穷要面子的人长着红鼻子,戴顶旧礼帽,在柜台的一端独自静静地啜着一杯淡色啤酒。赫斯特沃向政客点头,走进自己办公室。

大约10点钟他的一个朋友————弗兰克莱·泰恩特先生,当地一个爱好运动的赛马迷————走了进来,看见赫斯特沃独个儿在办公室里便来到门口。

“你好,乔治!”他喊道。

“你好,弗兰克,”赫斯特沃说,感到心中的烦恼消除了一些,“请坐,”他指着这间小屋的一把椅子。

“怎么啦,乔治?”泰恩特问。“你看起来有点儿闷闷不乐。没在赛马场输钱吧?”

“我今晚不太舒服,昨天得了一点感冒。”

“喝点威士忌酒,乔治,”泰恩特说。“你应该懂得这个的。”

赫斯特沃笑了笑。

他俩这么谈着时,另外几个赫斯特沃的朋友也进酒馆来了,11点刚过不久,剧院散场,因此又进来了一些演员,其中有些是名星。

①美国的县是州以下最大的行政区,与中国的县不同。芝加哥即在该县之内。

接着就开始了漫无边际的社交谈话,这在美国的娱乐场所是非常普遍的,那些一心想发财的人极力要从富豪们身上擦下些金箔来。假如赫斯特沃有一个爱好的话,那就是倾身于名流。他认为假如自己属于什么地方的话,那就是名流之中。他太自豪了,用不着去奉承别人;太敏锐了,完全能严格履行好现有的职责,尽管有些在场的人并不赏识他。但在眼前的这种处境中,他能够象个绅士一般出出风头,毫不含糊地被认作一个朋友,和那些公认有才的人不相上下,所以他是最快乐的了。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他才会“有所收获”。当友好的气氛极为浓重时,他甚至会肆无忌惮地和朋友们一杯对一杯地喝酒————或者满脸通红,舒畅惬意,再喝下去就会现出一副邋遢相————那就是他和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他和名流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今天晚上,尽管他心里很不痛快,但见到这么多朋友却深感安慰。既然社会名流们已聚在一起,他就暂时把烦恼置之脑后,尽情地加入到他们中间去。

酒刚喝一会儿便发生了效力。一个个的故事传出来————那些经久不衰、滑稽可笑的故事,它们成了美国人在这种场合下谈话的主要内容。12点钟关门的时间到了,客人们也纷纷离去。赫斯特沃十分亲切地和他们握手告别。他笑容满面。他已处于这样的状况:头脑虽然清醒但却充满了幻想。他似乎觉得自己的麻烦并不很严重。他来到办公室,开始翻查账目,等侍者们和出纳员先走————他们没过多久就走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查看晚上一切是否安全关好,这是经理的职责,也是他的习惯。一般说来银行关门后收的现金才放在酒馆里,并且由出纳员锁在保险箱里面,只有他和老板们才知道暗码;但是,赫斯特沃每晚是,赫斯特沃每晚上都要谨慎地拉拉现金抽屉和保险箱,看是否关紧。然后他就锁好自己的小办公室,开亮保险箱旁的灯,最后自己才离开。

他以前在安全方面从没发现过什么问题,今晚他关好办公桌以后, 仍出来试了试保险箱。他的办法是用力拉一下。可这一次门竟然被拉开了。他略为吃了一惊,往里一看发现钱箱象白天一样开着,显然是没锁上。他的第一个念头当然是检查抽屉,把门关好。

梅休半小时前离开时,无疑以为自己旋过门钮,锁好了保险箱。他过去从没出过差错。可是今晚梅休另有心事,他一直在考虑着自己的一个生意问题。

“我看看这儿,”经理想,取出装钱的抽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看看里面。这完全是多此一举,换一个时间他是决不会这样的。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层钞票,象银行发行的那样一千美元一叠放着。他不知道这儿有多少钱,只是停下来看着它们,然后他又取出第2个现金抽屉,里面放着当天的营业收入。

“我从不知道菲茨杰拉德和莫伊会这么放钱的呢,”他心里在说。“他们一定是忘记了。”

他看看另一个抽屉,又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