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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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侃侃伐吴兮(下)

晋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

杜预向江陵,王浑出横江,攻吴镇、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击破丹阳监盛纪。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并以铁锁横截之;又作铁锥,长丈余,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舰。濬作大筏数十,方百余步,缚草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铁锥,锥辄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在船前,遇锁,然炬烧之,须臾,融液断绝,于是船无所碍。

晋军诸路齐进,东吴顷刻瓦解。

王濬顺流而下,遇到了铁索横江,还不止如此,还有丈余的铁锥沉在江中,用来破坏王濬的战船。铁索横在江面上,起不到绊马索兜翻的效果,最多也就是一个金属隔离带而已;至于铁锥,从葛洲坝、三峡等大江截流的电视报道看,这个铁锥必须是四面体才能稳在预定的地方。这玩意儿怎么炼成的?怎么运到现场的?怎么投放的?东吴的这两项重大阻敌措施,包含着古代冶金、工程、科技等丰富的信息,费了那么大劲,在军事上有多少效果,我看很值得怀疑。是铁锥进水了,还是吴国的守将脑袋进水了?

王濬戎卒八万,方舟百里,自武昌顺流“径趣建业”,最后鼓噪入于石头。

司马炎本来是划分了若干战区的,并要求从四川东出的王濬,先受第一战区长官杜预节制,后受第二战区长官王浑节制。

杜预对自己的部下说,王濬老爷子威名已著,来得生猛。他要是打到我们这里,他肯定会继续顺流而下,我节制不了他,也没必要节制;他要是打不过来,节制他又有什么意义呢?杜预哥哥是个明白人,大家都是集团军,管不了不如不管。杜预给王濬写封信:“足下既摧其西藩,便当径取建业,讨累世之逋寇,释吴人于涂炭,振旅还都,亦旷世一事也!”濬大悦。

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王浑不这么想,还真想把王濬管理起来,王濬到达他的战区,王浑便发通知让王濬前来报告工作,王濬顺风帆扯得老高,给王浑回报说:“风利,不得泊也。”风太爽了,停不下来了,不好意思,拜拜。

王濬在诸路讨吴大军中可能绝对距离最远,但他坐着和谐号特快船,比长江对岸的兄弟部队反而先到石头城,时称建业,如今叫南京。

刘禹锡曾作《西塞山怀古》曰:

王濬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索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

故垒萧萧芦荻秋。

举降幡的当然不能是外人,是晋国在吴国的超级卧底孙皓同志,孙皓按照古代的规矩,把投降仪式搞得很隆重,很规范,“面缚舆榇,诣军门降”。就是背着手把自己铐起来,当然用的不是一元纸币能打开的那种劣质货。然后用豪华车拉着一口空棺材,那意思就是您要看我不顺眼,就像捏死个臭虫一样捏死我,顺手丢进这口棺材里,直奔火葬场,绝不给领导添乱、给政府添麻烦。

王濬踱着方步,京剧老生那种范儿,命令把手铐打开喽,把棺材烧喽,那豪华车不管是奔驰还是宝马,先停到老夫的大营门口,这个不能烧喽,得低碳环保。

王濬按归国侨领的礼节接见了孙皓,然后“收其图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二万三千,兵二十三万”。

这会儿,他的长官王浑正像苏三唱的那样“去往南京转”,在路上“呼哧呼哧”喘气跑着呢。

280年,晋灭吴,自黄巾起事(公元184年)以来的大三国时代终于结束,国家由农民起义而乱,经军阀混战、群雄割据,最后又复归于一统,这期间产生了很多中国老百姓耳熟能详的历史人物,他们的那些事儿,一直为后世中国人津津乐道,成为中国人智慧和价值观的一部分。

攻克南京的消息传到洛阳,司马炎执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那个时候,还没有一切归功于党的传统,《感谢法》也没有颁布,司马炎的感谢透露了帝王家的自私和小气:“羊太傅有功,但已经翘翘了。活着的就不要争了,争也没分。”

还有两个小插曲值得一提:

孙皓的堂弟孙秀之前已经降晋,他投降以后,司马炎把骠骑将军的名号从贾充头上摘下来,戴在他头上,以示优怀。孙秀没有参加朝廷的平吴庆祝活动,而是独自向南流涕:想当年老爷爷孙坚创业艰难,今天大好江山说没哗地一下就没有了,“宗庙山陵,于此为墟。悠悠苍天,此何人哉”!此后孙秀的统战价值贬值,孙秀就从骠骑将军降为伏波将军。

在王濬扯顺风帆的时候,三军总都督贾充也搞不清楚情况,还在那里上疏要求查办主战派。皇上接过他的上疏,顺手把解放南京的捷报塞给贾充,拍拍他的肩膀说:“没办法,运气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