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这样读资治通鉴(第5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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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二王争功

晋世祖武皇帝太康元年(公元280年)

濬至京师,有司奏濬违诏,大不敬,请付廷尉科罪;诏不许。又奏濬赦后烧贼船百三十五艘,辄敕付廷尉禁推;诏勿推。

浑、濬争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广陵刘颂校其事,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帝以颂折法失理,左迁京兆太守。

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平吴奏大功。

有老爹司马昭灭蜀的经验教训,所以司马炎也是派了互不节制的三支部队南下,杜预一支,王浑一支,司马伷也算一支,而王濬这一支没说死谁来节制,这就避免了某人居功至伟而尾大不掉。王濬进入建业受降,第二天王浑所部也进入了,谁要想和南方士族勾结起来继续割据,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王浑是晋阳太原人,属太原王氏,他父亲王昶,做过魏国的司空,名列三公。王浑有个从兄叫王沈,因为父亲早死,一直由他叔叔也就是王浑的父亲王昶抚养,这哥儿俩开始在曹爽手下混,曹爽被诛,王沈、王浑被免职回家,后来又被录用。从他们的这一经历看,司马懿当时确实是做到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没有把“曹爽集团”扩大化,而太原王家是望族,像王沈、王浑这样的大士族子弟,就等于是传说中的金子,搁哪儿都要闪光的。

王沈有文才,做了魏国傀儡皇帝曹髦的秘书,被皇帝誉为“文籍先生”。曹髦要上街造反,王沈飞也似的报告给了司马昭,遂有贾充、成济杀帝于当街的事件。

司马昭平蜀时,王沈任征虏将军、持节、都督江北诸军事,有效地震慑了吴国的挑衅,保障了西线战事的顺利进行。司马炎“受禅”称帝前后,裴秀、王沈、贾充等用力最多,贡献最大,遂有“王裴贾,济天下”的说法。

司马炎称帝后,王沈“以佐命之勋,转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加散骑常侍,统城外诸军事”,可见得到非同一般的信任。王沈于泰始二年就死了,王浑作为太原王氏的代表,继续得到司马炎的信任,儿子王济娶了司马炎的女儿常山公主。

王浑在平吴一役中,也不是徒作壁上观,吴国当时的丞相张悌、大将孙震都把王浑所部当成主力来对待。王浑和他们决战获胜,并杀死张、孙二人,孙皓听到这个消息遂决定投降,并派人和王浑联络,但王濬的水军先于王浑一天进入建业,受降这个最体面的功劳被王濬抢去了。

王濬不按预先的安排听从王浑的节制指挥,甚至干脆抢了王浑快要到手的奶酪,这当然严重激怒了王浑。王浑“意甚愧忿”,甚至准备进攻王濬,被左右劝下。战场还没打扫完,这两王就掐上了。王浑向司马炎投诉王濬,罪名是“违诏,大不敬”,王濬上书答辩:“臣水军风发乘势,径造贼城,无缘回船过浑。……皓众叛亲离,匹夫独坐,雀鼠贪生,苟乞一活耳,而江北诸军不知虚实,不早缚取,自为小误。臣至便得,更见怨恚,并云:‘守贼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为事君之道,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顾嫌疑以避咎责,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实非明主社稷之福也。”

王濬说王浑自己行动慢,还嫌别人行动快。王濬强调兵贵神速,一切为了皇上的最高利益,管不了那么多嫌疑避讳,这是事君之道。他还创造了一句名言:“苟利社稷,死生以之。”后来林则徐把这句话化成一副楹联:“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王濬站到这样的高度,王浑投诉的“违诏”就不着力了。

王浑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说:“濬军得吴宝物。”又云:“濬牙门将李高放火烧皓伪宫。”

平定太平天国时,曾国藩也如王浑一样,围城数月,但是当时其他各路督抚如李鸿章等,都看着曾国藩的面子,决不会像王濬这样率先攻入南京,而是很默契地把首功让给曾国藩的九弟曾国荃。但是,南京攻克以后,关于曾国荃大掠南京,把洪秀全数年搜刮的财宝尽皆收入私囊的消息却不胫而走。私吞主子应得的财宝,这个挑拨很给力!

王濬再答辩说:进建业是我先进,但进吴主的宫殿却是王浑的部将周浚。我进去的时候,连个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如果有财富,也一定是周浚同志收藏了。

王濬索性把窗户纸彻底捅破:“臣孤根独立,结恨强宗。夫犯上干主,其罪可救;乖忤贵臣,祸在不测……谋反大逆,尚以见加,其余谤摂,故其宜耳。今年平吴,诚为大庆;于臣之身,更受咎累。”

王濬一来年纪大了,二来确实功劳在那里摆着,加邓艾事件殷鉴不远,怎么着也不能再让冤死,所以无所顾忌,极力为自己辩白。

司马炎回绝了所有对王濬的投诉或起诉,他让廷尉刘颂来调查核实具体情况,刘颂不敢得罪“宗党强盛”的王浑,“以浑为上功,濬为中功”。司马炎没有同意,并贬了刘颂的官。

皇上的立场很明确了,平吴之功,他不好意思说是自己英明决策的结果,但是他已经当着大家流涕道:“此羊太傅之功也。”王濬本人没有什么家族背景,既先入建业受降,功劳不容抹杀;至于王浑,家族势力强大,把这么大的功劳算在他们王家头上,万一他们有活思想……

司马炎此时此事还是“圣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