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二十五史一日一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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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陈涉忘本失霸业

陈涉年轻的时侯,曾经和别人一起被雇用耕田。一次当他停止耕作走到田埂上休息时,感慨恼恨了好一会儿,说:“假如谁将来富贵了,大家相互不要忘记了。”和他一起被雇佣的伙伴们笑着回答说:“你是被雇给人家耕田的,哪能富贵呢?”陈涉叹息着说:“唉!燕子、麻雀这类小鸟怎么能理解大雁、天鹅的远大志向呢!”

秦二世元年七月,朝延征调贫民去防守渔阳,一共有九百人驻扎在大泽乡。陈胜(即陈涉)、吴广都被编入了这次征发的行列之中,当了屯长。当时恰遇天下大雨,道路不通,而按照法律规定,误期到达是要杀头的。于是陈胜、吴广就商量说:“如今逃走也是死,起义干一番大事业也是死,同样都是死,为国事而死好不好?”吴广认为很对,于是就用朱砂在一块白绸子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字,塞进别人用网捕来的鱼肚子里。戍卒买鱼回来煮着吃,发现了鱼肚中的帛书,觉得这事很奇怪。

陈胜又暗中派吴广到驻地附近一草木丛生的古庙里,在夜里点起篝火,模仿狐狸的声音叫喊道:“大楚兴,陈胜王。”戍卒们在深更半夜听到这种鸣叫声,都惊恐起来。第二天早晨,戍卒们议论纷纷,都指指点点地看着陈胜。

吴广一向关心别人,戍卒中很多人愿为他效劳出力。一天,押送这批队伍的县尉喝醉了酒,吴广故意多次扬言要逃跑,以激怒县尉,惹他当众侮辱自己,借以激怒众人。那县尉果然鞭打吴广,还拔出佩剑要杀掉吴广,吴广奋起夺剑杀死了县尉。陈胜又帮助他杀死了另一个县尉。随即他们召集属下号召说:“各位在这里遇上大雨,误了到达渔阳的期限,误期按规定是要杀头的。即使不被杀头,但将来戍边死去的肯定也得十之六七。再说大丈夫不死便罢,要死就要名扬后世,王侯将相难道都是祖传的吗!”属下的人听了都异口同声地说:“我们心甘情愿地听凭差遣。”于是陈胜自命为将军,吴广做都尉。起义军首先攻占大泽乡,接着又陆续攻克蕲、铚、酂、苦柘、谯几个地方。当他们攻下陈县之后,陈胜就自立为王,国号为张楚。

陈胜称王之后,以陈县为国都。从前一位曾经与他一起给人家耕田的伙计听说他做了王,便来到了陈县,敲着宫门说:“我要见陈涉。”守宫门的长官要把他捆绑起来。经他反复解释,才放开他,但仍然不肯为他通报。等陈王出门时,他拦路呼喊陈涉的名字。陈王听到了,才召见了他,与他同乘一辆车子回宫。

进宫之后,客人在宫中出出进进,越来越随便放肆,常常跟人讲陈胜从前的一些旧事。有人就对陈王说:“您的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说八道,有损于您的威严。”陈王就把来客杀死了。从此之后,陈王的故旧知交都纷纷自动离去,没有再亲近陈王的人了。

后来,陈王任命朱房做中正,胡武做司过,专门督察群臣的过失。将领们攻占了地方回到陈县来,朱房、胡武对命令稍有不服从的,就抓起来治罪,以苛刻地寻求群臣的过失作为对陈王的忠心。凡是朱房和胡武不喜欢的人,一旦有错,他们不是交给专事司法的官吏去审理,而是自己擅自予以惩治。陈王却很信任他们。将领们因为这些缘故就不再亲近依附陈王了。十二月,秦军攻占陈县,陈胜在逃跑的途中,被他的车夫庄贾杀死。

——选自《史记·陈涉世家》

【智慧心得】

处富贵之境不可忘贫贱之交

秦始皇灭掉六国一统天下后,对老百姓实行高压政策,加之统治极其残暴,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到秦二世时,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于是,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燃起了反抗暴秦的第一把火。所以称陈吴二人为亡秦的先驱是最合适不过了。可是我们在赞叹他们高呼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中所包含的强烈反抗精神的同时,也要看到导致两个人失败的教训。那就是做人千万不能犯了“贵易交,富易妻”的错误。

中国有句古话,叫“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意思是说,一个人发达富贵以后,不能忘记自己贫贱困窘时的朋友,也不能抛弃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发妻。这是我们做人的基本准则。

一个人在不同的生活境遇中会有不同的交际圈,处于事业低谷和飞黄腾达时所结识的朋友以及所倾心的红颜知己,往往在身份地位上都会有所不同。很多人,一旦事业有成以后,就忘乎所以,六亲不认,深以过去自己曾经和某种层次的人有过交往为耻辱。还有些人,功成名就之后,便醉心于灯红酒绿,把牛衣对泣的连理忘在脑后,为人所不齿。

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是个早慧的典型。他四岁时到姑姑长公主家里玩耍,姑姑问他,愿不愿意娶自己的女儿陈阿娇为妻,这个情商开发很早的四岁孩子不仅满口答应,还信誓旦旦地说:“以后如果能娶阿娇做妻子,我就要亲自造一栋金屋子送给她。”长公主就把女儿许配给他,并怂恿汉景帝废长立幼,让刘彻当上太子,爬上皇位。可刘彻当上皇帝以后,身边美女成群,哪还顾得上什么阿娇啊。特别是有了卫子夫以后,汉武帝更不把阿娇放在眼里,还因为一点儿过错,将她赶入了长门宫。

有其君,必有其臣。大名鼎鼎的才子司马相如没有发迹的时候,十分贫困,只能寄食于临邛县令的门下。当地大富豪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因仰慕司马相如的才华,断然冲破世俗礼制,抛弃荣华富贵与司马相如私奔。卓文君看到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仍然不离不弃,主动提出夫妻二人当垆卖酒维持生计。终于有一天,司马相如因为自己的《子虚赋》得到汉武帝的赏识,青云直上。发达后的司马相如很快就忘了卓文君,另觅新欢去了。这使他的人品大打折扣,受到世人的指责。同样,雅俗共赏的传统戏剧《秦香莲》深受人们喜爱的原因,就在于它深刻揭露和批判了陈世美式的忘恩负义之徒。

这只是传统眼光看到的得志猖狂,忘乎所以造成的危害。其实,这种人的所作所为,除了要背负道德上忘恩负义的谴责外,还会使自己的事业蒙受巨大的损失。因为与布衣寒士交往的人,他所图的只是志向相投,而别无他求。因此,这样的朋友才能够如手足同胞一般,当你遇到困难时,他会鼎力相助,当你犯错误时,他会劝你悬崖勒马。一旦富贵时失去了这种人,就会有一些攀龙附凤的势利小人来填补真空,这种人花言巧语,惯于仰人鼻息,奉迎拍马,即使眼看着前面是万丈雷池,你若想跳,他们也决不会犯颜直谏。时间长了,你就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进退无据,难免有一天会铸成大错,陈胜诛杀亲朋故旧以后,朱房、胡武把持朝政就是最好的例证了。而汉武帝晚年耗费国力,穷兵黩武,四处征伐,无人敢去劝阻,也是因为他身居高位,不念旧情,身边缺少真正知心故旧的结果。

此外,如果一个人对和自己同甘共苦的朋友和患难与共的妻子还如此绝情无义,那么,以后谁还能相信这种人对自己能够推心置腹,忠心不二?陈胜吴广最初举事成功,在于陈胜有过“苟富贵,勿相忘”的承诺,在于“吴广素爱人”的善举,吸引人们前来投奔,增强了军事实力。可是,一旦政权建立,陈胜就听信谗言,手刃故友。使得将士各个侧目,人人自危,失去人心。最终导致强盛一时的张楚政权分崩瓦解。战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军事家吴起,在鲁国当官。齐国进攻鲁国的时候,鲁国想任命吴起为将,可是吴起娶的妻子是齐国人,因此,鲁国人猜疑他。吴起为了获取功名利禄,就杀了妻子,以表明他不依附于齐国。鲁国终于任用了他,并一举打败齐军。可是,从此以后,鲁君却不再重用他。原因是他谋取将位的可耻行为在鲁君心中留下阴影——为了权利他连发妻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将来为了更大的权利,说不定弑君谋反的事他也干得出。没有办法,吴起只好离开鲁国,另谋出路。

相反,如果一个人能够贵而不忘本,富而不弃根,他在受到人们尊敬的同时,也会赢得领导的赏识,合作者的追随。东汉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新寡,看中了有妇之夫的宋弘。光武帝马上召见宋弘,旁敲侧击地问道:“古来有一句谚语:‘贵易交,富易妻’,这可是人之常情吗?”宋弘毫不迟疑地回答:“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坦诚而又委婉地拒绝了皇帝的好意。一个人对妻子能够信守白头到老的承诺,那么他对给与自己官爵俸禄的皇帝也绝对会尽忠职守鞠躬尽瘁的。想到这里,光武帝不仅没有责怪宋弘,反而愈加敬重和信任他。因此,宋弘的官职能够由太中大夫做到大司空,还被封为栒邑侯,除了他自身的才能以外,与光武帝对他的信任不无关系。

忠与义是判断一个人人格高下的重要标准,也是基本底线。多收了几斗米就要抛弃妻子,对其不忠,实属无情;人一富,脸就变,对昔日患难之际的布衣之交横眉冷对,就是不义。无情无义之人,还有谁敢对你推心置腹,还有谁愿意和你同心协力。即便慑于你的权势而接近你,他们也都会小心谨慎。失去了别人的真心帮助,你的生活和事业就像寄托于浮萍,风雨飘摇,无依无靠,短暂的成功迎来的将是永远的失败。在过去,君主和帮助自己创业、守业的臣子之间应该是主仆加朋友的关系。那些能够赢得人心,使得臣下为自己肝脑涂地的有为之君,都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老臣。

春秋时期,晋公子重耳为逃避迫害而流亡国外,流亡途中,又累又饿,五随臣之一的介之推偷着从自己的大腿上割肉煮汤给重耳充饥。当重耳发现肉是介之推从自己腿上割下来的时候,感慨地流下了眼泪。十九年后,重耳归国作了君主(即晋文公),开始封赏患难与共的大臣,唯独忘了功劳最大的介之推。然而介之推并没有表白,他同自己的老母悄悄地到绵山隐居去了。后来,有人在都城里到处为其鸣不平。晋文公听说后,亲自带人去请介之推。为逼其现身,晋文公命人火烧绵山,可介之推宁愿葬身火海也不愿意与其相见。为表示对好友永远的怀念,晋文公下令将介之推去世的这一天定为寒食节,各家各户都不得举火做饭。

晋文公归国赏赐功臣旧部,居然会忘记割肉让自己充饥的介之推,恐怕“忘记”一词说不过去。以介之推的功劳,晋文公的才智,这种事情决不会被淡忘的。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当时的晋文公已经有了一种志得意满的骄横。他觉得不论你的功劳多大,现在我毕竟是君主,你只有主动来求我赏赐的份儿,而绝不可能让君主对你感恩戴德。只是由于后来舆论压力太大,晋文公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会失去民心,所以才有火烧绵山,设立寒食节等一系列的政治秀。但不论是否出于真心,这一举措的效果还是很好的,使晋国在短期内招募到不少人才,从而称霸诸侯。

“贵易交,富易妻”,古已有之,“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同样流传久远。它们的区别在于,前者是陋俗,后者是公理。陷于陋俗不能自拔的人,会先失名誉,后丧事业;牢记公理不肯随波逐流的人,会树德在前,立业于后。无论是仕途上的沉浮起落,还是商海中的此消彼长,历史都反复告诉我们:做任何事,都要先从做人开始。做人失败,做任何事都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