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材健壮,约莫五十岁,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统,穿着一身旧式的紫色花布衣服,这风格不少是受了她这个阶级的影响。她戴着大大的金色耳环,头发明显是花了大力气梳通梳顺的。脸盘很宽,五官粗糙,鼻子向上翻着,露出宽大的鼻孔,更加凸显了她高高在上的仪态——这是白人的尊严,对人尊重,却毫无谄媚之意。西尔维一向严守肤色上的等级制度,要是有白人叫她“西尔维夫人”,哪怕是孩子,她都会觉得消受不起——但对于同族的人,她却执意要他们这样叫。
“希望您对这个房间满意,夫人,”她亲切地说。“您的兄长米谢先生每次来新奥尔良,都会在这间房住。米谢先生还好吗?我上星期收到了他的信,当天就有一位先生想住这间房,我就说,”不好意思,这间房有人订啦。“这间房很清庆(静),人人都喜欢。隔壁房里住着位古韦奈尔先生,可真拿他没办法!他在那间房里住了三年啦,摆了自己的家具和书,啥都修得好好的,你可想象不到!我跟他说了多少回,”古韦奈尔先生,前头那栋三层小楼是空的,你咋不去那边住?“他跟我说,”甭管我啦,西尔维;好房子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没跑儿。”
她步态缓慢庄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理好床铺,摆好枕头,检查了水罐和水池,以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
“我去给您倒点水喝,夫人,”她边往外走边说道,“您要有什么需要,在门廊上喊普赛特就行,她听得见——她就在正下面厨房里头。”
靠着蒙泰科林,阿泰纳伊丝一番周折总算是进了城,经过长时间的车马劳顿,她本应该很累了,可此时她却并不觉得如何疲倦。
她怎能忘记呢,那天午夜,她骑马沿着“海岸”走到凯恩河的河口,多么黑暗,多么危险!蒙泰科林知道,圣路易斯和什尔夫波特的邮船会在天亮前经过,他送她上了船,便与她分别了。他叫她在红河口登岸,再转搭第一班南下的汽船去新奥尔良;她严格遵守他的指令,一到城里,便直奔西尔维家。蒙泰科林嘱咐她,一定要严守秘密,多加小心;这桩秘事颇具冒险色彩,令他感到十分愉快。带自家妹妹私奔虽不如带别家的好,但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不过,蒙泰科林总要好事做到底。他向西尔维预付了阿泰纳伊丝一个月的食宿费用,没错,这钱有一部分他只能靠借,不过蒙泰科林可不是小气的人。
所有的房客里,只有阿泰纳伊丝是在旅馆里用餐的,另一个例外是古韦奈尔先生,每周日他都会在旅馆吃早餐。
西尔维的房客主要是从南教区来的,多数都只在城里呆几天。客人们都不多话,礼貌地来了又走,他们可敬的品德一直让西尔维引以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