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之后她回房了,古韦奈尔还留在阳台上抽烟。聊了一小时之后,他已经非常了解她。其实她说的并不多,但他精明敏捷,从她半遮半掩的一些话中猜出了不少。他知道她喜欢蒙泰科林,而且他觉得她也喜欢卡佐,只不过自己还没意识到。他猜她又任性冲动又天真无知,对现状既不满足也不满意;毕竟,她不是抱怨了这世界上什么都不对劲,谁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开心过活吗?当时他对她说,看到她这么早就发现了这个难以改变的事实,他感到很难过。
他很同情她的孤单,第二天一早便浏览起自己的书架,想借几本书给她读,但所有想法最后都被他自己否决了。哲学肯定不行,诗集也是;尤其是他这里的这些诗集。他还不知道她在文学方面有什么喜好,而且强烈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公爵夫人》和《汉弗莱·沃德夫人》恐怕哪一本她都不肯读。最后他妥协了,选了一本杂志。
还杂志的时候,她承认,自己读得还算挺开心的。有一篇写新英格兰的小说她不太懂,这是千真万确的,还有一篇写克里奥尔的故事让她感觉不舒服,不过杂志里的图片她却非常爱看,其中有一张一下子使她想起了蒙泰科林骑了一整天马的疲倦样子,简直让她爱不释手。那张图上是雷明顿[8]画的牛仔。古韦奈尔执意要她留下那张图——留下那本杂志。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和她交谈,常常热心地给她帮忙,或者想办法陪她解闷。
一天下午,他带她去了湖的那一边。她几年前也曾去过一次,不过那时是冬天,因此,这段旅程对于她来说还是相当新鲜陌生的。宽阔的水面上处处游船,长满绿草的栅栏边孩子们在嬉戏,耳边还有音乐萦绕,这一切都令她陶醉不已。古韦奈尔想,她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就连她的袍子——细棉布做的,带着小枝图案——都是如此迷人,叫他难以想象。她戴着一顶白色的水手帽,帽子下的棕色秀发美得无与伦比,蓬蓬地梳在脑后,衬出她容光焕发的脸。她打着阳伞,提起裙摆,用非常特别的姿势给自己扇着扇子,他觉得,她这个姿势是最值得别人学习模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