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包裹拿在手里,翻来翻去把玩着,发现里面是很多封紧紧扎在一起的信。
所以,她是叫他不要打开,直接毁去这些信。她一生中似乎从未向他隐瞒过什么。他知道她冷淡而缺乏激情,但她是忠诚的,让他的舒适与幸福,对他体贴备至。他手中的秘密就不能是别人的吗?也许有人把秘密倾诉给她,她保证了守口如瓶?可是,不对,如果是这样,她会再写些什么,告诉他这个事实的。这个秘密就是她自己的,藏在这些信件中,她想将这秘密带进土里。
如果他曾想到,她正在那遥远的阴凉岸边伸出双手,等待他多年后再度回到她的身边,那么他一定毫不犹豫。他会怀着充分的信心想,"在那神圣的再会时刻,我们灵魂交融,她便会吐露一切;我可以等待她、信任她,直到那一刻到来。”但他无法想象她在哪个遥远的天堂等待着他。他觉得,哪怕是她最微小的部分,也都已不存在于这个宇宙的任何角落,甚至比起她降生之前还要空寂虚无。但她却仍存在于这个难以名状的愿望之中,挥之不去,仿佛生命依然在她血管中奔流;她知道,在死亡将他们拆散之后,这愿望仍能抵达他的身边,还带着无穷的力量与信心。这无比的勇敢与坦荡让他为之动容,也让他升华,脱离了凡人的境界。
什么秘密会让一个女人至死不言呢?这个念头从他心中闪过,人类本能的占有欲一下子渗进了他的血液里。他用指头捏紧了手中的包裹,跌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痛苦地猜忌着,或许还有另一个人,与他分享着她的思想、她的爱情、她的生活,这个想法让他瞬间失去了风度和理智。他有力的拇指勾住了细线,只要轻轻一拉就能松开——“我完全信任你的忠诚与爱情。”这不是映在他眼前的字迹,而像是对着他灵魂的低语。他痛苦地颤抖了一下,把头埋在了信件上面。
他曾见过一个透视者把信举到前额,声称这样就能看见里面的内容。他想了好一会儿,在极度的渴望下,这样的天赋会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但他感觉到的只有光洁的纸面,冷冷地贴在他眉心,那触感仿佛死去女子的手。
半小时过去了,他抬起头。他在心中进行了无法形容的激烈斗争,但最后忠诚与爱情获得了胜利。他脸色苍白,饱经沧桑,但已不见了犹豫的神态。
他丝毫没有想过将这厚厚的包裹丢入壁炉中,让它被火舌舔舐,焦黑残余地展现在他眼前。那应该不是她的本意。他站起身,从桌上拿起沉重的青铜镇纸,牢牢地绑在包裹上。他走到窗边,望向下面的街道。夜色已经降临,雨依然在下。他能听到雨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还能看见街灯昏黄的光线中落下的雨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