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歌舞片(1945—1965)
歌舞片是伴随着有声电影的诞生而出现的一种好莱坞最重要的电影类型。它洋溢着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这种精神在“二战”结束之后正好与美国国民沉浸在胜利欢乐之中的气氛相契合。因此,在“二战”之后,歌舞片在类型提升的趋势中受益最多,几乎每家制片厂都制作歌舞片。其中,米高梅公司的三个制作小组在歌舞片的领域里达到了一统天下的局面,而最知名的当然是由亚瑟·弗里德(Arthur Freed)所督导的制作小组“弗里德创作集体”(Freed Unit)。
弗里德当时因为推出了《绿野仙踪》一片而成为顶级的制片人,他的“弗里德创作集体”中集中了一批最杰出的歌舞片创作人才:嘉兰(Garland)、弗雷德·阿斯泰尔、维拉·艾琳(Vera Ellen)、安·米勒(Ann Miller),以及最为重要的金·凯利。
金·凯利是一位总是满面春风、充满跳跃活力的现代舞舞蹈家,他善于将叙事情节和歌舞表演紧密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他掌握广泛的舞蹈风格,如踢踏舞、现代舞、芭蕾舞等。他所擅长的刚健有力的体操式舞步和雄壮的跳跃往往能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些风格随意的舞蹈之中,从而在各种类型的舞蹈中均产生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金·凯利的舞蹈十分性感,他经常身着紧身衣,面带高傲而迷人的微笑,强烈地摆动臀部,配合腰部,突出肌肉匀称的躯体。金·凯利的银幕形象总是和生活如此贴近,很容易让观众产生出“他是我们中的一员”的强烈认同感。他的翩翩舞步,完美地表现出“生命即是歌舞”的信条,如《海盗》(The Pirate,1948)中的“尼娜”段落,《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中的“我找到了旋律”段落,《雨中曲》的标题段落,《碧云天》(It"s Always Fair Weather,1955)中“我爱自己”的滑冰段落等都成为歌舞片历史上最闪亮的瞬间而永存影史。
在20世纪40-50年代,“弗里德创作集体”先后制作了米高梅公司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歌舞片,其中包括:《相聚圣刘易斯》(Meet Me in St.Louis,1944)、《雅兰黛与大盗》(Yolanda and the Thief,1945)、《海盗》、《复活节游行》(Easter Parade,1948)、《锦城春色》、《一个美国人在巴黎》、《画舫璇宫》(Show Boat,1951)、《皇家婚礼》(Royal Wedding,1951)、《雨中曲》、《篷车演艺队》(The Band Wagon,1953)、《蓬岛仙舞》(Brigadoon,1954)、《碧云天》等。
《锦城春色》也许是最能表现美国人民战后气氛的作品。它讲述了一个以士兵为主人公的简单轻松的故事:三个水兵盖比、奇布与阿吉希望有机会能在一天之中饱览纽约风光,而在这时,盖比对地铁小姐艾维·史密斯一见钟情,在计程车上女司机海吉对奇布表达情意。盖比、奇布、阿吉与海吉四人一起去寻找艾维,在展览室内阿吉不巧碰倒了一座恐龙化石致使其散架,军警合力追捕阿吉。盖比终于找到了艾维,在晚会中艾维却再次消失,盖比颓丧之余认为艾维瞧不起他。待得知艾维的下落后,始知原来艾维为了付学费晚上在驿车上表演歌舞。这部影片是在实景之中表演歌舞的,片中的编舞设计和剪辑技巧都带有一种激情,使整部影片富有张力。影片的结束曲《纽约,纽约》已经成为大都会纽约的代表性歌曲。
《一个美国人在巴黎》也是“弗里德创作集体”的得意之作,该片获得了第24届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摄影、最佳音乐、最佳美工以及最佳服装设计等六项大奖。该片讲述了美军士兵吉里退伍后仍留在巴黎绘画,他与另一个美国人钢琴家亚当和法国人亨利交情深厚,一起无忧无虑地打发日子。一天,有个美国女富翁迈罗邀请吉里去酒吧用餐,在那里,吉里遇见了美丽的法国女郎丽丝并喜欢上了她。从朋友那里得知,丽丝的父母在战争中双亡,亨利对她十分关心,并与她订婚,事虽至此,吉里却更爱丽丝。亨利看出吉里的真心所向,而且二人兴趣相投,于是决定离开。这部影片中最出色的一场戏是一组由金·凯利精心设计的舞蹈,长达17分钟。在这段舞蹈中,男女主人公在舞台风格化的巴黎场景中翩翩起舞,亦真亦幻,富丽堂皇,动人至极,将古典和现代舞蹈与轻歌舞剧风格的踢踏舞完美结合,显示出金·凯利深厚的舞蹈功底和编排能力。从某些方面来说,银幕上的舞蹈编排由于涉及到摄影机的调度,要复杂于舞台上的舞蹈编排,而在本片中,摄影机的盘旋运动和舞蹈者的运动构成了梦幻般的对位法配合,简直就是舞者与摄影机(也就是观众)的双人舞蹈。
《雨中曲》被普遍认为是世界电影史上最杰出的歌舞片,男主人公在雨中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载歌载舞的场景已经成为银幕上的永恒经典,呈现出好莱坞影片在歌舞片类型中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影片在词曲与景物的配合方面水乳交融,歌曲气氛和舞蹈技艺相映生辉。这是一部关于好莱坞影坛秘密与艰辛的电影。20世纪20年代末期,有声电影的出现使很多无声明星遭遇到声音的考验,也产生了淘汰与幕后的掩饰工作。影片以此为背景,在讽刺了早期歌舞片风格的同时也嬉笑嘲弄了好莱坞的虚伪。该片讲述的是1927年的好莱坞,大明星唐在一部影片的首映式后,偶遇青年女子凯西,唐对娇小聪慧的凯西萌生了爱意,但凯西对此却不以为然。当时好莱坞正在为即将到来的有声电影进行着各种尝试,电影公司决定把唐和他的影坛情侣林娜主演的影片《决斗骑士》拍成有声片,但林娜糟糕的嗓音和不成熟的有声技术,令影片在试映中一败涂地。就在大家沮丧之际,百老汇歌舞演员出身的凯西却提议将本片拍成歌舞片,这个主意让众人兴奋不已。不会唱不会跳的林娜的说和唱都由凯西配音替代,影片中还加入了许多现代舞蹈,公映后观众反映极为强烈。心胸狭窄的林娜企图让多才多艺的凯西永远充当自己的配音,不惜以自己的明星地位去要挟电影公司老板。但在林娜向观众致谢时,热情的观众觉得她的声音和电影中的不一样,一致要求她唱一首歌。唐要求凯西在幕后替前台的林娜唱,当《雨中曲》优美的旋律回旋在大厅时,唐等人拉开了大幕,观众们顿时明白了谁才是这部影片真正的明星,唐和凯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在影片中,借助声音的不同步和脱节营造了许多嬉笑打闹的笑料,在金·凯利载歌载舞的同时配之以圆润自如的升降镜头,地上的水滩和舞者手中的雨伞的编排展现出轻盈明快的视觉风格。
20世纪50年代中期之后,米高梅公司依然推出了很多优秀的歌舞片,但是已经不占据主导地位。多家制片厂在歌舞片领域的崛起使歌舞片呈现出多元化的局面,使传统的大制作歌舞片受到了威胁。如高德温(Goldwyn)公司的《男孩与玩伴》(Boys and Dolls,1955),派拉蒙公司的《甜姐儿》(Funny Face,1956),联美公司的《西区故事》,哥伦比亚公司的《鸟儿再见》(Bye Bye Birdie,1963),二十世纪福克斯公司根据百老汇舞台剧改编的歌舞片,如《国王与我》(King and I,1956)、《音乐之声》,华纳公司的《星海浮沉录》(A Star is Born,1954)、《睡袍游戏》(The Pajama Game,1957)、《音乐家》(The Music Man,1962)和《窈窕淑女》等,这些电影的出现为歌舞片开创了新的局面,探索出新的走向,对20世纪60年代之后的歌舞片的风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20世纪60年代,在歌舞片领域中最值得一提的当属罗伯特·怀斯(Robert Wise)的两部经典作品《西区故事》和《音乐之声》。怀斯在好莱坞的起点并非是歌舞片领域,而是作为剪辑师,他曾经剪辑了一系列著名的好莱坞影片,其中包括里程碑式的《公民凯恩》和《安培逊大族》(The Magnificent Ambersons,1942)。之后,罗伯特·怀斯从1945年开始独立执导电影,包括西部片《月上血色》(Blood on the Moon,1948),B类电影《绑票》(The Body Snatcher,1954),剧情片《陷阱》(The Set-up,1949)、《我要活下去》(I Want to Live!1958),科幻片《地球停转之日》(The Day the Earth Stood Still,1951)、《纵横天下》(Executive Suite,1954)等。但是真正让罗伯特·怀斯开始名扬天下的却是歌舞片。
1961年,罗伯特·怀斯聘请著名的歌舞片编导杰罗姆·罗宾斯(Jerome Robbins)将《西区故事》搬上银幕,而他也因此片而获得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两项殊荣。《西区故事》讲述的是一段根据百老汇著名舞台剧改编拍摄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现代爱情故事。故事发生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纽约曼哈顿贫民区的两个黑帮为争夺地盘和地位而冲突不断,然而,一方首领的妹妹却与另一方的前首领意外相爱,影片将野蛮与爱情、浪漫和不共戴天结合在一起,巧妙地融合了歌舞、爱情、暴力、黑帮故事等元素。在舞蹈方面,电影把现代戏剧、现代歌舞剧和现代芭蕾舞融合在一起,从摄影棚的布景中跳出来,在辽阔真实的场景中展现歌舞场面,舞蹈节奏明快,情绪奔放,十分具有青春活力。导演的处理社会气息十足,摄影机运动挥洒自如,具有跳跃的韵律感。这种热情奔放的现代舞蹈风格让观众陶醉,并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歌舞片,街头舞蹈和现代音乐相结合的形式也成为后来好莱坞歌舞片竞相效仿的模式。影片最终以女主人公和两方首领被刺身亡而告终。片中的男女主人公缺乏应有的人性魅力,但是“鲨鱼帮”的首领饰演者表现突出,并获得了当年的奥斯卡最佳男配角奖。片中精彩的舞蹈斗狠场面高潮迭起,扣人心弦,《玛丽亚》、《美国》、《在劫难逃》等著名唱段也成为了经典唱段,让人百听不厌。
如果说《西区故事》改编自莎翁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略显老套,那么1965年的《音乐之声》则更加通俗。它取材于1938年发生在奥地利的一个真实故事:见习修女玛丽亚是个性格开朗、热情奔放的姑娘,修道院院长觉得玛丽亚不适应这种与尘寰隔绝的生活,该放她到外面去看看。就这样,玛丽亚来到萨尔茨堡,当上了前奥地利帝国海军退役军官冯·特拉普家7个孩子的家庭教师。冯·特拉普是个心地善良的爱国者,他在服役期间功勋卓著,几年前,他心爱的妻子不幸去世了,现在他感到心灰意冷。家里没有歌声,没有笑声,他也不许别人提到他的妻子。他爱自己的孩子,但是并不了解他们,总是像指挥水兵一样管理着他们。玛丽亚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戴着顶破旧的帽子,拎着手提箱,挟着吉他离开了修道院。她一路放声高歌,蹦蹦跳跳,莽莽撞撞,一口气闯进了上校家。上校见她这副模样,对她能否做家庭教师表示怀疑;而上校管教孩子们的做法也令她大为惊讶:只要他的哨声一响,孩子们就从各自的房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出来,排好队,按水兵操练的要求报出自己的姓名。孩子们生性活泼可爱,各自有不同的性格、爱好和理想。他们不愿意过这种被严加管束的生活,总设法捉弄他们前几任的家庭教师,使他们待不下去,对玛丽亚自然也不例外。
但玛丽亚自己就具有孩子般的性格,她能理解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的所作所为。她引导他们,关心他们,帮助他们,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很快就成为他们的知心朋友,彼此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她在上校离家去维也纳期间,用窗帘布给孩子们做了游戏服,带他们去野餐、郊游、爬树和划船;她教他们唱歌,从“哆,,咪”学起,直到排练歌曲。于是,这个家庭平添了笑语、欢乐和生气,充满了音乐之声。当上校带着准备与他结婚的男爵夫人回来时,家中呆板、冰冷的空气完全变了,他的“水兵们”已被训练成了有素养的家庭合唱队。这激起了上校对生活的热爱,唤回了失去的幸福,也唤起了他对玛丽亚的爱情。男爵夫人知难而退,玛丽亚和特拉普上校终于结成了美满的伴侣。这时正值20世纪30年代希特勒吞并奥地利的前夕,**分子早已嗅出了上校家浓郁的自由奥地利气味。在萨尔茨堡举行奥地利民谣节的当天,上校和玛丽亚度蜜月归来,接到柏林来电,命令上校参加**的海军,并把他和全家置于严密监视之下。借着参加民谣节的机会,特拉普家庭合唱队在奥地利同胞面前奉献出他们发自心底的歌,并在朋友们和修女们的协助下,全家逃出了多难的祖国,留下了绕梁不绝、回肠荡气的对祖国充满眷恋的爱情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