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是这样的幽微与探索,遂出现了向外和向内的两种探索的选择。向外的有神秘主义的宇宙论,神秘主义的物质因果论等等;而向内,则出现了宗教、大自然、现实人生,以及文学上的各种神秘主义。它在这些地方经由特殊的启示与感觉,希望对世界一体、生命一体能找到其本源。而无论启示来自何处,这种向内发展的神秘主义都有一个共通性,那就是“爱”。“爱”是一种力量、一种意旨、一种目的……由于神秘主义在“爱”里找到意义,几乎毫无例外的,神秘主义者也必然浪漫、勇敢、有情,以无谓的心情去面对现实世界里让爱被扭曲,或者爱因而失去的黑暗部分。
因此,纪伯伦乃是西方浪漫神秘主义,与东方神秘主义会聚后的结晶。这是一个新的综合,造就出了他那种独特的“文学神秘主义”,文字和话语在他的著作里滚动如珠,撞击着人们的眼,打动着人们的心。它不是狭义的文字,也不是狭义的宗教,而是新形态的俗世灵修经典,不管你是西方人或东方人。当我们觉得意义丧落、生命倦怠、被疑惑和愤怒所包围、对现世觉得很无可奈何的时刻,打开《先知》,总会得到他的帮忙与照顾。
(南方朔)
烈火焚烧、寒冰淬炼的灵魂
初接触纪伯伦的原著至今,转眼已40年了!
人生又有几个40年呢?
虽然,阅读是我个人的狂热之一,虽然,在接触《先知》之前和之后,我仍在书海中徜徉。但无可讳言的,《先知》是我进入东西方哲思会通的第一扇门。后来钻研新时代思想数十年,读过、赞叹过的好书也不少,但,《先知》有点像是我在这方面的“初恋”,忘不了。
犹记电影《大河恋》当中,父亲指导儿子的写作,叫儿子将初稿删掉一半,再呈上来,还叫他再删掉一半。我也认同那样的写作风格,所以,尤其钟爱纪伯伦作品当中的《先知》。虽然多年来自己也写过几本,译过更多,但很多人第一次见到我都会说:“嘿!是你的《先知》陪我长大的耶!”
我当年在译《先知》时,寻找过纪伯伦的背景资料,虽然其他作品未完全读过,但由点点滴滴的信息和资料中可以感应和猜测,纪伯伦并非圣人,而是个有血有肉、有矛盾有挣扎的人。经由阿拉伯和西方不同文化的浸润和淬炼,经由生命本身的历练,最后成就了他如钻石般剔透的生命和文采。
虽然纪伯伦成年后大半在美国居住,由于英文并非他的母语,他反而创造出一种单纯、干净的笔法。《先知》则直接以这种笔法带我们遍历苦痛和喜悦,真可以说是他的登峰造极之作。他对人世间“不弃不离”,了解凡人的颠踬,陪伴我们的孤独。最后,以无比的悲悯怀抱我们,带我们的心一同飞升到狂喜无碍的境界!
我相信每个人会以他个人的角度,表达他们阅读纪伯伦的感动。但一切的赞语,都只能将读者诱引到书的面前,再下去,就只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所以,多说无益,我相信,众位知心人,会相遇于纪伯伦的心灵中,然后,在静默中,感受那种爱、那种温柔、那种渴望,泫然欲泣,心生狂喜。他的诗文,真的是言有尽而情意无穷啊!
生命只有一个,却化为宇宙间无数形形色色的生命。通过纪伯伦这样一个生命,我们可以略见一瞥他所源出——也是我们所有人所源出——的生命之美!
(王季庆)
1883年12月6日夜间,纪伯伦出生在黎巴嫩北部山区卜舍里村一个基督教马龙派教徒家庭。父亲哈利勒·纪伯伦嗜酒如命,但在听说妻子生下一个男孩后,却没有忘记用自己父亲纪伯伦的名字为他命名。母亲卡米拉是一个马龙派牧师伊斯的女儿,她亲自教纪伯伦阿拉伯文和法文,又请家庭教师教英文。
5岁半时,纪伯伦开始在村子里上小学,常受同学欺侮,有的同学甚至叫他“呆子”和“爱哭坯”,他因反抗而挨过揍。他学习也不用功,还被教师关过禁闭。
1895年,纪伯伦12岁。母亲带着4个孩子,通过乡亲关系,来到美国波士顿最脏最简陋的华人区居住,父亲为守护家中产业仍然留在故乡。从这时起,纪伯伦开始学画和阅读《汤姆叔叔的小屋》,立志将来写小说。
14岁,纪伯伦的画得到当地一位美国女人的喜爱,他本人也因此得到这位中年女人的爱,并偷吃了禁果。之后,纪伯伦回到黎巴嫩贝鲁特希克玛学校读书,学习修辞法、句法、修辞、韵律和韵脚等各种阿拉伯语学问。暑假期间,纪伯伦随父亲到中东各地旅游,心灵豁然开朗。15岁时,他用阿拉伯文写下《先知》的初稿,并主编了一份名叫《真理》的文学与哲学刊物。他的文章开始在阿拉伯世界大量发表,其中最有名的《叛逆的灵魂》被视为危险、叛逆、含有西方思想剧毒,被焚于贝鲁特市场,纪伯伦也因此被驱逐出境。回到美国的时候,纪伯伦的小妹刚死于肺病。此后,同母异父的哥哥和母亲也相继去世。这些突如其来的不幸,使纪伯伦茫然失措。妹妹用缝纫来维持生计,纪伯伦想靠绘画贴补家用,想办法举办了一次个人画展。在画展上,他意外结识了女子学校校长玛丽·哈斯凯勒,并结为挚友。在她的赞助下,纪伯伦于1908年来到巴黎学画,得以拜访到著名艺术大师罗丹。纪伯伦得到罗丹的指点,从此迷上了威廉·布莱克的作品和文艺思想。在巴黎期间,纪伯伦广泛接触西方社会,游览了伦敦、罗马、布鲁塞尔等历史文化名城,广泛涉猎但丁、伏尔泰、卢梭、巴尔扎克的作品,尤其受到哲学家尼采很深的影响。
1910年,纪伯伦返回美国波士顿,1912年,定居纽约。6年后,他发表了第一本英文著作《疯子》,书一出版就被译成多种文字,这为他在欧美和阿拉伯世界赢得了声誉。1916年,纪伯伦结识了文学家、哲学家,他的黎巴嫩同乡米哈依勒·努埃曼,两人成为挚友。1920年,他们以《旅行家》杂志为依托成立了“笔会”,宗旨是振奋阿拉伯文学自身的新精神,使它成为民族生活中的有效力量。1932年,他的代表作《先知》出版,这本书像一股风暴席卷了整个西方世界。他创立了崭新的文体——“纪伯伦体”,并领导阿拉伯海外侨民的文学潮流,形成了阿拉伯第一个文学流派“叙美派”,奠定他在阿拉伯现代文学上的地位,他的著作也成为经典。
由于过度劳累,纪伯伦身体一直不好,1931年,他患了肝癌,住进纽约圣菲恩西恩特医院。同年4月10日,他在这所医院孤独地死去。纪伯伦的遗体被安置在故乡修道院供后人永世瞻仰,门口的雪松木板上刻着纪伯伦为自己写下的墓志铭:“我要在墓碑上写下这样的话:我站在你身边,像你一样的活着。把眼睛闭上,目视你的心,然后转过脸,我的身体与你同在。”
《泪与笑》收录了纪伯伦最早发表的散文和散文诗,展现了青年纪伯伦最关心的社会和文学主题:爱与美、大自然、生命哲学、人道主义、社会公正、诗人使命和孤独寂寥等,它们预示了纪伯伦一生的创作方向。在《美》、《在美神的宝座前》等诗中,作者把美当做宗教、主神,美是“智者哲人登上真理宝座的阶梯”。《组歌》中的《浪之歌》、《雨之歌》、《美之歌》以及《花之歌》诸篇是本集中最优美、最有韵味的篇章,融情、景、理为一体。
《暴风集》是一部富有激情和社会批判意识的诗文集。其中收入了纪伯伦最具批判性、最有力度的散文诗。《掘墓人》以超现实的手法塑造了一个敢于“亵渎太阳”、“诅咒人美”的“疯狂之神”形象,让他喊出“我是自己的主!”这一形象体现了纪伯伦对陈腐传统及其维护者的蔑视和痛恨。《奴性》揭示了人类历史上和现实中普遍存在的奴性,指出奴隶主义是一个“永久性的灾难”,它使人们的岁月“充满屈辱和卑贱”,提出打碎奴性锁链、结束跪拜偶像的历史课题。《麻醉剂和解剖刀》分析了“东方病夫”顽疾久治不愈的原因,指出东方人“爱吃蜜”,又讳疾忌医,而东方的“医生”们则专开只能延缓却不能根治疾病的“麻醉剂”。他强调为了根治东方的痼疾,必须拿起“手术刀”进行彻底治疗。
纪伯伦的小说与他的诗歌一样出名,具有丰富的社会性和深刻的东方精神,是他前期创作的主体。他的中篇小说《折断的翅膀》发表于1911年,在当时引起了很热烈的反响。故事叙述富家女萨勒玛被大主教的侄子强娶,成为婚姻的牺牲品。尽管她有机会和情人逃出樊篱,但她像折断翅膀的小鸟,难以奋飞。5年后她生下一个孩子,但孩子一降生就夭折了。她也离开了人世。纪伯伦把这场爱情悲剧升华为东方民族悲剧的一个象征,通过对母爱的歌颂,表达了自己对祖国和民族的挚爱和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