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眸翦瞳中倒影出一幅幅阑珊之画,画中暗伤潜藏,羽扇轻眨间浮影如烟,“那是因为心念!”
“心念?”落颜越发不明白,似乎最近身边的人说话都越来越有禅意!
许久,她才又忍不住追问道:“那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我们?”慕凝眨眼,表情有些茫然。
落颜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就是你跟孩子他爸啊!”
“你是说月懿轩?”穆凝这才恍悟。
“对,就是他!”落颜猛点了几下头,眼神开始放光,“不如,你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为什么会演变到最后不可收拾的地步?”
慕凝微愣了片刻,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无边的回忆,脸上泛过万千情绪,有喜有悲!许久之后,她才缓过神来,看着落颜点头,就只是点头……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梦醒时分,才恍然发现,除了伤口,两个人之间什么也没有留下!
穆凝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平静的当着别人的面,拨开那些伤口,原来,并没有预期中疼的那样厉害!
一年的时间,真的改变了很多事,包括自己的心态,万佛山上那些静听钟鼓的岁月,她拼命拼命逼着自己去忘记,现在突然间才发现,那些自己努力想忘却的记忆,竟是两个人之间最宝贵的东西!
从相识到生下牙儿,两个人之间始终误会连连,从来也没有像其他夫妻那样,灯前月下,静述过彼此的心意,两个人真正从早到晚呆在一起的时间,恐怕用十根手指就可以数完!
这样的感情,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穆凝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一次回来,除了牙儿,她不会再跟那个男人有任何的牵扯,爱与恨,都将只会是他一个人的事!
而自己,只要做一个旁观者就好……
在落颜的帮忙下,穆凝被顺利安排进了西院,专门负责照顾牙儿,每天看着小鬼头一点一点长大,穆凝感觉,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不久后,落颜离开了懿王府,穆凝看见小鬼头总是一个人搬着小凳子,坐在院子门口,歪着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的看着回廊入口的方向,忍不住疑惑问他道:“牙儿,你在看什么呢?”
小鬼头咬着手指,含糊不清的回答道:“牙牙……等……娘娘!”
穆凝忍不住便红了眼,抱起牙儿道:“姨姨做你的娘娘好不好?”
小鬼头咕噜噜的转动眼球,半响,苦恼着小脸,回答道:“你是……姨姨……牙牙有……娘娘!”
泪水忍不住就落了下来,穆凝痛苦闭了闭眼,好半响才恢复平静,将牙儿抱起道:“以后就让姨姨做牙牙的娘娘,让姨姨疼牙牙好不好?”
小鬼头抿了抿唇,像是再思考到底要不要,看到穆凝脸上的泪痕,忍不住伸出手去,帮她擦眼泪道:“姨姨哭……羞羞脸!”
穆凝狠吸了吸鼻子,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道:“姨姨不哭,那牙牙叫姨姨一声娘娘好不好?”
小鬼头瘪着一张嘴,可怜兮兮的看着穆凝,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或许,是因为在小孩子心里,固执的认定了一个事实,便很难再去改变,穆凝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如果当初没有离开过,一切是不是也都会变得不一样?
看她失神的模样,小鬼头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角,睁着无辜的大眼,用稚嫩的声音安慰道:“姨姨……不难过!”
穆凝红着眼睛,紧咬了咬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揉着他的小脑袋道:“牙牙乖,姨姨不难过,姨姨不难过……”
夜色悄悄降临,沁心居中格外的安静,两个小丫头不停在门口张望着,自从穆凝离开后,这里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只是比以前更加冷清了!
“吱呀——”
只听得开门声响起,就见汐儿急急迎出来道:“公主,你来了?”
“嘘!”穆凝立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抬手对着她的脑门轻敲了一记,警告出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我现在的身份是王府的丫鬟凝烟,公主,公主,你是想让其他人把我当鬼看不成?”
汐儿立马乖乖闭嘴,探出头去看了外面一眼,这才放心关上门道:“公主你就安心吧!现在的沁心居比鬼屋还安静,是不会有人过来的!”
“是啊!”穆凝自嘲般扬了扬唇,内心忍不住一阵失落,月懿轩那么恨自己,想也不可能会再踏入沁心居一步,那些势力的下人们就更不用说了!
看她的模样,汐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转口道:“外面风大,还是快进屋吧!思蕊她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糕点,正在等你呢!”
穆凝含笑点了点头,随她朝屋里走去,至少,她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她们陪着自己,所以,她并孤单……
屋里,思蕊正在桌边摆弄碗碟,见穆凝进屋,立马欣喜抬头道:“王妃,你来了?快,快来这边坐下!”
穆凝忍不住摇头道:“我不是已经说过,这里已经没有王妃了!你若是不嫌弃,还可以叫我一声姐姐,不然,就叫我宁烟吧!”
思蕊却固执的摇头道:“不,在思蕊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思蕊的王妃,看到你没有死,看到你又回来,思蕊真的好开心!”
“傻丫头!”穆凝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心中感动不已,随即,看向桌上的那些糕点,笑着转移话题道:“快让我看看,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夜色清冷,晚风阵阵,从沁心居出来,穆凝独自提着灯笼回房,却不知不觉走到了月懿轩的书房外。
虽然,回来懿王府也有一段时间,不过,因为她的刻意避开,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面!
只是,不见,却并不代表不想见……
屋内,晕黄的烛光缓缓流泻,安静的听不出一丝声响,穆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只到屋内脚步声响起,她才匆匆转身,想要离开,却不料撞上了身后的人影!
“你是谁?在书房门口鬼鬼祟祟想干嘛?”男人低沉不悦的声音紧接着在头顶响起。
这个声音?
哪怕是过了一辈子,她也一定不会忘记……
穆凝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惊恐望着那张久违的面孔,一句话也说不出!
书房的门紧接着被推开,就听见一个丫鬟恭敬的声音响起道:“王爷,您回来了?打翻墨汁的地方已经帮您收拾好了!”
“你先下去吧!”
月懿轩冷冷交待出声,明明是对她说话,可眼神,自始至终也没有从穆凝身上离开过!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月懿轩不由自主的狠狠颤了一下!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可那双眼睛分明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千百次,又分明是那样的熟悉!
“你跟我进来!”
月懿轩沉着脸,交待了一句,紧接着迈步走进书房……
穆凝不安看着他的背影,握着灯笼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微微发颤。
她,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还愣着干嘛?”月懿轩见她没有跟进屋,忍不住转身催促,脸上的表情更是严肃的吓人!
穆凝紧咬了咬唇,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才低下头,一脸不安的跟进书房……
怎么办?
万一真被发现,她该怎么办?
这一次,无论如何,她也不要再跟牙儿分开……
月懿轩直走到书桌前坐下,眼神冷冷的看着对面的女人道:“说吧!”
穆凝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新来的丫鬟,叫宁烟,刚经过书房门口,见屋里灯还亮着,所以就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两眼!”
月懿轩眼神凌厉的直视着她,微微挑眉道:“真的是这样吗?”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看不出到底有没有相信!
穆凝只好硬着头皮答道:“奴婢不敢心存欺骗!”
月懿轩紧接着问道:“你说你叫宁烟?”这个名字似乎不久前才听谁提起过?
穆凝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如实回答道:“回王爷,是的!”
“你在怕我?”月懿轩轻皱眉头,一双黑眸熠熠生辉,就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紧迫盯着她。
穆凝立马慌张摇头道:“没,没有!”
月懿轩起身,直走到她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道:“那你为什么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
其实,他也知道,对于一个丫鬟没有必要盘问太多,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力,拉扯着自己想要去了解什么!
“奴,奴婢不敢冒犯!”穆凝的手心隐隐有些汗湿,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根锋利的针,扎得自己坐立难安。
“本王真有那么恐怖,让你连看都不敢看?”她越是表现的毕恭毕敬,月懿轩越是感觉到奇怪!
“没,没有!”穆凝慌张摇头,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里的行为。
月懿轩看着她,冷冷吩咐出声道:“既然没有,那就抬起头来,看着本王说话!”
“是!”穆凝紧咬了咬下唇,挣扎了半响,才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他。
四目相触的那一霎那,月懿轩再次惊呆,那抹久违的熟悉感,再次排山倒海般向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