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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穿越生命最后的时光(1)

人生之中,有初始就必定有终结,有朝阳的华彩就必定有落日的余晖,有绚烂的蜕变就必定有孤寂的灭亡。穿越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们可以看见过往的自己在阳光下仰起脸微笑;穿越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们可以看见相爱人在雨中默默送行;穿越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们可以看见仇恨的人在寒风中相拥而泣;穿越生命最后的时光,我们可以看见每一个人新生。

只是因为,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出“我爱你”。

最勇敢的人

这简直和朱莉梦想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在海与天的交际处,在一望无际的蔚蓝色之中,在海风吹起长发和衣裙的飘渺中,她沉醉了。不单是为了迷人的景色,更为了她早已经倾心的爱情。

罗恩曾经向朱莉许诺,要给他一个泰坦尼克式的浪漫爱情。朱莉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做出回应。她知道,罗恩作为一个水手,虽然一辈子都在同大海和轮船打交道,可是他却永远没有机会去享受旅途的风景。不过,朱莉爱罗恩,即便他可能这一生都无法兑现刚刚许下的诺言,不过单单为刚才罗恩的话语,朱莉已经深深被感动了。

可是现在,朱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知觉。她站在游轮的甲板上,就像当年《泰坦尼克号》里面的女主角一样,站在整艘游轮的最前端,迎着激起的波浪,她缓缓地张开双臂,似乎从此就会自由地飞起来。

“罗恩,我真不敢相信你是怎么弄到船票的。我的意思是说,你知道你的工资只有那么低,可是这艘游轮的船票竟然如此昂贵。罗恩,我……”朱莉显得有点语无伦次,她激动的情绪被罗恩的深情一吻抑制住了。这一刻,朱莉觉得自己到了天堂。

“亲爱的,我爱你!”罗恩望着朱莉碧绿色的眼睛说。

“哦,天啊,我也爱你,罗恩。”朱莉的语气变得异常温柔,好似只要她说出这一句话之后,整个世界便再与自己无关,而罗恩就将会变成她的全部。

“还记得《泰坦尼克号》里面的男女主角吗?”罗恩问,“我要你知道,如果我们真的有那样的一天,我也会像杰克一样,用尽我的生命来保护你的,我亲爱的朱莉,我亲爱的妻子。”

朱莉竖起食指,轻轻地贴在罗恩有些干裂的嘴唇上面。“亲爱的,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而且,我们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许你这张乌鸦嘴乱说。”

罗恩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仿佛这是他一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罗恩紧紧拥着朱莉,迎着缓缓升起的朝阳,沉浸在如此甜蜜的氛围之中。

然而,不幸还是发生了。游轮意外地装上了暗礁,船身受到了巨大的震动。虽然整条船并无大碍,但是正站在船首热吻的一对年轻恋人却远远没有这么幸运。罗恩和朱莉成了这场意外事故中孤独的两个受难者。他们被骤停的游轮抛到了大海之中。

所幸,在万分危急的关头,罗恩找到了一块可以支撑两个人漂浮的木板。两个人奋力地从水中爬到木板上面,才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罗恩的小腿受伤了,鲜血不断流出来,浸染了木板周边的海水。

“亲爱的,不用为我担心。”罗恩用手理了一下朱莉额前湿透的长发。“我们说好的,永远都会在一起,不是吗?”

朱莉哭了,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是的是的。罗恩,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罗恩点了点头。

朱莉撕破自己的衣服替罗恩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游轮上的人们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人,正在想办法营救。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罗恩和朱莉远远没有想到,此刻他们已然陷进了另一个更为巨大的阴谋之中。

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片海域是鲨鱼经常出没的领地。

罗恩身上流出的鲜血成了最好的诱饵,鲨鱼冷峻的面庞出现在不远处。游轮上的人们惊叫着,试图用呼喊和恐吓的声音吓跑这海洋中的食人怪兽。可是,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现在,唯一可以拯救他们两人的只有他们自己。罗恩和朱莉也意识到了危险所在,因此不顾一切地要把木板滑向游轮的方向。只要鲨鱼进入了射击范围之内,在游轮眺望台上的船员就会一结束掉鲨鱼的性命。

很快,罗恩就发现这根本就是自己的幻想,不论他们两人怎么样用力,也永远不可能赛得过鲨鱼的速度。冉冉升起的太阳在水面上留下粼粼波光,有那么一瞬间,罗恩似乎看到他和朱莉正坐在自家的草坪上,周边有他们的孩子们在嬉戏玩闹。激起的浪花折射出阳光的七彩,罗恩透过各种颜色望着刚刚结婚的妻子,泪水禁不住留下来。

他吻了一下朱莉,说:“亲爱的,对不起。”说完,就纵身一跃跳进了海水之中,独自一人向着游轮的方向奋力游去。

朱莉显然没有预料到罗恩会有如此举动,一时间竟然呆坐在了木板上面。她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深爱的人竟然在最危急的关头抛弃了自己。这,让她无法接受。

然而,恶有恶报。鲨鱼放弃了木板,转而把罗恩当成了攻击目标,它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向着罗恩的方向追去。当罗恩快要触及到射程的边缘时,鲨鱼的利齿毫不留情地刺进了他的胸膛。就在同时,一颗子弹精准无误地射进了鲨鱼的脑袋。

朱莉被救了上来。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是一个骗子。”朱莉大声喊着,“他怎么可以舍得下我一个人,独自去逃生呢?罗恩,你是一个大骗子!我恨你!”朱莉哭骂的声音久久不能停息。

这时,船长走过来,伤心地对朱莉说:“孩子,我想你误会你的丈夫了。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朱莉被船长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我们在游轮上看得很清楚。你丈夫在跳入水中的那一刻,解掉了缠在腿上的布。因此,他的伤口又重新流出了新鲜的血液。而这正是诱惑鲨鱼的最好手段。孩子,你的丈夫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你的安全啊!”船长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已经残躯不全的罗恩的尸体。

朱莉愣住了。这一刻,她才恍然明白罗恩的道歉是为了什么。朱莉再一次大哭起来,她把自己的衣裙盖在罗恩身上,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早已经冰冷的丈夫的尸体。然而,在浩瀚无际的大海之上,罗恩却用生命讲述了自己充满爱的光彩的心灵。

“罗恩。我爱你!”朱莉最后一次亲吻了爱人青紫的嘴唇。

和你在一起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奇迹的话,那么他一定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上帝。当时,几乎没有人相信他说的话,在那片地震之后的废墟上,任凭他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愿意来帮助他一起挖掘埋在地下的孩子们。

他疯了!人们都这样认为。

雷米还清楚地记得早晨儿子和自己告别时的场景。他亲手为儿子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在冉冉升起的朝阳下,他深深地在儿子天真的面庞上亲吻着。他是多么爱自己的孩子啊!可是现在,上天却要从他手里面硬生生地把他夺走。这件事,雷米绝对不会答应。

找不到工具,雷米就用自己的双手开始在地上刨挖。一点一点,手指上流出的血殷红了脚下的土地,可是雷米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旁边不时跑过去一两个受伤的人,但是依旧没有人伸出援手。四层楼的高度,所有人都明白,教室里面的孩子们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雷米却一直在坚持。

“爸爸,如果今天那几个人还要欺负我,我该怎么办?”儿子有点恐惧地问道。

看着儿子满是渴求的眼光,雷米怎么忍心去伤害他呢。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随时随地地保护着自己的孩子,但是却不想因为自己把现实说出来而伤了儿子天真的梦想。“孩子,不要害怕。爸爸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的。”

不知道儿子是不是真的相信了雷米的这句话,总之,他高高兴兴地离开了雷米这辆破旧的二手汽车。看着儿子的背影,雷米有那么一刻似乎看到了童年的自己。自己小时候,父亲从来没有亲吻过自己。雷米觉得,在自己的回忆中,父亲总是那个板着脸的角色,让他觉得十分害怕。

“孩子,我爱你!”雷米冲着儿子的背影喊道。

儿子停下奔跑的脚步,回转身来笑了一下。这让雷米觉得很开心。在暖暖的阳光下,雷米发现儿子的笑竟然是如此可爱。可是,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对父亲笑是什么时候了。

“约翰,约翰,我的儿子!”雷米一边奋力地挖着,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

没有人愿意帮助雷米。即便他们的子女也都被埋在了下面,这些父母只会站在警戒线之外落眼泪,而没有一个人敢于挺身而出,加入到雷米的营救行列。管他们呢?雷米的心中只有自己的儿子,因为他答应在儿子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也许,儿子就在离自己几米远的地下,难道我现在能够放弃所有的努力吗?

“亲爱的,不要管我,我没事。”在雷米的搀扶下,妻子拖着受伤的腿从屋子里面逃了出来。“雷米,答应我,去学校寻找约翰,我要你保证约翰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求求你,雷米,赶快去!”

雷米抱着受伤的妻子舍不得离开,可是儿子还在等待着自己去营救。震后的天空下起了大雨,在雨水形成的雾气中,雷米像头猛狮一般冲破了重重的阻碍来到学校操场。当他看到约翰所在的教室已经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时候,心中仅有的希望也在瞬间崩溃。

他开始哭泣。这么些年来,雷米早就已经忘记了眼泪的味道。他不可以哭,因为还有妻子和儿子等着自己去关心;他不可以哭,因为还有整个家庭的重担需要自己去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存在了,一切都在地震中化成了灰烬。雷米抬起头仰望着苍天,雨水冲刷着他满是沟壑的面庞,混着一个男人的泪水,沉重地坠落在刚刚平静的大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先生,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这里十分危险,所以还是请你赶紧离开吧。”一位警察试图把雷米拉到警戒线以外。

雷米回头看到了那些只会独自痛苦的人们,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你知道吗,我的儿子就在这里地下几米的地方等着我去营救。我不可以走,我告诉儿子会和他在一起,我不能食言。”雷米并没有停止手上的挖掘动作。

警察还在试图阻止雷米的行为,他突然转过脸来对警察说:“这里面有我的儿子。先生,如果你要帮助我,那么就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找工具和我一起干。”

警察被雷米的表情震住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坚定的神情,似乎只有上帝才会用这样的口吻来命令一个人去做一件看似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警察动摇了,他关掉了身上的对讲机,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营救任务中。渐渐地,雷米身边的人多起来。大家都愿意去相信奇迹的存在,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奇迹。

因为,这个世界还存在爱,所以他们都相信,一定会有奇迹的诞生。

8小时、12小时、24小时、36小时……已经记不清是多少时间了,雷米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在到处寻找,几十双手在被雨水冲刷成泥巴的废墟上挖掘着。

突然,雷米听到了一个求救的声音。再仔细听,没错,就是自己的儿子约翰的声音。

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约翰和十几个同学都获救了。其中还有经常欺负他的几个坏小子。

雷米紧紧地抱着约翰,告诉他不要害怕,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约翰笑着对雷米说:“爸爸,我不害怕。因为你告诉我,你会和我在一起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来救我。我还告诉所有的同学,我的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即便你们曾经欺负过我,我的爸爸也会把我们都救出去的。”

雷米再一次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儿子,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这一次地震,是1989年美国洛杉矶地震,在不到4分钟的时间中伤亡30万人。而约翰一直坚持着最后的信念,等来了爸爸的营救。

没有放弃信念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雷米。

那就让我活五十年吧

作为一个战地医生,早就已经习惯了炮火中的死死生生。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仓促,也许下一个抬上手术台的人就是我刚刚道别的朋友。这样的日子,不允许我有眼泪,甚至都不允许我产生丝毫的感情。生活就像是浸泡在血水中的纱布一样,纵使本身洁白无暇,也无法逃脱被炮弹撕裂的时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去形容的话,我想“浑浑噩噩”则是无比贴切。战争永远没有胜利者,只有亲历过战争的人才会明白这到底有多残酷。尤其是面对敌我双方的生生死死时,那些曾经坚持的信仰终究敌不过生命的挣扎。而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呻吟一声,就被无情的枪火送进了天堂。

生命,在刹那间显得如此脆弱、如此不值一钱。

那是一个看似十分平常的一天。天空蓝得让人有点眩晕。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旦打起仗来,平民们就会被困在自己家中,寸步难行。集市上难得有平静的一天,人们纷纷出来采购食物储备。

没有人想到这里会发生自杀式袭击事件。就算恐怖分子再泯灭人性,他们也不应该对这些平民下手,不应该对自己的同胞下手。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当人体炸弹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炸开的时候,原本一片祥和的集市在顷刻之间成了人间炼狱。被炸掉的残肢躺在已经汇聚成河的血液中,偶有得以保命的幸存者则哭喊着从街道的这一边跑向另一处依然纷扰的人群中。

但是,这样的场面再也无法引起我的恐慌,甚至连我的同情心都无法唤起。我知道,我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处理现场,尽全力抢救每一个生命。感情在这个时候只能是一种累赘,如何有条不紊地去执行任务,才是每一个士兵和医生都需要明确的目标。

这,就是战争!

然而,一个小男孩却在这起自杀式袭击事件的最后,给我的心灵带去一次沉重的创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