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诗经全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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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雅(15)

仲山甫拜祭路神,四匹公马力强劲。车载使臣匆匆行,常念王命未完成。四马奋蹄嘭嘭响,八只鸾铃声锵锵。周王命令仲山甫,督修齐城赴东疆。

四匹马儿向前行,八只鸾铃响不停。山甫动身去齐国,但望迅速早回程。吉甫写下这首歌,美如清风暖人心。山甫临行多思念,聊以此歌表慰问。

【鉴赏】

周宣王派仲山甫至齐筑城,尹吉甫写诗送别,赞美仲山甫才高德美,宣王能任贤使能。此诗开篇以说理领起,中间夹叙夹议,最后以热烈的送别场面作结。全诗章法整饬,表达灵活多变,也是后世送别诗之祖。

韩奕

【原典】

奕奕梁山,维禹甸之①,有倬其道。韩侯受命,王亲命之:“缵戎祖考,无废朕命。夙夜匪解,虔共尔位。朕命不易,干不庭方,以佐戎辟。”

四牡奕奕,孔修且张。韩侯入觐,以其介圭②,入觐于王。王锡韩侯,淑旗绥章。簟茀错衡:玄衮赤舄,钩膺镂锡:顅谽浅镝③,鈃革金厄。

韩侯出祖,出宿于屠。显父饯之,清酒百壶。其殽维何?糓鳖鲜鱼④。其蔌维何⑤?维笋及蒲。其赠维何?乘马路车。笾豆有且,侯氏燕胥。

韩侯取妻,汾王之甥,蹶父之子。韩侯迎止,于蹶之里。百两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

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韩篯相攸,莫如韩乐。孔乐韩土,川泽⑥,鲂鲂甫甫,麀鹿轋轋,有熊有罴,有猫有虎。庆既令居,韩篯燕誉。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藉。献其貔皮⑦,赤豹黄罴。

【注释】

①甸(diàn):治理,布置。②介圭:玉器。③顅谽(kuóhòng):车前扶木裹以皮革。镝(miè):车轼上的皮套。④糓(páo)鳖:烹煮鳖肉。⑤蔌(sù):素菜。⑥(xǔ):广袤的样子。⑦貔(pí):一种猛兽名。

【译文】

梁山巍峨高又大,大禹曾经治理它。交通大道开辟成,韩侯受命保国家。周王亲自下命令,继承祖业须听话。我的命令不可废,早晚勤勉莫浮夸。坚守职位须切记,明令不得乱变化。整治不朝诸方国,辅佐君王显才能。

四匹马儿真强壮,身又高来体又壮。韩侯入朝拜天子,手持介圭到殿堂,从容上堂拜周王。王赐韩侯啥东西,锦绣龙旗有文章。车上竹席花车衡,黑色龙袍红鞋帮。马胸马头装饰美,浅色虎皮覆轼上,辔头挽具闪金光。

韩侯临行祭路神,出京来到屠地住。显父为他来饯行,席上清酒有百壶。摆的菜肴有些啥?炖鳖蒸鱼味鲜新。用的蔬菜是什么?嫩笋嫩蒲香喷喷。赠的礼物是什么?四匹马儿和大路。菜肴丰盛花色多,诸侯赴宴尽欢呼。

韩侯娶妻办喜事,大王外甥做新娘,蹶父长女嫁新郎。韩侯亲自去迎接,到达蹶邑大街上。百辆彩车彭彭响,八只鸾铃响叮当,车水马龙显荣光。陪嫁妹子相随去,好像彩云在飞扬。韩侯回头望一望,满门光彩真辉煌。

蹶父威武见识高,没有地方他不到。他替韩姞找住所,只有韩地最美妙。韩邑土地很安乐,河流湖泊宽又好。鳊鱼鲢鱼肥又大,母鹿小鹿聚一处。有熊有罴在山林,还有山猫与猛虎。喜庆有个好地方,韩姞心里好欢愉。

四周宽广是韩城,燕地大众修筑成。用你先祖受封礼,百蛮都唯你是听。周王下令赐韩侯,追貊两国你统领。北方小国都包括,地区首长你担承。挖好壕沟修好城,治田收税按规定。献上当地白狐皮,豹皮熊皮件件精。

【鉴赏】

这首诗的主题是颂扬韩侯,诗中渲染了他的富贵荣华以及他的权威,这都与他的政治地位有密切关联。全诗六章,各章重点突出,内容相对集中,或正面描述,或侧面烘托,落笔庄重大方,毫无割裂枝蔓之累,这在颂诗中是比较有特色的。

江汉

【原典】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匪安匪游,淮夷来求。既出我车,既设我。匪安匪舒,淮夷来铺①。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②。经营四方,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时靡有争,王心载宁。

江汉之浒③,王命召虎:“式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于疆于理,至于南海。”

王命召虎,来旬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

厘尔圭瓒④,纒鬯一卣⑤。告于文人⑥,锡山土田。于周受命,自召祖命。”虎拜稽首:“天子万年!”

虎拜稽首:“对扬王休,作召公考。天子万寿!明明天子,令闻不已。矢其文德,洽此四国。”

【注释】

①铺(pù):列阵讨伐。②洸洸(guāng):威武的姿态。③浒(hǔ):水边。④厘(lí):赏赐。⑤纒鬯(jùchàng):一种用于祭祀的酒。卣(yǒu):酒器。⑥文人:有文德的。

【译文】

长江汉水浪滔滔,将士东征士气高。不图安逸不游乐,要把淮夷来征讨。我军战车已出动,战旗竖起迎风飘。不图苟安贪舒适,讨伐淮夷而驻扎。

长江汉水波浩浩,将士出征真雄壮。平定四方不辞苦,频将捷报告周王。四方叛乱已讨平,王国安定无灾殃。从此时局得太平,我王内心得安宁。

在那长江汉水边,王向召虎下命令:为我开辟四方地,精心治理好疆土。不扰民来不急躁,要以王国为楷模。划定疆界理天下,领土直至南海边。

周王命令召伯虎,负责巡视和宣抚。文王武王受天命,召公辅政是台柱。莫说自己年纪轻,召公事业你担负。全力尽心建大功,赐你福禄无穷尽。

赐你玉柄黄铜勺,芬芳黑黍酒一樽。祭告先祖文王神,赐你田土和山林。来到歧周受封命,仍用召祖旧时礼。召虎下拜忙叩头,周天子万年长寿。

召虎下拜忙叩首,称颂周王好品德。铸造青铜召公簋,祝贺天子万年寿。明德显着周天子,美名流传永不休。施行礼乐和教化,调协天下四方地。

【鉴赏】

这首诗写了赞扬周宣王命令召伯虎讨伐淮夷,建立武功并受到赏赐。关于淮夷战事的具体细节,本诗并没有做具体描述,因为本诗着重颂扬宣王之德,不在纪事。最后,全诗以“矢其文德,洽此四国”作结,表现出中兴君臣的共同愿望。

常武

【原典】

赫赫明明①,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②。既敬既戒,惠此南国。”

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

赫赫业业③,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④,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

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羉虎⑤。铺敦淮⑥,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

王旅啴啴⑦,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王曰还归。

【注释】

①明明:英明,明智。②修:整顿。③业业:高大的样子。④绎(yì)骚:骚动不安的样子。⑤阚(hǎn):老虎咆哮的样子。羉(xiāo):老虎吼叫。⑥(fén):水边高地。⑦啴啴(tān):人多势众。

【译文】

多么威严多严明,王对卿士下命令。太祖庙中命南仲,太师皇父讨徐方。整顿六师军威扬,修好兵器着好装。提高警惕严戒备,爱护百姓安南邦。

宣王告诉尹吉甫,程伯休父听将令。部署队伍左右行,告诫我军仔细听。沿着淮水两旁地,认真巡视徐国境。诛杀首恶安良民,三卿尽职责任明。

多么威严多伟大,神圣天子亲出征,从容镇定向前进。不快不慢按兵法,徐方慌张乱阵营。王师神威震徐方,雷霆万钧压头顶,徐方骚动大震惊。

王师奋发多威武,好比雷霆大震怒,派出冲锋敢死队,威猛如同咆哮虎。陈兵布阵淮水边,就捕敌方众俘虏。截断淮水敌人路,王师驻地真坚固。

王师强大兵马众,迅捷如鸟掠长空,势如江汉水汹涌。如山之基难动摇,如川之流滚滔滔。军营绵绵排列齐,战无不胜难知底,大力征讨定淮夷。

宣王谋略真可靠,徐方归降已来到。徐方已经来会同,天子亲征建功劳。四方已经全平定,徐方也来朝王了。徐方不敢再违抗,王命班师回王朝。

【鉴赏】

这首诗写的是周宣王亲征徐国,平定叛乱,取得了重大胜利。诗人在叙事时采用虚写与实写结合的方法,赞美了周宣王平定叛乱的雄壮军威,表现了这位中兴之主的帝王气魄。

瞻卬

【原典】

瞻卬昊天①,则不我惠。孔填不宁,降此大厉②。邦靡有定,士民其瘵③。蟊贼蟊疾④,靡有夷届。罪罟不收⑤,靡有夷瘳⑥。

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说之。哲夫成城,哲妇倾城。

懿厥哲妇,为枭为鸱⑦。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鞫人忮忒⑧,谮始竟背。岂曰不极,伊胡为慝?如贾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

天何以剌?何神不富?舍尔介狄,维予胥忌:不吊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⑨。

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

觱沸槛泉⑩,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无不克巩。无忝皇祖[11],式救尔后。

【注释】

①卬(yǎng):同“仰”。②厉:祸患。③瘵(zhài):病。④蟊(máo):害虫。⑤罟(gǔ):网。⑥瘳(chōu):病体痊愈。⑦鸱:恶声之鸟,即猫头鹰。⑧鞫(jū):到极致。忮(zhì):忌恨。忒(tè):变化。⑨殄瘁(tiǎn cuì):困病。⑩觱(bì)沸:泉水喷涌的样子。槛(jiàn)泉:泛滥的喷泉。[11]忝(tiǎn):辱没。

【译文】

抬起头来望昊天,不肯对我施恩情。天下久久不太平,降下大祸世不宁。国内无处有安定,戕害士人与庶民。病虫为害庄稼毁,长年累月无止境。罪恶之网不收起,人民苦难永难停。

人家有块好田地,你却侵夺据为己。别人有了老百姓,你又强行去抢夺。这人本是无辜者,你要把他来捕捉。那人本应有罪过,你却赦免又宽恕。聪明男子建成城,聪明女人使城倾。

可叹此妇太逞狂,如枭如鸱恶名当。花言巧语善说谎,灾难邪恶祸根藏。祸乱不是从天降,出自妇人那一方。王行暴政无人教,就因爱把妇人听。

诬告害人多诡计,先行诽谤后背弃。难道这样还不够。为啥继续做恶事?商人唯求三倍利,主持政事岂相宜?妇人不肯做女工,停止养蚕和纺织。

苍天为何责罚苦?神灵为何不庇护?元凶顽敌全不顾,只是对我相忌妒。人们遭灾不怜悯,纲纪败坏装糊涂。良臣贤士尽逃亡,国家危急无救助。

苍天无情降法网,多如牛毛密如雨。忠臣贤士都离去,我的心里多忧虑。上天降下罪恶网,灾难临近无处藏。忠臣贤士都逃亡,我的心里多忧伤。

槛泉泉水涌不息,泉水源头深无底。我的心中多忧戚,难道只从今日起?我生之前无灾祸,我生之后灾祸已。高远无边老天爷,一切无不可畏忌,切勿辱没你祖宗,拯救邦家为子孙。

【鉴赏】

西周末年,周幽王宠幸褒姒,朝纲败坏,搞得天下大乱,最终导致了西周灭亡,诗人用这首诗记录了这一沉痛的历史。全诗痛斥了周幽王荒淫无道、倒行逆施的罪恶,抒发了诗人忧国悯时的情怀和疾恶如仇的愤慨,反映了西周末年的黑暗现实和统治阶级内部的争斗。

召旻

【原典】

旻天疾威①,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②。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③,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

皋皋襅襅④,曾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⑤。我相此邦,无不溃止。

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诺⑥,胡不自替?职兄斯引。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烖我躬⑦?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⑧。于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注释】

①旻(mín)天:泛指天。②圉(yǔ):边塞地区。③昏椓(zhuò):即宦官。④皋皋:欺诳。襅襅(zǐ):诽谤。⑤栖苴(qīchá):即枯草。⑥疏:粗粮。诺(bài):精米。⑦烖:“灾”的异体字。⑧蹙(cù):缩。

【译文】

老天暴虐太疯狂,接连不断降死亡。饥馑遍地灾情重,十室九空尽流亡。国土荒芜生榛莽。

老天降下罪恶网,奸贼内部乱嚷嚷。谗言乱政职不供,昏聩邪僻肆逞凶,想把国家来断送。

相互诽谤又欺骗,自己不知是缺点。君子兢兢又业业,对此早就心不安,可惜职位太低贱。

好比那年有旱象,百草生长不茂畅,好比枯草挂树上。我看这个国家里,无不混乱将灭亡!

昔日富裕今日穷,时弊莫如此地凶。该吃粗粮吃细粮,为啥不肯自退让?国家祸乱更增长!

池塘里面水已干,岂不起自池塘边。山里泉流水已断,岂不起自泉中间。灾害已经很普遍,祸乱更加大蔓延,哪能不把我牵连?

先王受命昔为君,召公前来辅佐他。当初日辟百里地,如今国土日受损。可叹可悲真痛心!不知如今满朝人,是否还有旧忠臣?

【鉴赏】

这是一首讽刺周幽王任用小人,国政败坏的诗。本诗和前一首《瞻卬》可谓互为表里,《瞻卬》斥责女宠干政于内,《召旻》则痛斥小人乱政于外,诗人虽然对时政感到痛心,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作诗加以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