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
《周颂》共31篇,大都是周王室的宗庙祭祀诗。《周颂》产生于武、成、康、昭四朝(公元前1100~前950年),大都是贵族的作品,也有的可能出于史官或乐师之手。除了单纯歌颂祖先功德外,还有一部分于春夏之际向神祈求丰年或秋冬之际酬谢神的乐歌,从中我们可以了解到西周初期农业生产的情况。
清庙
【原典】
於穆清庙①,肃雍显相②。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于人斯③!
【注释】
①穆:庄严肃穆。②相:助祭的公侯。③射(yì):通“(yì)”,厌弃的意思。
【译文】
庄严肃穆的宗庙,助祭公卿多显赫。
执事整齐有威仪,文王德教谨奉行。
颂扬文王在天灵,庙中奔走脚步忙。
光大祖德继祖业,人民崇敬不厌弃。
【鉴赏】
这是周朝初期祭祖时伴歌舞的诗,旨在赞美祖先崇高的德行和博大的胸怀。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首诗虽是祭祀神灵,但其中重点强调的还是“人”的道德,这是西周时期先民理性思想的光芒所在。
维天之命
【原典】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①,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②,曾孙笃之。
【注释】
①假:通“嘉”,美好的样子。②骏:顺从。惠:顺。
【译文】
那真是天命所归,庄严肃穆无止境。
多么显着又光明,文王德行真纯净。
教导我美好品德,我会好好地继承。
遵循先祖文王德,子孙后代要坚持。
【鉴赏】
这是一首祭祀文王的乐歌,歌颂了文王纯美的德行,希望他的子孙好好继承。诗写得情意朴素,无矫揉造作之弊,读来颇有韵味。
维清
【原典】
维清缉熙①,文王之典。肇禋②,迄用有成。维周之祯③。
【注释】
①缉熙(jíxī):光明。②肇禋(zhàoyīn):开始祭拜天地。③祯(zhēn):祥瑞。
【译文】
多么清静又光明,文王真是好典范。马上开始祭天地,终于创下这伟业,真是周家大吉庆。
【鉴赏】
这是一首祭祀文王的乐歌,是《诗经》中最简短的篇章之一。诗的主旨是歌颂文王征伐有功,为建立周家天下奠定了基础。
烈文
【原典】
烈文辟公①,锡兹祉福。惠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②,维王其崇之。念兹戎功,继序其皇之③。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④,百辟其刑之⑤。于乎,前王不忘!
【注释】
①烈:光明。②封靡:大的罪恶。③序:承继。④不:通“丕”,大。⑤百辟:指众诸侯。
【译文】
文德光耀众诸侯,先王赐福多荣幸。
享有无边的恩泽,子孙也受用无穷。
勤勉治国别犯事,王将重重给封赏。
先辈创下的基业,务要继承和发扬。
得到贤人最重要,四方归顺无违抗。
你们德行能昭明,天下诸侯都模仿。
啊!祖宗功德不能忘!
【鉴赏】
这是周成王即位之初举行祭祀先祖大典时的诗,旨在叮嘱他不要忘记先辈君王的文德武功。本诗的特色在于运用了欲抑先扬的手法,前四句的赞扬使后九句的训诫变得易于接受。
天作
【原典】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①。彼作矣,文王康之②。彼徂矣岐,有夷之行③,子孙保之。
【注释】
①荒:开垦,治理。②康:使……安康。③夷:平坦。
【译文】
高耸岐山自然成,大王开始来开荒。大王开创功劳大,文王继承和发扬。
岐山本来多险阻,如今道路平又广,为子孙创造前程。
【鉴赏】
这是周王祭祀岐山的乐歌,歌颂了大王、文王开辟岐山造福后人的功劳。全诗虽然只有短短七句,但却写得既显庄严又富气势,可见作者的非凡手笔。
昊天有成命
【原典】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①。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②。于缉熙,单厥心③,肆其靖之④。
【注释】
①后:君王。②宥(yóu)密:宽仁宁静。③单:竭尽。④肆:巩固。
【译文】
苍天早已有明令,文王武王来受领。成王不敢图安逸,朝夕谋政多勤勉。
文武事业更光明,成王确已尽了心,天下一定能太平。
【鉴赏】
这首诗只有七句,也是《诗经》中最短的篇章之一。它是成王祭天的乐歌,歌颂了他能继承文王武王事业,并进一步发扬光大,保得天下太平的功绩。
我将
【原典】
我将我享①,维羊维牛,维天其右之②。仪式刑文王之典,日靖四方③。伊嘏文王④,既右飨之。我其夙夜,畏天之威,于时保之⑤。
【注释】
①享:献祭。②右:通“佑”,保佑。③靖:平定。④嘏(jiǎ):远大。⑤于时:即于是。
【译文】
我把祭品敬献上,里面有牛又有羊,希望苍天来保佑。效法文王好榜样,盼着早日平四方。
伟大圣明周文王,祭品请尽情享用。我将日夜勤国政,敬畏上苍大威灵,保佑国家长太平。
【鉴赏】
这是武王出兵伐殷之前,祭祀上天和文王,祈求他们保佑时的诵辞。全诗自始至终都采用第一人称的口气,语言质朴,充满了敬畏之情。
时迈
【原典】
时迈其邦①,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叠②。怀柔百神③,及河乔岳④。允王维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⑤,载橐弓矢⑥。我求懿德,肆于时夏⑦。允王保之。
【注释】
①迈:众多。②叠:惊惧,畏服。③怀柔:安抚。④乔岳:高大的山岳。⑤戢(jí):收集。⑥橐(gāo):古代盛衣甲或弓箭的袋子。⑦夏:即中国。
【译文】
天下众多诸侯国,天帝使我为君王,上天保佑我周族。周王声威震天下,天下莫不受惊慌。
安抚众神心要诚,来到黄河泰山上。周王真是好君王。周家德行最光明,按照次序赏诸侯。
干戈武器收起来,良弓利箭装进囊。我求先王好德行,遍施华夏各地方,周王室永远昌盛。
【鉴赏】
这首诗是武王伐纣成功之后,巡视四方诸侯,祭祀天下山川的乐歌。诗中重点歌颂了周武王的文德武功,字里行间充溢着诗人深挚而敬慕的感情,是一篇较为优秀的作品。
执竞
【原典】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①。不显成康,天帝是皇②。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③。钟鼓喤喤,磬筦将将④,降福穰穰⑤。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
【注释】
①烈:功业。②皇:美好。③斤斤:明察。④筦(guǎn):竹制管状乐器。将将(qiāngqiáng):音乐声。⑤穰穰(rǎng):众多的样子。
【译文】
自强不息周武王,功业无人可比上。成康二王真显赫,上天赞赏命为长。从那成康时代起,拥有天下治四方,洞察一切最明亮。
钟鼓齐鸣喤喤响,磬莞合奏声铿锵,福禄为你多多降。福禄大大降下来,仪态慎重又大方,酒足量呀饭饱肠,福禄回馈来双双。
【鉴赏】
这是一首合祭武王、成王、康王的乐歌,歌颂了武王的功德广大,成康二王继承武王功德,让天下安定,神灵降福于他们。诗的语气舒缓深长、庄严肃穆,体现出庙堂文化深厚的底蕴,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思文
【原典】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①。立我烝民,莫菲尔极。贻我来牟②,帝命率育。无此疆尔界,陈常于时夏。
【注释】
①克:能。②来:小麦。牟:大麦。
【译文】
先祖后稷功德高,能和上苍相比拼。
安定百姓千千万,无不赖你大德行。
上苍赐我大小麦,天命普遍养人民。
农耕不要分疆界,农政全国都施行。
【鉴赏】
这是周王郊祭始祖后稷以配天的乐歌,篇幅短小,语言凝练,因为周朝先祖后稷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所以这里无须赘述。比较一下《大雅·生民》对后稷的描述,就可以看出《雅》与《颂》语言形式方面的不同之处。
臣工
【原典】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厘尔成,来咨来茹①。嗟嗟保介,维莫之春。亦又何求?如何新畲②?于皇来牟,将受厥明。明昭天帝,迄用康年。命我众人,痔乃钱镈③,奄观铚艾④。
【注释】
①咨:询商。茹:调度。②新畲(yú):耕种二年的田叫新,耕种三年的田叫畲。③痔(zhì):准备。钱(jiǎn):一种掘土农具。镈(bò):一种锄草农具。④铚(zhì)、艾(yì):都是剪刀。
【译文】
在朝的众官吏啊,公事要勤勉努力。王把成法赐给你,多来商量和请示。
你们这些田官啊,现在已是暮春时。究竟还有啥要求?生田熟田怎种植?
小麦大麦多茂盛,看来会有好收成。光明伟大好天帝,赐我丰收年年是。
命令我的农夫们,备好锄头和铲子,收割马上要开始。
【鉴赏】
这是一首歌颂周王关心农业生产,训勉群臣勤恳工作,贯彻执行国家发展农业的政策,感谢上天赐予丰收的乐歌,反映了周王重视发展农业生产,以农业为立国之本。
噫嘻
【原典】
噫嘻成王①,既昭假尔。率时农夫,播厥百谷。骏发尔私②,终三十里。亦服尔耕,十千维耦③。
【注释】
①噫嘻:感叹语。②骏:通“畯”,田官。③耦(ǒu):两人并耜而耕。
【译文】
英明伟大周成王,已经诚心祭先祖。率领众多农夫们,收集百谷去播种。
田官发给你农具,农田种植三十里。大家一起来耕种,万人成对在田间。
【鉴赏】
这首诗叙述了成王祭毕先祖后,亲率官农播种百谷共同劳作的情景,具体地反映了周初的农业生产和典礼实况,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振鹭
【原典】
振鹭于飞①,于彼西雍②。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③。庶几夙夜,以永终誉。
【注释】
①振:鸟群飞的样子。②西雍(yōng):辟雍。③(yì):厌烦。
【译文】
一群白鹭在飞翔,在那辟雍任意飞。我有嘉宾来助祭,仪容高洁真漂亮。
他在本国无人怨,来到此地人敬仰。谨慎勤勉日复夜,美名荣誉永辉煌。
【鉴赏】
这是一首周王宴请来朝诸侯时奏的乐歌,集中赞扬了客人的美好威仪和德行,希望他们能好好处理境内事宜,并永远臣服于周室。
丰年
【原典】
丰年多黍多稌①。亦有高廪②,万亿及秭③。为酒为醴,烝畀祖妣④。以洽百礼⑤,降福孔皆。
【注释】
①稌(tú):稻米。②廪(lǐn):粮仓。③秭(zǐ):数量名,十亿。④烝(zhēng):献。畀(bì):给。⑤洽(qià):齐备。
【译文】
丰年黍子稻谷多,高大粮仓一座座,成万成亿建满坡。酿成美酒千杯万觞,在祖先的灵前献上。各种祭礼都齐备,齐天洪福万民享。
【鉴赏】
这是一首丰收之年举行庆祝祭祀的颂歌。诗的前半部分描写丰收的盛况,但后半部分就演变成了感谢上天,因为在周王室看来,这来之不易的丰收更多得益于上天的恩赐。
有瞽
【原典】
有瞽有瞽①,在周之庭。设业设虡,崇牙树羽②。应田县鼓,鱠磬籾圉。
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③,肃雍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④,永观厥成。
【注释】
①瞽:盲人,这里指盲人乐师。②树羽:崇牙的装饰,用五彩羽毛做成。③喤(huáng)喤:大而和谐的音乐声。④戾(lì):到达。
【译文】
盲人乐师组成队,共同奏乐在周庙。钟鼓架子设置好,五彩羽毛饰崇牙。小鼓大鼓与悬鼓,鞉磬柷圉排一道。
一切备好就演奏,笛子排箫一起上。声音和谐又嘹亮,雍容闲雅好技巧,先祖神灵都听到。我的贵宾光临了,看完演奏都叫好。
【鉴赏】
这是在周王宗庙祭祀时颂咏的一首乐歌,详细描述了庞大乐队一起演奏的盛况。《周颂》31篇都是乐诗,但直接描写奏乐场面的诗作只有《执竞》与《有瞽》这两篇,读者可以从中得悉周王朝音乐成就的辉煌。
潜
【原典】
猗与漆沮①,潜有多鱼:有鱓有鲔②,鲦鲿鲤③。以享以祀,以介景福。
【注释】
①漆沮:两条河流名,都在今陕西省境内。②鱓(zhān):鲤鱼。鲔(wěi):鲟鱼。③鲦(tiáo):白条鱼。鲿(cháng):黄颊鱼。(yǎn):鲇鱼。
【译文】
漆水沮水景色美,好多鱼儿水中藏。
既有鱣鱼和鲔鱼,鲦鲿鲤出其间。
用来献上供祭礼,求神赐予大福气。
【鉴赏】
这首诗写周王在宗庙祭祀,献鱼求福。全诗篇幅简短,却罗列了六种鱼名,写王室的祭祀活动,却也与民间风俗息息相关,显示了作者匠心独运的艺术手法。
雍
【原典】
有来雍雍①,至止肃肃。相维辟公,天子穆穆。于荐广牡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③!绥予孝子。宣哲维人,文武维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④。
【注释】
①雍雍:和悦,和睦。②广:大。牡:雄性牲口。③皇考:对已故父亲的尊称。④文母:指有文德的母亲。
【译文】
客人和悦心舒畅,严肃恭敬到庙堂。各国诸侯来祭祀,天子居中真端庄。
雄性牲口献上来,帮我祭品摆妥当。皇考文王真伟大,保我孝子得安康。
百官通达智慧多,文武兼备好君王。上天平安无灾变,后世子孙更繁昌。
赐我平安寿绵绵,祝福我福禄无疆。保佑先父在天灵,还有文德的母后。
【鉴赏】
这是武王祭祀文王母后,在撤去祭品时所唱的乐歌。这首诗是父母同祭的,因此最后说“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但“文母”明显处于陪衬地位,这也是当时“男尊女卑”现象的具体表现。
载见
【原典】
载见辟王①,曰求厥章。龙旗阳阳②,和铃央央。鈃革有鸧③,休有烈光。率见昭考④,以孝以享。以介眉寿,永言保之,思皇多祜。烈文辟公⑤,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⑥。
【注释】
①载:初始。②阳阳:鲜明的样子。③鈃(tiáo)革:指马缰绳。鸧(qiāng):金灿灿的样子。④昭考:这里指周武王。⑤烈文:光耀而有文德。⑥嘏(gǔ):指大福。
【译文】
诸侯来朝见周王,考求礼仪旧典章。交龙旗帜多明亮,车上铃叮声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