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发生了不妙的事情,我的下腹胀得厉害。不用说,准是那一大杯水惹的祸。考试时怎能随便走出教室呢?我不敢举手向老师示意,我如坐针毡,强忍着,巴望着快点下课。谁知,那可恶的家伙有意跟我作对似的,决意要冲出来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我憋着劲,两腿死死地夹住,身子左扭右歪。老师偏偏在专心地看一个同学答题,我痛苦的表情他根本没注意到。好一会儿,老师才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好像看出了我的难处,匆匆地向我走来。这回有救了,谢天谢地。我正暗自得意,不料,一放松,一股热热的东西像开了闸的水肆无忌惮地冲了出来,顺着大腿直往下流。我吓傻了,羞红着脸,感觉自己像只被拔光了毛的公鸡,丑态十足又滑稽透顶。一想到下课后我的笑话便会传遍整个校园的后果,我更是羞愧难当,难过得真的想哭。
这时,老师急忙走到我跟前,突然,他似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中杯子里的水一点不落全倒在我的裤子上。老师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立刻拉着我来到他的房间,打来一盆水。我脱下裤子,简单洗了个澡,老师给我换上了他儿子的裤子。我感激无比地望着老师,充满真情地说:“老师,你真好,谢谢你!”老师却满脸自责地说:“都怪我没有及时发现你的情况。以后尿急,要记着举手,老师一定会批准的。”
我那尿裤子的丑事就如此被老师“不小心”的一跤巧妙地掩盖过去了,这“瞒天过海”之计全班没一人知道,反而都羡慕我深受老师的宠爱。
这件小事一直深藏在我心中,让我刻骨铭心,成了我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记忆。
十、我是真诚的
施同毅
我刚坐下,黄锦身上挂了彩,哭哭啼啼地走进办公室,我油然而生出心枯力竭之感。
领导刚才找我谈过话,内容大意如下:最近班上的局势又不对劲了,“右翼分子”有抬头的苗头,从前屡禁不止的违法行为又逐步蔓延,提醒我要认真地反思一下,以前的那一套方案是否还行得通?然后又推心置腹,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有创意是好事,但你要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不是容易的事,多向那些经验丰富的老教师请教请教吧!
我跟随着低头抽噎的黄锦走进教室。这是个喧闹的“天街早市”,吆喝声此起彼伏,那架势比南腔北调、走江湖卖膏药者还地道。打了胜仗的刘正正在跳脑白金广告中的夏威夷草裙舞,当他抖到我跟前时,就成了一尊凝固的雕塑,手臂打着波浪,屈腿摆臀。我知道他心理严重地扭曲了,以至多肉的脸已变形。班上片刻的安静之后又轰地一声响开了,起哄声中刘正灰溜溜地收场。当他们的眼神不受遮拦,投到我脸上时,教室里顿时悄无声息。看着他们略微张着的嘴,我耍了一下嘴皮,冷笑道:我才发觉你们都是O 型血。换了平时,他们必定又被我的幽默逗乐。现在发觉气势不对,一个个都溜回自己的空座位上。
心中的烦躁与怒火冲击着,我恨不得来个标准的侧踢把那个“殃民祸国”的家伙一脚踹到窗外去来个自由落体,相信窗玻璃会作轻微地震荡。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没有一个学生能承受,他们都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头脚。我想学一次泼妇那么酣畅淋漓地骂街,任意把哪个祖宗十八代或子孙二十代都辱没一回,只求个痛快。但我不会,也不知从何骂起,我知道自己一开口就只能是:怎么说的?你瞧你们怎么说的?唉,这是哪门子的骂哟!老掉牙的好孩子理论他们都听出耳茧来了,何况我比起那些对此口若悬河的老教师着实有一段差距。我只能面红耳赤地与他们僵持着,嘴唇发烫,干裂,用舌尖微微湿润一下唇面,又立时蒸发,且使用唾液过量,喉间干燥发痒,想咳嗽,又怕破坏这追魂夺魄的气氛,我忍着蚂蚁群般的骚动,脸越涨越红,该死的,下午天气骤然转暖,此时早晨御寒的棉衣裹在身上俨然成为一个密封舱,后背的汗珠虫子般往下蠕动。先前直立的左腿已麻木,我把重心移动到右腿,两肩绷直,用衣服左右摩擦一下身子。我知道僵持过久,这冰块般的气氛必将一点一滴地融化,既而所有的惊吓与不安又被抛至脑后。局势对我是不利的。我脑子一片空白,但仍旧张开嘴,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调,他们没有听清,反倒是有点可怜地望着我。
我是,真的,很真诚的——我嘘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胸腔空气流通不再憋闷,血液也流通了,身子灵活了。这句话过滤并澄清着我无以名状的情绪,它像扩散的波纹,受众面越来越广,针对性也不再如此强烈;又似山谷里的回音,越传越失真,却震荡着最深处的触动,牵扯着两条泪腺发酸发胀。
下——课——我再次发出的因干渴而嘶哑的声调,让他们动容,而后愧疚,然后自责,最后捶胸顿足号啕大哭。当然,最后一点是我逃离教室时做的想像。
那夜。我点亮台灯,坐在桌前听飘荡在房间里的钢琴曲出神。
脑海里下午的情景放映式地闪过。当画面截留在搔首弄姿,表现欲十足的刘正时,我又忍俊不禁。这小子就是那么爱出风头,别说,平日他扮演满脸横肉的家丁或老太太说话或类人猿什么的十分相像,现在想起他跳的那舞还颇有一股异国情调。才一米出头,成天爱打架又一心想成为牛顿第二的黄锦伤心时的模样倒也着实可爱。一个豆大的人,打的全是高他一个头或两个头的高手,无疑,有打必输,有输必哭,每次都是向我哭救,令我在爱怜之余斥责那强有力又倍觉无辜的对手。不知不觉间,我已沦为他的保护伞,难怪他气焰嚣张到硬要与“拳王阿里”那样的角色一决雌雄。
唉,我说了什么?怎么会这样——“我是真的很真诚的”在寂寞的教室里回响,显得如此孤单,像漂游了诸多路程后因承受不住压力而破碎的气泡,其充足的分量浸润着46座礁石。男生的沉默及女生小声的呼唤让我的心如刺针芒,痛至萎缩,强忍着他们回馈我的92道目光,终于,我把他们丢在教室里,连作业都没布置就逃离了。
我的第一次失态。
——蓦然,屋外起了一阵轻微的声响,我凝神细听,很怪,沙沙咚咚然后又停止,再响起。我拉开门,过道里微弱的灯光迷蒙着人的眼,空无一人。地上一辆遥控小汽车正在重复着撞门框的动作,抖动的天线上竖着一张小旗,旗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老师,您还在生气吗?这群小鬼!我咧开嘴乐了。我捧起小汽车把它放在桌上,小旗高高的挺立着就像一面伪军的白旗在招摇。嘿,一大群小影子并排立在桥上,亮着激光手电,一串红色的省略号似的。漆黑的夜里,传来了他们稚气但清晰的喊声:老师——我们也是真的很真诚的——我久久地呆立着,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十一、遗弃与逃避
周紫英
今天,有兄弟学校的老师来听课,大家美其名曰取第一节听的是一年级(3)班的数学课。我夹着笔记本来到教室门口时,上课铃已经响起。这时,一年级(6)班的周老师急匆匆地向我走来,说:“有个一年级(3)班的同学还藏在花圃后面,我怎么劝他都不出来。”我顾不上听课,也来不及问为什么,急匆匆朝花圃走去。果然,一个小男孩躲在花圃北面的水沟里,见我过去,他慌忙从水沟里跳出,把小小的身子塞进了教学楼柱子间的一个空隙里。
孩子,你在害怕什么?我慢慢走了过去,他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双手抖动不安,似乎想从这个世界中逃逸。阵阵心痛涌上了我的心头。我拉住他的小手,问:“小朋友,你为何不去上课?”他瞥了我一眼,一声也不吭。“有什么事告诉老师好吗?老师会帮助你的。”他还是不说话,怎么办?“不上课也没什么,我们聊聊天,好吗?”他又瞥了我一眼,没有答话。“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他的嗓子里发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真聪明!”即便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还是十分慷慨地给了他表扬。“你爸爸在哪儿工作?”“福州。”他清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聊了一会儿,见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我转移了话题:“你不去上课,有同学欺负你了?”他摇了摇头。“是没完成作业,被老师批评?”他又摇了摇头。“今天老师要我们带学具,但我的学具丢了,被老师骂了。”“你跟老师说学具丢了吗?”“我说了,但是老师还是骂我。”
孩子,关键时刻你怎么没带学具,你的老师今天要上公开课啊!我暗暗想到。我不知道孩子为此遭遇到了一顿怎样的批评,以致他想从老师的视野中逃离,想逃离课堂。但我知道这批评,这责骂一定不是年仅六岁、还不经事的稚嫩的心灵所能承受的。此刻,我只想问一问老师:假如你看到那瑟瑟发抖的幼小身躯,怎能安心呢?
我想带他回教室,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要不,你跟老师去办公室好吗?”“嗯。”他露出了一些笑容。在办公室里,我让他学习今天数学课的内容,他安心地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看着书。之后,我告诉他:“我喜欢和你做朋友,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但是不能不上课,要不就没办法比其他小朋友聪明了。”他点点头同意了。
下课后,我送他回了教室,并和他的老师进行了交流。
我真心盼望今天的这一幕不会重演,衷心期待老师能超越所有名利,认真地对待孩子。
十二、那双渴望的眼睛
小雪
清晨,我被闹钟从梦中叫醒。我揉揉惺忪的双眼,挣扎着爬起,梳洗完毕,我机械地抽出语文课本,计划着如何消磨接下来的三节课。
刚到教室门口,教室里安静极了,孩子们没有像往常那样吵吵闹闹。看看手表才7∶20,还没上课呢!他们怎么变得懂事了许多?个个都十分端正地坐着,显得精神百倍。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咦,怎么每个同学的课桌上都齐齐整整地摆放着音乐书?我正猜疑着,这时,大家见到我,坐得更直了。刘风打破安静:“杨老师,给我们上音乐课吧!半个学期了,我们还没学过一首歌呢!”“是啊!”……顿时,教室里像沸腾的油锅一样。
我愣住了,音乐课?这两年精简教师后,教学任务日益繁重,我由一个专职的语文教师摇身一变为身兼数职的教学人员,负责学校音乐、美术的教学。即使有时很忙碌,也很疲劳,但仍沉浸在这教学的快乐中,从没怨言。但今日的我已再没有往日那满腔的工作热情了。再加上升学初,校长特别叮嘱过,教育局今年恢复小学毕业考,为了让学生取得好成绩,为学校争光,让教毕业班的我利用一些“可有可无”的技能课,给学生补缺补漏。要是从前,我是肯定不会答应的。我心底曾经是那么希望我们的孩子能全面发展,而不只是做个书呆子。可如今,对我来说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我开始麻木地奉行校长的指示。所以,半个学期以来,所有的技能课都顺理成章地成了语文练习课。孩子们也似乎对我的安排习惯了。今天,他们怎么突然想起要上音乐课?莫非……非得彻底进行一次“思想教育”不可。我心中暗想,便几步走到讲台前,“安静!”我大声喝道,教室里马上又恢复了安静。我便又一次开始“长篇大论”:“我们已经是毕业班的学生了,一定要珍惜时间,好好学习……”“杨老师,您说的我们都懂,我们也一定会好好学习,但是毕业考还有半年的时间,大家真的很想上音乐课!您就教我们唱首歌吧!”班长晓丽站起来请求道。看着孩子们那企盼的目光,我的心一阵抽搐,儿时的往事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小时候,我也是如此喜爱音乐课,喜欢听老师优美的歌声,喜欢感受老师唱歌时陶醉的表情。每学会一首歌,更是心花怒放。曾在伙伴面前立下志愿,长大后一定要成为一名能歌善舞的教师,让歌声和欢乐充满每个孩子的童年。这一切难道我都忘了吗?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不,我没忘,只是我不愿也不敢再想起这些,总是极力地把它们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
那一天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捧着厚厚的一叠荣誉证书,走进学区校长办公室,信心百倍地申请调动时,却被校长毫不留情地教育了一通,做好教学工作是每个教师的义务,获得荣誉那也是工作分内的事,不值得一提,还让我重返原校好好反省,安分工作。那一刻,泪水无声地溢出我的眼眶,我彻彻底底地在残酷的现实、冷漠的世故人情面前低下了头。我是一个农民的孩子,家里没有雄厚的经济力量去疏通关系,毕业后在偏僻的山区一工作就是四年。当身边的同事凭借各种关系、背景陆续被调入中心校后,我失落过,彷徨过,我发誓要用自己的行动印证我的实力。我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充实自己,终于这一张张荣誉证书证明了我的能力,我以为我成为教学骨干就可以调动了,可校长那犹如一盆冷水般的一席话泼灭了我所有的希望,是我太天真,太幼稚,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老师,上一节音乐课吧!”孩子们企求的声音再一次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心又一次绞成一团,为自己所遭受到的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也为这些活泼天真可爱的乡下孩子。我不敢再面对那一双渴望的眼睛,害怕在孩子们面前掉下眼泪,便匆忙地跑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