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些人掌握了没有能耐的石头,用它们建了一个“国家”。这样的“国家”是不能超越人的。同样这也是一个总体的概念。它是交付给个人手里“集体”的权力。对一块石头的统治。这块石头与别的石头是一样的。这个“国家”在鼓吹“集体”的道德,我们在向它靠拢,但还是拒绝接受。慢慢地我们忘记了大写的人,也只有他才能证明我们的拒绝是无罪的。
新宗教的信徒们反对为了救一个被埋在地下的矿工而让几名矿工去冒生命的危险。因为成堆的石头被损坏。如果他们妨碍部队的前进他们将结果了重伤员。对“团体”的财产,他们在算术书里去计算——而算术书则控制着他们。他们伟大的东西会在算术书里失去。因此,他们恨,这就使他们与别人不同,因为没有比他们高的,与他们混同的,他们什么都没有。每项习俗,每个人种,每个奇特的思想就必然会成为一种侮辱。他们不具备吸收的能力,因为要让大写的人改宗,就不该削弱他,而应该让他有所表达,给他的能力有发挥的地方,让他的愿望有一个目标。改宗,往往是交付,发给。教堂可以吸收石头,石头也在建造教堂时重新有了自身的意义。但成堆的石头什么都不吸收,由于不能吸收,所以东西会被砸伤。它的情况就是这样——但这是又谁的错呢?
我已不再惊讶,很重的成堆的石头把它带到了散乱的石头上。
但是我是最强的人。我如果重新找到道路,我就是最强的人。如果大写的人被我们的人道主义重新塑造。如果我们懂得如何建立我们的“共同体”,如果建立它的时候,我们使用了惟一有效的工具——牺牲。那么我们的“共同体”,是由我们的文明建造的,也就不再是利益的总体——而是我们给予的东西的总体。
因为树比地面上的物质强很多,所以我是最强的。它把它们都吸收到了自己身上,它们被变成了树。教堂比成堆的石头更辉煌。因为惟有我的文明才能团结不同的人,不削弱他们,我是最强的。它使自己力量的源泉永不涸竭,源源不断,同时它又大量地吸收了泉水。
在出发的时候我就说过,要给予就要先得到。话我是白说了。这就有点像语法课一样枯燥。要有收获就必须先付出——就像要住房子就要先建房子一样。
我付出了我的鲜血,换回了亲人的爱。就像妈妈用奶哺育了孩子。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为了建造爱,必须从牺牲开始。然后爱要求别的牺牲,用牺牲获得胜利。人总要迈出第一步。要生存首先就要出生。
我完成和小农妇建立亲戚关系的任务后回来。我觉得她的微笑很坦白。透过她的微笑,我看见了农庄,看见我的国家。在透过我的国家,我看到其他的国家。因为我属于把挑选大写的人当作重要事情的文明。因为我属于三十三大队第二中队——它在为挪威战斗。
也许我另一项任务司令亚里亚明天会指给我。今天我着装为我对它盲目的神服务。我清楚的看到埃勤斯的炮火摧毁了外壳。我的战友也都看清楚了。如果黎明时我起飞,我就会了解我为什么还要在战斗。
但我想回忆我见到的所有东西。我的回忆需要一个克列多帮助。
我在为普通人成为大写的人而战斗——就像一般的人为特殊的人一样。
我认为“一般人”的崇拜激励,积累特殊的财富——和建立惟一真正的秩序,而生活的秩序就是它。一棵树尽管它的根和枝不同,但它是按秩序成长的。
我相信特殊的崇拜只会招致灭亡。它把整个人的统一和它的部分的相同混淆了。它毁坏了教堂,只是为了排齐石头。我因此讨厌那些把特殊的习俗强加给别的习俗,特殊的人民强加给别的人民,特殊的种族强加给别的种族,把特殊的思想强加给别的思想的人。
我确信,大写的人一定能建立惟一又有意义的平等和自由。我相信小写的人通过努力而得到大写的人的权利的平等。还相信自由就是大写的人的晋升的自由。平等不代表同等。自由并不是鼓动个人来反抗大写的人。我反对受一个个人控制的人鼓吹——受个人的群体控制——控制大写的人的自由。
我相信,我的文明为了建立它的统治把大写的人牺牲称之仁慈。仁慈是小写的人的平凡,留给大写的人的礼物。大写的人由它来塑造。我反对那些人——他们认为平庸被我的仁慈添了光,否认了大写的人,这样就让平庸的人就会沦为永远平庸,而不能自拔的人。
我为大写的人而战斗,并反对他的敌人。同时我也反对我自己。
28
我找到伙伴们。在子夜我们必须会合接受命令。
三十三大队二中队都困了。大火的火焰变成了火炭。幻想中机组似乎还能坚持。欧席代忧郁地问他著名的精密时计。菲涅克在角落里,闭着眼,靠在墙上,加霍尔坐在桌上,像个要哭的孩子似的撇着嘴,目光茫然双腿悬空。卡扎正对着一本书摇晃。只有司令脸色苍白得怕人,手里拿着纸,与日列在灯下低声的讨论着。再说,“讨论”也就是说说而已。司令说话,日列不住地点头,说:“是的,当然。”他不住地说着“是的,当然”,对司令的话也越来越专注,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会水人的脖子一样。如果我是亚里亚,我就会不改声调地说:“日列中尉……你将在黎明时被枪毙……”然后等着他的答复。
机组像纸板做的古堡般站着已经三天没睡觉了。这时,司令站起来,向莱克尔代走去,把他从与我在一起下棋的梦中唤醒:“莱克尔代……天亮你就出发。去执行超低空飞行。”“是的,司令。”
“你好好睡一觉……”“是的,司令。”
莱克尔代又坐下。司令像用钓鱼竿拉上来一条死鱼送关日列出去了。大概日列已经一个星期没有睡觉了,而不是才三天。亚里亚就是这样把领导机组完成任务和机组的责任都扛在了肩上。人的承受力也是有限的。日列就已超出了那个限度。然而他们两个,像会游泳的和溺水的一起都出去了,去接受那个荒诞的命令。维辛满心疑虑地向我走来。他是站着睡着的,他矇胧间对我说:“你睡了吗?”“我……”
因为我发现了一张沙发椅,把脖子靠在椅背上,我也睡着了,但他的声音却还是折磨着我:
“这场战事不会有好的结果!”没好结果……一开始就应该禁止……没好结果……“你睡了啊!”
“我……不……是什么东西没有好结果?”“战争啊。”
这倒是新鲜!我又沉入酣睡中。我半睡半醒地问:“……什么战争啊?”
“什么‘什么战争’!”这场谈话并没有说很久。啊!勃拉,如果是迪洛尔管家的空军机组,整个三十三大队二中队早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司令像一阵风似的把门推开:“已经决定转移了。”日列站完全清醒的站在他后面。今夜他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保留作为使疲倦的杂务,把“是的,当然”推迟到了明天。
我们呢,我们全部站起来。除了说:“啊……好的……”以外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什么都也没说。我们保证会转移。只有莱克尔代在等待黎明起飞去完成任务。如果还能平安回来的话,他将直接去新基地。
明天,我们不会说什么。明天,作为证人,我们是战败者。战败者应当沉默,就像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