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悲惨世界(下)
3509400000020

第20章 援助,不分上下

一外伤,内愈就这样,他们的日子一天天忧郁起来。如今,他们唯一能够打发日子并感到快乐的事,就是外出去接济穷人,给他们送去面包和衣服。珂赛特很喜欢做这类事。正是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去访问了隆德磊特的破屋。

在那次访问的第二天清早,冉阿让来到楼房里。他和平时一样,还是那样镇静自若。他的左臂上有一条很大的伤口,焦黑红肿,像是被火烫的。他随便作了解释。这伤使他高烧一个多月。这期间,他没有迈出大门一步。他不请医生。

珂赛特替他进行了包扎。包扎时,她神情异常庄重。她感到,自己应该为父亲做点什么。在此情况下,冉阿让恢复了昔日的快乐,恐惧和忧虑已烟消云散了。他常常望着那伤口对珂赛特说:“啊,多美的创伤!多好的痛苦!”珂赛特不再呆在楼里,而是整日呆在小屋子和后院里陪着他,给他读他经常看的游记,使他感到无限的幸福。

珂赛特在修院跟圣梅克蒂尔德嬷嬷学了音乐。珂赛特的嗓音不错,唱起来犹如一只通灵的黄莺。有时,天黑后,她便在老人那间简陋的小屋里,唱一两首忧郁的歌曲。冉阿让听了,大为喜悦。

春天来了。珂赛特见父亲的痛苦减轻,伤口慢慢愈合,心境好像也宽了些,自己的心境也好了许多。珂赛特这种年纪,正好使那种和她本人相似的4月天的欢乐透入心中。伤感已不知不觉地从她心里消逝得无影无踪了。春天可使灵魂明朗起来。正如中午时分可使地窖明亮一样。忧郁已从珂赛特的心中被清除。虽然她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受。早晨,吃罢早饭,将近10点,她便扶着她父亲负伤的手臂,搀着他,到园里台阶前散一会儿步,晒一刻钟的太阳。她总是笑盈盈的,快活如初。冉阿让对眼下的生活尤其感到满意,看着珂赛特日渐红润的脸,不禁叹道:“啊,多可贵呀,这创伤!”他还在内心里感激唐纳德。伤口痊愈之后,夜间独自散步的习惯遂又恢复。二一件怪事一天晚上,小嘉弗洛斯想起,自己还一点东西没有吃,他想到,妇女救济院那一带十分荒凉,他到了那里,一直走到一个住户密集的地方。

前几次他曾来此游荡。那时,他曾注意到,这儿有一个老园子,住着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妇人。园里有一棵半死不活的苹果树。苹果树的旁边,有一口关不严实的鲜果箱。那园子靠近一条荒僻的土巷,周围满是杂草,没有什么房子。园子和巷子中间隔着一道篱笆。

嘉弗洛斯走近园子,找到了进入园子的路,看到了苹果树和鲜果箱。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道篱笆,断定那是很容易跨过去的。这时,天黑下来,周围空旷的。

篱笆的那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正好是在他原打算跨进去的那个缺口处的地上,平躺着一块条石。无疑,那是供人坐的。园里的那位老人就正坐在那上边。嘉弗洛斯思考的第一个结果,是蹲下来,不再翻越那篱笆。靠近地面的树枝稀疏,里面的情形更容易看得清楚。

“嘿!”嘉弗洛斯得意的想道,“一间舒适的壁厢!”他的背就倚在老人坐着的石凳上,老人的呼吸他都可以感觉得到。没有弄到晚餐,只好睡他的大觉了。

忽然,在这白灰小道上,出现两个人影。“来了两个活的。”嘉弗洛斯低声说。在前的好像是个老头儿。这人嘉弗洛斯熟悉——他就是巴纳斯山。对于前边那个人,嘉弗洛斯却并不认识,只看出他是个老头儿。

显然,后面那个对前面那个有图谋不轨之状。

在这样的时刻,在这样子的地方,巴纳斯山出猎,那是极端可怕的。嘉弗洛斯那小淘气的好心肠在暗为那老人叫苦。

巴纳斯山一下子丢了那朵玫瑰,向老人扑去,他抓住老人的衣领,掐住老人的咽喉,死死不放。嘉弗洛斯费了好大的劲儿压制自己,才没有喊出声来。刹那间,那两人换了位置,原来在上的已被另一个压倒在地。被压的那个力竭声嘶,还在拼命挣扎。一个铁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

这一切全是在嘉弗洛斯两步开外发生的。原来,老人受到冲击后,便迅速狠狠还击,转眼间,攻防双方便互换了位置。“好一个老猛将!”嘉弗洛斯心里想。忽然,搏斗停下了。巴纳斯山已无力反抗。只见老人轻轻对巴纳斯山说:“站起来!”

巴纳斯山站了起来。那老人仍旧抓着他。此时的巴纳斯山像一只被绵羊咬住了的狼,又羞又恼。

老人深思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看着巴纳斯山,用一种温和的语调,在黑暗中语重心长地劝那年轻人。老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进入了嘉弗洛斯的耳朵。

“倒霉的孩子,你如此年轻,断奶未足20年,母亲一定还活着!我这样诚恳地劝你,是为你好,你就听我一言吧!瞧你这样子,这么好的衣服,穿这么亮的鞋子,头发还是烫了的,并且还洒了香水,这是不是要讨女人的欢心?可是假使你不听我的话,到头来,你会被剃光头发,戴顶红帽子,穿上木拖鞋。手和脚都带上镣铐,那时,任何一个女人,只要你看她一眼,便遭到一阵毒打。做一个坏人,并没有多少方便之处。做一个诚实人,麻烦反倒少些。现在你走吧,仔细想想我的话。你不是想得到我的钱包吗?它就在这里,拿去好了!”

老人放开巴纳斯山,同时把自己的钱包给了他。巴纳斯山把钱包托在手心上,掂了又掂,随后,以一种机械的动作,把它放入骑马服的口袋里,那样子,钱包像是他偷来的。

老人转身去了,迈着安详的步子继续去散他的步。“傻老头儿!”巴纳斯山嘴里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