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小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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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访问(2)

后来,她还饶有兴致地随一个小伙去参观他的养鱼池。而当她和慈祥的夫人进行拥抱时,却不慎又把帽子弄得一团糟。

这顶帽子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即使是聪明绝顶的法国淑女也不会做出这样的手工。夫人边帮她整理着,边同她开着玩笑。

对待乔,艾米决定干脆放纵不管任由它随便吧,她自己也要寻求快乐呀。

艾米此刻虽然沉醉于同英国贵族远房亲戚的攀谈,但她毕竟至少还没有忘记时间,她是那么地恋恋不舍从这个贵族圈子里撤出身来,四下里去寻找乔。她暗自默默祈祷着,她那个已没救了的姐姐可千万别再惹出什么麻烦,使马奇家族蒙受奇耻大辱。

结果,她所看到的情景远比想像的还要糟糕,但艾米还是克制强忍了下来。只见那乔坐在一片草坪上,身边簇拥着一群小男孩。一条特别肮脏的狗躺在她那条漂亮、只有过节才舍得穿的裙子上。她正在专心致志给他们讲一个劳里的笑话,小听众们听得津津有味。

只见一个小孩拿着艾米的宝贝伞不停地玩弄着乌龟,另一个男孩用乔那顶最好的帽子兜着饼子在大嚼大咽,还有一个孩子戴着她的手套在玩耍拍球。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

乔便把她那些被糟蹋得已不成样子的行头收拾好,准备就此离开。而这些小保镖们则非常依依不舍地随从一直相送,他们便恳请她下次再来,因为“劳里的笑话真是太招人逗了”。

“怎么样,这些男孩子很不错吧!和他们在一起,心情变得顿时开朗,我觉得我都快变成了孩子。”乔边说着,边把手背到身后,这是她常有的习惯性动作,也同时是为了掩饰艾米那顶被弄脏了的伞。

“你总躲着都德先生干什么?”艾米问道。她机灵明智地转移了话题,避而不提乔破坏她形象的过失。

“我十分讨厌他。看他那个傲慢样,动不动就训自己的妹妹,还粗鲁地顶撞自己的父母。劳里又说他是一个浪荡子。我看他并不值得交往,所以不想搭理他。”

“那你起码在面子上该过得去吧?你看你,只是简单冷淡地点点头,可就在刚才,你却满脸堆笑地向汤姆·张伯伦鞠躬表示致意,别忘了,他父亲只不过是个小店铺的老板而已。我看你这错乱的态度真应该恰如其分地颠倒一下。”艾米指责着乔。

“你说的不对。”乔马上针锋相对地进行反驳,“就算都德先生叔叔的侄子的侄女是勋爵三代相隔的堂妹,我也并不稀罕,这根本不能改变我的看法。汤姆虽然是穷,而且性格也腼腆,但是他不但生性善良,而且聪明过人。所以我打心眼里敬重他,所以我并不假装掩饰自己。不错,他每天只不过是为店里的小生意而所忙碌,但他在精神上却具有绅士的风范。”

“和你争不清楚。”见此情景,艾米便挂上了免战牌。“的确如此。”乔表示赞同。“所以我们俩都消消火。在这家留下一张名片就可以了,很明显,凯恩家没人。这真让我谢天谢地。”于是马奇家的两姐妹放下名片,就又便前往此次出访的第五家。到达时,得知主人家女士们另有约会,这倒让乔喜出望外,不住地谢恩,心情非常地好。

“我看我们现在该打道回府了吧?今天就先别去马奇婶婆那儿了,反正无论什么时间去都行嘛。我真的是累坏了,我这最漂亮的衣服还得在土路上趟来趟去。”

“你可以这么想。不过,婶婆却是愿意我们都打扮得整整齐齐,并且郑重其事地拜访她,向她问候。也许对我们来讲是件小事,但却能给她带来很大的快乐。还是去吧,我相信此行不会再弄脏你漂亮衣服,更不会像刚才的脏狗和那些男孩一样。快把腰弯下来,我来替你把帽子清理干净。”

“亲爱的艾米,你真是太好了。”乔特别感激地说。此时,她也把自己被弄得乱七八糟的装束和妹妹的互相对比了一下,不禁有些沮丧起来,只见妹妹的衣服仍旧一尘不染,干净如故。

“其实,我也特别想像你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做些小事就能让别人高兴如意,但那太麻烦了,我想还是耐心等待时机为大家干点大事,所以现在就让我不拘小节吧。不过,也许你做的小事更奏效。”

听了乔的表白,艾米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下来。她以一种母亲般的语气教导道:“做为一个女人你应该学会善于与别人相处。特别是家境贫寒的女人,因为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能力回报别人对于你的恩惠。请记住我的忠告吧,你有这么好的素质,该努力尝试一下,我相信你会比我做得更出色。”

“可是,我有一个极不好的老毛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对此,我不想进行否认。我完全可以为我所爱的人去牺牲,但我绝不会委屈自己向自己所厌恶的人弯腰屈服。如此鲜明的爱憎,对于我来说,也许本身就是一个悲剧。是吗?”

“但是,你倘若要是不能把这种感情深深埋藏起来,恐怕就会成为一个更大的悲剧了。我可以很坦白地说出来,是的,我对都德也有看法,但是,并没有人要求我去指责他,同样也没有任何人这样要求你。别因为他讨人厌就把你自己也弄得同样令人讨厌。”

“但是,女孩子假使不喜欢谁,就应该特别旗帜鲜明地表现出来。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别的好办法吗?令人非常遗憾的是,说教通常是没用的,就如同我与特迪相处。不过我这里有许多妙计,可以毫不动声色地对他施加影响。因此,我想,对待别人当然也可以这样如法炮制。”

“特迪是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别的年轻人都难以仿效他。”

艾米的特别赞扬是如此地坚定和严肃,倘若那位被誉为“与众不同”的年轻人要是在场的话,一定会乐翻了天。

艾米却特别认真地继续说道:“倘若我们是绝代美女,或者是出身权势特别显赫的明门望族,那我们可以有所作为。既然不是,仅仅因为对他们看不顺眼就开始皱着眉,可惜那会毫无作用。最后导致的结果是我们只能被别人看作不随和。”

“所以我们就迫不得已去歌颂那些我们并不内心喜欢的人和事,谁让我们既不是美女,也不是阔小姐呢?对吧?我想这可真是一种绝妙的论点。”

“我承认辩论不过你,但是,我只知道这是一种特别行之有效的生存方式。我并不喜欢激进者,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出那个风头。”

卡洛尔婶婆正巧也在马奇婶婆家。我们一进门便看见两个人谈兴正浓,见姑娘们来了,谈话便立刻停止。她们脸上所表现出那种表情充分地表明她们刚才正在议论她们的侄女们。

乔的情绪显得非常低落,又耍起了脾气。艾米则是恪守职责,特别与人为善,她忍气吞声地一个人周旋着,尽力让那老太太们高兴。她像一个十足的天使,用她无微不至的爱心抚慰感染着这个老人。很快,两个婶婆对她的称呼则变成了“亲爱的”,她们彼此互相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色,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看这孩子,竟然一天比一天有出息。说的没错,当两姐妹一走,她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时,卡洛尔太太便问艾米:“亲爱的,你准备去贸易会上帮忙吗?”

艾米则乖乖地在她身边坐下,她满脸诚实的表情着实让老人大为欣赏。

“是的,婶婆。契斯夫人曾问过我是否愿意过去帮忙,可除了只是贡献些时间外,我其它是一无所有。”

“我绝不会去。”乔插话道,“这其实是一种施舍。让我们到那个所谓称得上上层社会圈子里的贸易会上去帮帮忙,契斯特家就认为这是相当了不得的恩赐。艾米,他们只不过是把你当成劳力。”

“可我并不介意干活。贸易会尽管是契斯特家承办,但也毕竟是为了公众的利益。在我眼里我觉得人家是非常有礼貌周到的,既然让我来参加,一同分享快乐,只要是善意的恩赐,我都会坦然接受。”

“说的可真精辟,亲爱的孩子。我就特别欣赏你这种知恩图报的思想信念。为那些曾善意扶持过我们的人做些事是非常令人高兴的。而有的人却并非如此,像这样善意地对待我们,这往往会令人难以忍受。”

马奇婶婆从镜片上面斜斜地瞥了乔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发表了她的见解。而乔此时正非常不耐烦地在安乐椅里摇来晃去。

乔不知道,一个非常巨大的幸运正犹豫不决地在她们姐妹俩之间来回飘荡着,拿不准主意究竟让这幸福降临在谁头上好。乔倘若要是知道,她准会乖得如同一只小鸽子。非常不幸的是,无论谁的心灵里也不能洞开一扇能察觉所有一切的窗户,更不会清楚知道老太太的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通常状况下,倒也无所谓。果真是要真能看见的话,该会节约很多时间,收敛多少脾气。这不,乔的下一句话又使几年的幸福生活再次与她擦肩而过,给她及时上了沉默艺术这一课。

“我并不喜欢受人恩赐。那样我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我宁可自力更生,完全地独立。”

“哦,是这样!”卡洛尔婶婆便轻声地咳了一下,同时,又给马奇婶婆互递了个眼色。“看来我们刚才并没有说错。”

马奇婶婆语气特别坚定地说着,会意地向卡洛尔婶婆点了点头。

“亲爱的,你会说法语吗?”卡洛尔婶婆慈爱地抚摸着艾米,亲切地问道。“还可以,不过这还得感谢马奇婶婆,是她让埃丝特经常地教我。”

艾米面带感激地微笑着说得体的感激使得老太太再次心花怒放。

“你呢,法语怎么样?”卡洛尔婶婆便又转向乔。“我半点也不会。我学什么都不行,特别受不了法语,那种听起来就显得稀奇古怪的语言。”乔趋近于无礼地回答道。

这时,两个老人又互相对视了一下。马奇婶婆便又开始询问艾米:

“你现在的身体应该没问题吧?眼睛也恢复正常了,对吗?”

“非常好,谢谢您,夫人。我一切都好,我想到明年冬天就可以开始干些大事。我以稳重的心态等待着那令人激动时刻的来临,我已做好了动身去罗马的准备。”“好孩子,我相信你有资格去,我保证你一定会去的。”

马奇婶婆对艾米的全部回答表示赞赏,她又亲切地拍了拍艾米的头。艾米则顺手又为她捡起了线团。这时,房内的鹦鹉却叫起来:

“调皮小子,关上窗子;围坐火旁,专心纺织。”鹦鹉则落在乔坐的那张椅子靠背上,它偏着头浑身上下地打量着乔,好像在追问着什么。它那副显得很滑稽的神态引逗得大家都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看来这鹦鹉可以洞察一切。”老人说道。

“散散步吧,亲爱的?”鹦鹉又叫道。它接着扑闪着飞向瓷器柜,那里有它想要的糖果。“谢谢,我就去,走吧,艾米。”

就这样,乔的出访全部结束了,此时,她越来越感到自己根本无法适应这种访问。她看上去像个年轻的绅士,和婶婆们一一握手惜别,而艾米却是用亲吻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感情。

两姐妹一同走了,但她们给人所留下的身影却截然相反:一个是显得那么阳光灿烂,另一个却是阴霾阵阵。它给马奇婶婆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两姐妹刚走,她便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

“玛丽,你来下定决心吧,钱我会筹集的。”而卡洛尔婶婆的回答也同样是那么地坚定:“那还用说,只要她父母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