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来到这里,弗莱德就又来拜访,说是打算要去瑞士度假,是路过这里的。婶婆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可是他举止言谈仍稳重得体,婶婆同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我们相处得很是融洽,他的来正是时候,因为他说得一口纯正的法语,简直能和当地口音媲美。要没有他的话我们可就惨了,叔叔的法语会的绝不会超过十个单词,他总是用英语对话,认为这样别人就可以听懂。而婶婆说的又是老式法语。我和弗洛尔原来都自认为法语水平不低,现在发现结果正好相反。很庆幸来了弗莱德为我们做“翻译”,这是叔叔给他的封号。
这简直就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时光!连日的参观游览,并且在装潢讲究的餐厅里享受丰盛的午餐,每天又都有意想不到的快乐的奇遇。如果是碰上雨天,我就躲进卢浮宫里,沉湎在大师的画作中。
在那里,我亲眼目睹了拿破仑的军帽和灰色的大衣,甚至是在他幼年用过的摇篮和旧牙刷;这里还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所穿过的鞋、圣丹尼斯主教的戒指、查理曼大帝的宝剑等许许多多非常有意思的文物。等我回来时,我可以一鼓作气地同你聊上几个小时,但现在只好就此打住。
皇宫里面显得特别地富丽堂皇,因为有那么多的稀世珍宝藏在里面。那么多美丽漂亮迷人的东西,我几乎都快抵御不住它们的诱惑,因为我没有能力把它们买下,为此,我感到很遗憾。弗莱德要为我买点东西留作纪念,我自然婉言拒绝了他。
我们还参观皇家园林和香榭丽舍大街。我真是有幸见过两次皇室成员,国王所给我留下的印象仅是丑陋而冷酷,而王后则具有一种病态的美,装束并不是太得体。
杜伊勒利花园的环境非常优美,那是我们经常去散步的地方,虽然我更喜欢卢森堡公园的古典情调。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拉雪兹公墓。这里的坟墓都像一座座小房子,向里面望进去,能看见一张桌子,上面画有死者的画像,周围还为前来吊唁的人准备了椅子,这可真只有真正的法国人才想得出来。
我们住在弗利大街上。从阳台上望去,大街上那迷人风景尽收眼底。白天已累了一天,晚上再不愿出门了。这时便可以坐在阳台上和朋友聊聊天,确是一件很舒服开心的事。弗莱德特别风趣,除了劳里,他可以算得上是我所见过最惹人喜欢的男孩了。劳里所迷人的是他的风度。
弗莱德要是有黑皮肤那就更理想完美了,因为我不太喜欢皮肤白净的男孩。可是,沃恩家却是豪门望族,我也就不会再计较他的黄头发了,事实上,我的头发甚至比他的还要黄呢。
下星期我们准备将启程赴德国和瑞士。由于旅途时间安排的比较紧,我的信只能草率了事。我打算以后经常写日记,力争按照爸爸所要求的那样,做到“客观准确地记录下我们在途中所见所闻和所想。”这对我将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我写起信来就免不了如信马由缰,相信我寄的日记和速写会使你们更好地了解我的行踪。
紧紧地拥抱你们。
你们的艾米
海德堡
亲爱的妈妈:
离动身前往伯尔尼还只有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趁这会儿特别的清静,让我告诉你刚刚所发生的事情。你会明白,有些事是至关重要的。
航行在莱茵河上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但我坐在船上,只是搁出爸爸的那本旧导游手册随意地在手中翻翻。我根本没有文学天才,并不能把那些美景完全地描绘下来。科布伦次给我们留下美妙的记忆。
弗莱德在船上结交了几个波恩学生,在非常明媚的月光下,他们专门为我们演奏了小夜曲。那天夜里大约是一点多钟,我和弗洛尔被窗外一阵阵婉转的歌声所吵醒。我们立即坐起来,隔着窗帘便向外窥视,正是弗莱德和他的那些学生朋友。他们一支接一支不停地唱着。
这是我一生当中所见过最富有诗意的场景:默默流淌着的河水,随波来回荡漾的舟船,皎洁如玉的月光,还有对岸那无声矗立的古城堡。而飘荡在夜空美妙动人的歌声更为这夜景增添了几分浪漫与情趣。
歌声停止后,我们便向外面抛下一束花。只见他们在争先恐后地抢夺着,还不时向看不见的女士飞着吻,然后便全部嘻笑着离开了。多半是去抽烟喝啤酒去了。
第二天一早,弗莱德便给我显示他抢到手中的一朵花,他把这朵已皱巴了的花插在背心口袋里。我于是便和他开玩笑,说:那是弗洛尔扔的。这足以使他深受打击。他特别冲动地把花赶紧扔出了窗外,但很快又很平静的冷静下来。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我们之间似乎将要发生一些微妙的事情,这使我心神感到不宁,因为事情已开始露出些端倪。
拿搔的温泉相当不错,巴当——巴当的也毫不逊色。不过,弗莱德在那里被盗,丢了点钱。我于是便说了他几句。他老是这样,只要一离开弗兰克就出事。凯特曾说过他应该早就结婚了。对此我也深表有同感,他需要有一个伴侣来照顾。
我还是言归正传进入正题吧!就是这会儿的事,弗莱德刚从我这儿离开。他非常地礼貌周到,善解人意,很受大家的欢迎。搁在以前,我一直只不过把他仅仅当作个好旅伴,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可自从那晚唱过小夜曲后,我感觉与他的关系,无论是在月下散步,还是阳台上闲聊,它的意义已完全超越了消遣。
我可并没有对他暗示过什么,请相信我,妈妈。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对我们的教导,我已尽力而为。
但现在我的主意已定,只要弗莱德一向我求婚,我就立刻答应嫁给他。尽管我爱他还远远未到发狂的程度。我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那样感觉,我们相处特别融洽。何况他又年轻英俊,聪明能干,而且家境还比较富裕。说到财产,他们比劳伦斯家还要富有。我猜想他们家应不会阻拦这门婚姻的。因为他们全家都特别喜欢我,我想我会幸福的。他们举止相当文雅,为人又慷慨大方有修养。弗莱德和弗兰克是两个孪生兄弟,他排行兄长,将来很有机会继承房产。那可是一座无可挑剔的超级豪宅,房子地处市里的富人区,虽然不像我们家的那大房子引人注目,但里面的设施和摆设却比我们家的豪华舒适多了。房间里所摆设的全是英国人喜好的贵重物品。这是我所梦寐以求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真品。
我曾经见过刻有姓名的金牌和一些祖传的奇珍瑰宝,我还看过一些乡间别墅的照片,上面有花园洋房,美丽的院落和一匹非常漂亮的马。天哪,当时我想今生还能有什么奢望呢?就让那些女孩们一起去玩争夺什么爵位的把戏吧!我能拥有这些就已很知足了。你们也许觉得我有些势利,但是,我确实痛恨贫穷。只要有可能也有一丝希望我愿意马上脱离贫困的生活。我们姐妹当中必须要有一个要嫁入豪门:梅格没有,乔根本不屑这样,贝思又不行,那么就只剩下我了。
我一定要改变我们家的那种生活境况,让大家都过得更舒服些。请你们放心,我是绝不会嫁给一个令我讨厌或轻视的人。尽管弗莱德在我心目中并非是十全十美,但总体来说还不错。只要他是真心爱我,各种事情都依我,早晚我会同样爱他的。这样一来,也就是从上周开始,我的脑子里始终是在考虑这件事。弗莱德特别钟情于我是敢肯定的,尽量他未说出口。但是种种迹象已表明一切。
他从不与弗洛尔结伴同行,不论乘车,吃饭还是外出散步,他老是如影随形般似地跟着我。当我们独处时,他则又显得温柔极了。只要谁要同我搭讪,他就会用眼睛狠狠地瞪谁。在昨晚的宴会上,一个奥地利官僚死死盯着我不肯放,然后他便和他的一个风流倜傥的男爵朋友说了句德语:
“这个金发的小妞很美。”弗莱德听后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似的,他恶狠狠地使劲儿切着肉,肉基本上全被弄出盘外。他看上去完全不属于典型的英国人:傲慢冷漠,自制力强。相反,完全不是,他血气方刚,性子很暴。我想,这也许是由于他有苏格兰血统的缘故吧。这是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所告诉我的。
对了,昨天在黄昏时我们一同去城堡了。除了弗莱德,别的所有人全去了——因为弗莱德要去邮局去取一封信,然后回来便和我们会合。我们每个人都随意地漫游着,参观废墟遗址,又看贮存酒的地窖,还顺便探访了历史上诸侯为英国爱姬所建造的花园。我们都玩得很尽兴。
在我心里,我最中意的是那个宽敞自由的平台,站在上面,美妙的景色全部尽收眼底。所以,别人都已进入室内参观,而我却只留在平台上,专心致志聚精会神地临摹墙上的灰色石狮。此时,我深深地心到被一种浪漫的氛围所笼罩,情不自禁地感潮澎湃。坐在那平台上,俯瞰着山谷里那奔腾流逝的耐卡河水,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奥地利乐团在城堡下的演奏,而我则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心上人。我就如同那些小说中恋爱的女孩一样。我也在等待着奇迹的降临,我已完全做好准备。没有一点儿羞涩和心跳,我心静如水,只是稍有点急。
不久,弗莱德的脚步声便传来了。他行色匆匆,看上去显得有些心神不定。我这才从恍惚的梦幻中醒来,赶忙询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他回答说刚刚收到一封家信,信上说弗兰克现在病重,因此让他必须马上赶回去。所以,他要乘晚上的车,现在只留下告别的时间了。我深深地为他难过,也隐隐约约地为自己感到有些失望。但这种情绪很快便又因为他的一句话而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意味深长的语气能够使我心领神会。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说:
“我很快就会赶回来,艾米,你该不会忘了我吧?”我并没有直接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我的眼睛已告诉他一切。他似乎感到很心满意足。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大家便又互相道别,一小时后,他便匆匆地走了。我们都很怀念他。
我知道他很想直接挑明此事,但我从他的暗示中有所猜测,他似乎是想先通过他爸爸这一关。在他父亲的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小男孩。更何况娶的又是一个外国媳妇。很快我们就便会在罗马重逢。如果那时他要向我求婚的话,而那时也不出现意外,我肯定就回答道:“我愿意,谢谢你!”
自然,这可是我绝顶机密。只是我愿意让您先知道事情进展的状况。请放心,别忘了,我可是您的“小机灵鬼”呀!请相信我肯定不会草率而行事的。急切渴盼您的指教,女儿将一定郑重采纳。希望我们母女能早日相见,以解那相思之苦。妈妈,爱我吧,也信任我吧。
永远是你的女儿
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