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老母塔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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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恶有恶报(3)

“你是从哪儿来的?”他继续问。

“伊斯坦布尔。”

“啊,从首都来,那是个美丽的城市!你住在君主身边,真是太个幸福啦。”

“他的身边只让好人幸福。”

“你的看法是,那儿有坏人?”

“与其他地方一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作家。”

“原来是位学者!我愿意与这样的人交谈。”

“但我不喜欢与别人交谈。”我顶了这个告密者一句。

“安拉!你还挺讨厌我的!我只想问你,可不可以坐在你旁边。”

“为什么不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我的脸。”

“我倒是想看看,我是喜欢还是厌恶。”

托马坐到我对面的板凳上,看着我。当时他的表情简直难以形容的。我围着绿色头巾,鼻子上戴着一架蓝色眼镜。尽管我的脸没有变化,他还是感到迷惑不解。他张着大嘴,眉毛翘成两个尖角形式,眼光停在我的身上,我极力克制自己,别笑。

“谢里夫——长官——谁——你是谁?”他结结巴巴地问。

“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说的是实话?”

“你怀疑我撒谎吗?”

“为了安拉,我不敢,因为我知道,你——你——”

托马又害怕又疑惑,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位作家,住在伊斯坦布尔。”

“你讲的是些什么乱七八糟?”

“乱七八糟?啊,谢里夫,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因为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非常像,你就是那个人——啊,安拉!你说得对。我弄错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实在是太像了了。”

“我到底像谁?”

“一个死去的长官。”

“啊!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在路上。”

“真是太不幸了,如果这位信徒在旅途上离开人世的话。那么,他的家人就不能在最后的时刻祈祷了。他是怎么死的?”

“被人谋杀了。”

“好可怜!你看见他的尸体了?”

“没有看见,谢里夫。”

“那你是听别人说的?”

“是的。”

“是谁杀的?”

“不知道。他躺在这儿至奥斯特罗姆察之间的树林里。”

“我在此之前也穿过了那片树林。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关于谋杀的消息?是不是有人抢他的钱财?”

“不是钱财问题,是报复。”

“是不是族人之间自相残杀?”

“不。他是一个法兰克人,行事鲁莽,在奥斯特罗姆察挑起了一场真正的动乱,煽动人们自相残杀,甚至在夜间纵火烧毁一个虔诚的人的住宅。”

“这是犯罪。安拉是绝对不允许的。于是,地狱对他敞开大门。”

“为了报复,人们跟踪这个外国人,把他杀死了。”

“他是独自一人吗?”我假装好奇地问。

“不是。他身边还有三个人。”

“那现在其他人呢?”

“受伤了。有人说,他们也被杀了。”

“那他们的尸体呢?”

“我不知道!”

“怪!我很像那个法兰克人吗?”

“身材和长相很像,不过你的胡须比他短些,而且比他的白得多。”

“就是说,我这个谢里夫与那个死去的长官至少有所不同,这使我从心里感到高兴。那你是谁?”

“奥斯特罗姆察的信使。”

“难怪你这么了解。不过,我今天在路上听说,有两个强盗,两个阿尔巴尼亚山民,骑斑马的。你对他们是否也有所闻?”

“听说了,当信使的什么事不知道啊。”

“那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谢里夫。一个好人怎么会认识强盗呢?他们怎么啦?”

“有人今天早晨在奥斯特罗姆察附近看见他们。”

“但愿安拉保佑这块地方!”

“有一个信使也在他们中间。我认为,他应该叫做托马。”

一听这话,托马不禁哆嗦了一下。我用温和的语气问道:

“你认识他?”

“很熟。他是我的一个、一个同事。如果你遇到他的话,那你要警告他,这个人受到警察的通缉。”

“安拉,安拉!为什么?”

“因为他参与了谋杀。他把那个基督徒的行踪泄露给了那两个强盗——杀人凶手。他把这些外国人离开奥斯特罗姆察的时间告诉给了他们。”

“这,这是真的吗?”他惊恐地问。

“这是被害人亲口说的。”

“死人怎么还能说话?”

“他没有被杀死。除了你,托马,没有人知道他被杀。”

这位信使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认识我?”他惊呼。

“认识,那些人也认识你。”

我摘下眼镜,拿掉头巾,向门口使了个眼色,奥斯克、奥马尔和哈勒夫正好走进门来。托马慌了,眼光呆滞了一会儿,因为他认出我来了。然后,他大声叫唤:

“我要走,现在!我还有急事。”

他一个箭步蹿到门口,但哈勒夫已经拽住他的衣领。

“干嘛这么着急走,亲爱的朋友?”这个小个子可爱地问。

“我有急事。”

“我看,你是到这儿来的。这样吧,你是不是也带点东西到奥斯特罗姆察去?”

“好,是,不要拦我!”

“顺便给我带点东西过去。”

“给谁?”

“我写给你看。”

“这是什么?”

“问候,只是一种问候。”

“我很愿意转达,不过现在就要放开我!”

“这不行。你还得等一等,因为我还要写问候辞。”

“要等多长时间?”

“很快。我写友好的问候信很简单。我既不要纸,也不要墨水,因为我马上写在未加工的羊皮纸上。信使的工资马上付。我的铅笔在外面的牲口棚里,劳驾你跟我到外面走一趟,亲爱的托马。走吧!”

这位信使打量着这个小不点,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但是哈勒夫特别友好,托马就跟着他出去了。奥马尔和奥斯克笑着跟了出去。我从我的位子上,通过敞开的窗户,几乎看得见整个院子。我看见四个人走了过去,消失在一扇门后面,门后肯定是牲口圈。圈门然后关上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是鞭子碰到人的皮肤发出的。

过了一会,门开了。信使走了出来。从他的脸色看出,他好像是在忍受了一种非常巨大地痛苦。他的步伐踉踉跄跄,膝盖向前弯曲,胸部佝在一起,头朝后仰,像喝醉了一样。托马对他的戏剧性急转直下显然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并不注意四周,而是装成爱开玩笑的人的样子。他一瘸一拐地绕过拐角。

三个执法人马上来找我。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在这遇上他这都是天意!”哈勒夫向我们解释说。他摸摸自己并不丰满的胡须,露出满意的微笑。“这家伙看见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本尼西?”

我说给他听了。

“啊,原来是一个无耻之徒!现在,他可能会把我委托他捎去的三十句真诚问候的话带到奥斯特罗姆察,在那儿向他愿意转达的人转达。”

“他反抗了吗?”

“没有,但是我没有可怜他,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幸好他没有反抗,否则就打五十鞭。他自觉地躺到地上,只挨了三十鞭。算他聪明。不过,我想但是这三十句问候话就已经快把他的肺气炸了,就像换了五十鞭一样。你觉得呢,本尼西?”

“同意。”

“要是老天经常让我遇到这类无赖并痛快的教训一顿,那就太好了!还有一些人,对他们,我打心底里愿意让他们在三十到五十鞭之间进行选择。但愿我在恰当的时候遇到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你的脚怎么样啦,本尼西?”

“不怎么样。奥马尔,你去看看城里有没有石膏,给我带五俄卡来。哈勒夫,你去找一桶水来,要能让我的脚伸得进去的。把我的袜子脱下来。”

现在,编筐人回来了,告诉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刑讯石”大夫。这位先生非常忙,不过马上就会来。

我谢谢他费了力,给给他一点烟叶,让他回家。

哈勒夫拿水来了。我看了看肿胀的脚,发现一处脱臼。幸好还不是全脱臼,我还可以自己调整关节,不过还是希望有医生在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错了,差点把脚伸进了冷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