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啊。
宋尧看着纪亦忧尴尬的样子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沉默着抓起印岚的背包追了出去。
“真好。”纪亦忧看着宋尧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就晃了神，唇边浮泛起一抹羡慕的笑容。好一会儿，她转头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有一滴雨水随风滴落进眼睛里，只觉得丝丝清凉沁人心脾。
纪亦忧曾天真地以为，友情才是世界上最宝贵、最永恒的稀世珍宝，没有欺骗和背叛。当然，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一切，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会那么单纯地以为下去了。纪亦忧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前发生的那件荒唐事，当她知道印岚和宋尧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一个多月了。周围的人似乎都比她先知道这件事，只有她像个白痴一样，还以为他们三个人之间依旧是铁三角的关系。
以往旁人谈论起他们三个人，总是那些八卦宋尧和纪亦忧暧昧不清的人占上风。不过纪亦忧认为印岚漂亮又温柔，怎么看都是更受男生喜欢的类型；而自己呢，勉强称得上可爱，性格也大大咧咧的，除了成绩稍微好点之外，似乎什么都不如印岚。但是纪亦忧也承认，宋尧看着自己的眼神确实有那么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味道，尽管他嘴上不饶人，老爱欺负她。
因此，纪亦忧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持着怀疑态度的，甚至还跟通风报信的人打哈哈说绝无此事。可是面对大家的声音，纪亦忧还是忍不住发短信问了印岚，在得到印岚的回答之后，纪亦忧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那是失落吧。
［听说你和宋尧恋爱了？From：纪亦忧］
［嗯，怕你不开心，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但是纪亦忧，别忘了，我们三个人是永远的铁三角。From：印岚］
看着印岚在短信里说的这些信誓旦旦的话，纪亦忧却有了巨大的落差感。
永远，这个修饰词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当三角形中任意的两个点连接在一起的时候，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条直线和另一个孤零零的点罢了。
纪亦忧将手机关机后，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静静地发呆，呼吸均匀而有节奏，生怕情绪稍一波动就把眼泪给逼出来。
该怎么去形容当时的感觉才最贴切呢？
夸张一点的话，是一种被抛弃又或是被背叛的感觉；轻松点说，感觉在知道真相后的那一瞬间，有失去了这两个朋友的失落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三个人牵着手在黑暗中行走，笃定不会走散，却慢慢走出了原本属于三个人的世界。
于是，在那以后的好一阵子，纪亦忧都刻意避开和印岚还有宋尧直接碰面的机会，就连进教室都掐算好了时间。上课时装作专心致志，下课后她也会和其他女生一起上厕所或者到走廊聊八卦，甚至连跟印岚以及宋尧的眼神交汇都能免则免。要知道，单单是想到他们两个人亲密的画面都会觉得心痛，怎么敢直视他们并肩的样子？
当然，之所以这样，并不是因为纪亦忧喜欢宋尧，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当时的心情。只是下意识里想要逃避，逃开宋尧和印岚的二人世界，然后慢慢独立。
就这样，纪亦忧和他们疏远了将近两个礼拜。
两个礼拜后，宋尧在教室外拦住了企图一下课就溜走的纪亦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纪亦忧本能地想要将手腕抽出，生硬的语气戳痛了宋尧的心。
“是我问你才对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和印岚都很难过？”他温柔的口吻里带着一丝歉疚，眼神亦然。见到纪亦忧闪躲时，宋尧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想要将另一只手搭在纪亦忧的肩上，却被她轻易躲开。
“你们两个人甜蜜恩爱就好了，非要来管我这个电灯泡算什么啊？”纪亦忧装作漫不经心地仰起头看他，眼神坦荡，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冷漠。
“我们三个人不是好朋友吗？”宋尧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么强硬，柔软了许多，伸手试图去揉纪亦忧的头发。纪亦忧嫌恶地拍掉了他的手。
“是，我和你们两个人都是好朋友。而你们呢，是男女朋友。作为你们的好朋友，我很识趣地躲开，不去妨碍你们卿卿我我，这还不够意思吗？非要我一个人夹在中间听你们说缠绵的情话才满意吗？”纪亦忧苍白的嘴唇颤抖着，眼眶里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印岚突然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从身后轻轻抱住了浑身战栗的纪亦忧，温柔而低声地说：“小忧，对不起。”
“你们真的很过分，知道吗？”也许是印岚的拥抱过于温暖，又或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唤醒了往昔相知相伴的记忆，刚才还不依不饶的纪亦忧，突然转身抱着印岚哭了起来。
“都别哭了。”突如其来的场面让宋尧愣了几秒钟，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两个抱在一起哭得泣不成声的女生的肩膀。
那个时候，火烧云布满了整个暗蓝色的天空，绚烂得像西洋画师笔下瑰丽的油画，美得惊心动魄。如果不是火烧云灿烂了向晚的天空，也许我们就会发现其实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天快黑了。
短暂的光明欺骗了我们的感官。
表面的和平欺骗了我们的内心。
“喂？”突然响起电话的铃声让纪亦忧从回忆里走了出来，她抹了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渗出来的泪水，低头抿着嘴角，似乎不愿意再说半句多余的话。
更何况，是一个陌生号码。
说什么也不愿意让一个陌生的人听出她此时的脆弱。
“学校没剩几个人了，想要避嫌的话也已经做到了，可以走了吧。”陆森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清澈的声线好听得让人不禁想要屏住呼吸。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纪亦忧还没把“久”字说出来，陆森然就挂断了电话，纪亦忧怅然地握着手机。
他们之间的距离果然还是在扩大吗？
五年来，纪亦忧想尽办法出现在陆森然面前，竞选班干或者学生会主席，努力学习争取与他的名次靠近，全力在各种竞赛中与他一争高下——陆森然永远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无视她的存在。
他们之间的关系丝毫没有因为成为兄妹而改善——哪怕一点点。
纪亦忧匆匆地下了楼梯，陆森然也已经把车子开到了教学区内。车子离楼梯口不过十多米的距离，却因为这瓢泼大雨显得那么地远。
陆森然看着因为没电而突然中止通话的手机，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心里揣测着纪亦忧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一时间竟然忘了下车去接她。
“哎呀！”纪亦忧把背包顶在头上准备冒雨冲过去，才刚踏出一步就被绊了一跤，狼狈地跌倒在了大雨里草坪上。
纪亦忧顾不得小腿的疼痛试图站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她有些尴尬地抓着脏兮兮的衣角趴在原地，尤其担心陆森然以为自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才这样矫揉造作。
陆森然握着方向盘的手突然一紧，顺手抓起雨伞就下了车。
“你也太不小心了。”意识到要扶起她就没有办法撑伞，陆森然索性将雨伞往身后一扔，然后躬下身子把纪亦忧整个人扶了起来。
“对不起，还有……谢谢。”纪亦忧的声音细小得像蚊子叫，她伸手抓紧了陆森然的衣襟，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环绕着她，这让她的心愈发忐忑。
而这暧昧的一幕却跃入了匆匆赶来的宋尧的眼里，他撑着伞站在教学区门口附近的柱子后面，看着纪亦忧羞涩的表情，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雨越来越大了，要我去接你吗？From：宋尧］
宋尧的短信是三分钟前就收到了的，因为急着下楼去找陆森然，所以纪亦忧没有立刻回复。事实上，重色轻友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坐上车后，纪亦忧拢了拢被雨打湿的头发，然后低下头开始鼓捣手机。陆森然看着后视镜慢慢倒着车，注意到一个男生撑着伞站在不远处时，微微一笑。
“原来还有比你回家更晚的人。”陆森然眉毛微微上挑，然而在看清楚对方是谁之后，他又感到些许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