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蠡园惊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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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蒋宋夫妇 轻车简从到蠡园(2)

舟经外湖,主席见湖边芦苇丛生,询问船主杨荣林曰:此物有何用途?杨告此即芦苇,在内湖仅能作燃料,外湖者枝干较大,端午节民间裹粽子,即以此物包制,且可作芦席之用。

主席又问:裹粽的糯米,是不是无锡最好?还听说香粳米无锡亦很有名。船主连连称是。夫人接口说:我们可以买些南京去。

主席又问船主曰:无锡米价卖多少钱一石?答六百万元。船主亦问南京卖多少?主席答五百万元。

舟至宝界桥附近,午餐由另一汽艇送来,主席夫妇即在“萍香”进餐,至二时许返蠡园小憩。途闻船主杨荣林乞主席题辞,主席允之。

画舫继独山后,即在鼋头渚一带凌波荡漾,至八时十分始返蠡园。

主席赏识“萍香”,赐题“孝友之舫”。蒋主席夫妇前年到锡,此次再度莅临,均坐“萍香”画舫,故对该舫服务勤恳,甚为赏识。此次该舫主杨荣林向主席索书,主席欣然允诺,特亲自题赠“孝友之舫”四字,并对孝友意义面加劝勉云。

宋美龄埋怨:林木太少,电机太吵

蒋介石夫妇大驾光临,无锡地方自是鞍前马后忙得不亦乐乎,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怠慢了他们。但是以宋美龄的标准,他们做得还是不够达标,稍有疏忽,她就发话了。她对蠡园的负责人说:“园中的树木和花草太少,晚上发电机声音太大,应该改善。”不知这位蠡园负责人是哪位先生,想必只能唯唯诺诺,不知所措。因为,种树毕竟不是立马可以种上的,那发电机,是戚墅堰电厂为迎接他们大驾临时安装的,蠡园的人无法使发电机不出声,那就只好请夫人委屈两天了。

不仅是蠡园之内,看来他们对当时整个湖滨一带的绿化都感到不足。蒋介石在游湖过程中亲自给无锡县长布置任务,勉励他努力建立政绩,在湖滨到惠山一带要种树50万株。《锡报》以加边框的形式报道此事:“蒋主席对于本邑湖山名胜之管理,倍极关切,前日午后徐县长随主席往游独山时,主席特面谕徐县长谓:太湖景致极佳,惜树木尚少,湖滨至惠山一带,至少应再种植树木五十万株,苟能于汝任内完成此项工作,即为一莫大之政绩,并嘱徐县长从速编制造林保林预算,发动地方殷实士绅捐助。闻徐县长昨已饬由县府建设科计划。”(《锡报》1948年5月19日)

现在可以肯定,徐渊若县长在任内是没有完成这个种树任务的,因为蒋介石夫妇走后仅仅一个多月,他就下台了。原因不是树,而是因为米。难怪蒋介石要向船主打听无锡的米价,那时的无锡米价已经高得离谱,比首府南京还高,社会矛盾已经箭在弦上、一触即发,《锡报》上的花团锦簇全是虚假现象。

蒋介石夫妇走后一个月(即6月下旬),无锡米价再次暴涨。

20日每石涨至1360万元,25日每石突破2000万元大关。投机商囤积居奇,米市有价无米,导致26日爆发大规模的贫民抢米风潮。县政府出动军警镇压,捕捉百余人,打伤六十多人,枪杀人力车夫董有发,又导致27日全城人力车夫大罢工,要求政府严惩凶手……这下徐县长傻了,收拾不了局面就只好下台。7月6日由周明馨接任无锡县长。由于有了血债,到了解放初镇压反革命的时候,徐渊若就跑不了了,与他的后任周明馨一起,被押往城中公园(即锡社成立之地)被民众公审,公审完即执行枪决。此乃后话。

蠡园湖山别墅生意大旺

无论如何,蒋介石夫妇的无锡之行,无意中让蠡园拣了个大皮夹子。

5月18日上午,蒋介石夫妇结束了这次无锡之旅。第二天的《锡报》除了大篇幅报道了“主席伉俪昨晨离锡,临行表示向各界致真挚谢忱,万余民众列队热烈欢送”的消息,还刊登了“主席蠡园行馆十八日公报”,公报云:“蒋主席夫妇自十六日由宜兴莅锡,两日来尽情游览山水名胜,万机之暇,得此小住,身心至感愉快,顷以要公待理,于今晨上午十时半专车返京。此次行经各地,深受地方民众热烈欢迎,并劳无锡地方官兵民众列队送行,至觉欣慰。殷嘱记者等转致真挚之谢忱。临行犹对无锡湖山之美,赞赏不止,甚盼此间人士,善加维护爱惜云。”

如此看来,他们夫妇还是意犹未尽的。想必王家人更是惊喜万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蒋介石夫妇竟会下榻王家的蠡园,尽管当时湖山别墅已由县政府出面经营,但这毕竟还是王家的产业(现存王家后人手里有两张收据,都是开给王禹卿先生的。一张是颐安别业于1947年11月28日开具的:“今收到颐安别业股款国币壹亿元整 特给收据为凭 此致 王禹卿先生照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经手人 颐安别业 萧全 强梵林。”另一张是湖山别墅于1948年二月三日开具的:“今收到湖山别墅股款国币伍千万元整 特给收据为凭 此致 王禹卿先生照 湖山别墅 中华民国三十七年二月三日经手人 湖山别墅 萧全 强梵林。”这两张收据的内容写的都是“股款”,由此可以推论,或许在1947年年底的时候,这两栋别墅已经属于股份制经营了,王家仍占有很大比重。究竟如何,还有待进一步考证)。

这几天对蠡园来说,无疑是个超大的商业广告——那些天,市民几乎无人不在谈论这件事。老百姓不知蒋氏夫妇的日程安排如何,但是他们住在蠡园,报上是说得明白无误的,于是成群结队地涌到蠡园去看热闹,争睹大人物的风采。《锡报》报道说:“连日来蠡湖道上,游人络绎不绝,日以万计,均急盼瞻主席夫妇风采者。”“许多人一早就鹄守路口,争欲一睹主席夫妇的风采,那种热烈的情绪,真说得上是‘万人空巷’。”更有甚者,蒋氏夫妇走后,蠡园的湖山别墅生意大旺,不断有人来参观,来预订蒋氏夫妇住过的房间,而且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晚上就有人争相入住,以能住上这间房间为莫大荣幸。可知那段时间的无锡人,“蠡园情结”真的是扑出来了!

即便到了新中国成立后,无锡地方政府也很重视这件事,在《无锡市志》的大事记中记了一笔,但是时间弄错了,写到1946年10月底去了。其实1946年10月31日蒋介石六十寿辰,蒋介石夫妇的确是来无锡“避寿”的,但是没有在无锡过夜,当天就返回南京了,当时的《中央日报》有详细报道。但是现在蠡园中颐安别墅(不知有什么根据,现在称之为“景宣楼”)的门前立有一块石碑,照抄《无锡市志》上的说法:“景宣遗梦:公元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零年,地方绅士王禹卿先生在此地营构早期的蠡园,景宣楼是园中最早的建筑之一。登楼临窗,蠡湖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据《无锡市志大事记》载:‘一九四六年十月三十日,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偕夫人宋美龄抵无锡避寿。次日游太湖,登雪浪山访蒋子阁。蒋宋抵锡当晚,下榻蠡园景宣楼。’”可惜这个说法与当年报纸上的报道,时间上相去甚远。当年《锡报》上的报道,倒是能与蒋介石的日记吻合的。

一晃六十八年过去了。虽然蒋氏夫妇,以及当年接待他们的王省长、徐县长、李议长、阎团长、彭参谋长、章代表……全都成了史书或地方志中的人物了,然而蒋介石的日记原稿还是保留下来了,保存在美国史丹福大学图书馆,成为全球关注中华民国史的专家学者们的争睹之物。承蒙美国史丹福大学图书馆中国史专家郭岱君女士热心帮助,获知了蒋介石1948年5月16日的日记内容:

“朝课后,九时与妻由京出发,经句容天王寺至溧阳大觉寺……乘舟约行一小时半到亭澄祖墓前登岸谒陵……登岸经宜兴转至无锡,住节湖山别墅即蠡园也。下午忧心渐消,不若在京时之挹闷忧愁矣。晚课后即晚餐毕,在月下游览湖滨一匝,十时即睡,能安眠如常,以未熟睡都一月余矣。”

看来无锡的山水确能解忧,老蒋说“下午忧心渐消”,因他们那天下午已经抵达无锡了。而蠡园湖山别墅的卧榻也别样舒适,使他“十时即睡,能安眠如常”,解除了一个多月未能熟睡的烦恼。

尽管如此,但是18日上午他们离开无锡之后,恐怕还是无法睡好的,因为整个局势对他们夫妇来说愈发恶化。到了第二年的4月,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占领南京了。

王家父子两代蠡园情

以宋美龄的眼光,她觉得蠡园里树木太少了。但是她不知,这是一座私人拓建的园林,王家已经下了多年功夫了。

蠡园是王家献给家乡父老的一件铭心之作,倾注了王禹卿、王亢元两代人的心血。王禹卿在上海发迹之后,没有忘记无锡老家的发展,一直想为家乡做点好事。他看荣家先后建造了梅园和锦园,就想在家乡附近的太湖边上也建一座园林,嘉惠乡梓。他曾说:“梅园傍山而建,蠡园临湖而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各取所需嘛。”可知他是以荣家兄弟为榜样,而且非常看重这一片水域,有心为智者营造一方可心的水上乐园。

当年的“土地爷”虞循真(区长)非常热心地帮他策划了这项工程。早在20世纪初,虞循真就在这一带营建过“青祁八景”,可惜年久失修,资金不继,渐渐荒废。1927年王禹卿有心重新拓建,虞循真很高兴,请来了留日的建筑工程师郑庭真担任主体设计,精心规划,认真布局,使之以水为纲,山水相依,亭台楼阁,中西映照,花树交错,移步换景,达到了点面结合,层层深入,无处不是景,无处不闻莺的境界,大致历时三年才完成。

蠡园因蠡湖(古称五里湖)而得名,蠡湖又是为纪念2400多年前的著名政治家范蠡而命名。范蠡是春秋末期越王勾践的主要谋臣,以善用心机闻名,他在吴王夫差击败越王勾践之后,帮助勾践设计了一条“曲线救国”的战略,并与勾践一起,卧薪尝胆,暗聚实力,最终得以东山再起,灭掉吴国。范蠡功成名就后急流勇退,他与西施隐居的地方正是王禹卿的家乡这片湖滨,于是就有了蠡湖之美名。蠡湖是太湖东北部的一个内湖,像一个美丽的港湾,终年风平浪静,山温水软,与鼋头渚隔水相望,是一片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