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陈氏家族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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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余辉暮暮(2)

使人特别敏感的是,这次会议上,蒋经国派人散发了以中央干校名义出版的两本小册子,一本名叫《我们对团的建议》;一本名叫《团的改造》,公然主张把“三青团改造成为独立的党”。这实际上是蒋经国揣摩了父亲的意志而编写的,是有来头的。

再说陈氏兄弟看了小册子后,就睡不着觉了。凭着他们多年从政的经验和体会,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他们不光嗅到了小蒋的野心,同时还感觉到这种理论的提出,对党将是一场大灾难。因为党团分立的最坏结局,就是以团代党。如果到了那一天,自己,连同CC都将一文不值。

兄弟二人商量了半夜,决定还是早下手为强。

不久,又传来消息:老蒋原则同意小蒋以三青团组党。那消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信也得信:说是蒋介石在庐山的别墅里召见了三青团的高干,一边对自己读过并且圈红的《改造》一书大加赞许;一边又指示三青团研究“独立组党”的纲领,要起草一个文件,送给他看。二是在大会的闭幕词中,蒋介石反反复复地谈了自己对党的失望,多次强调三青团“独立发扬革命创造精神”的重要性。随后,谴责国民党“腐化”,要求三青团独立组党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从发言的内容看,不像即兴的发挥。

此消息证实了“二陈”的猜测没错,同时也激起了他们为捍卫CC不惜拼死一搏的雄心。于是,兄弟二人分头行动,陈立夫快马先行,带上一批CC骨干,星夜兼程,直奔庐山,向蒋介石表达反对“三青团独立组党”的意见。任凭陈立夫详陈危害,蒋介石始终不肯表态。陈立夫没辙了,双膝一屈,跪伏在地,一字一泣地说道:

“兹事体大,总裁万万不可草率行事!”

蒋介石听了,“我草率什么啦?我行何事体啦?胡搅蛮缠,成何体统!”

说话间,戴季陶闯了进来,此佬脾气更大,措词更加激烈,他从陈果夫那里知道蒋介石不要党了,直着嗓子便嚷:“党是总理缔造的,我不能撒手不管!”他与蒋介石理论,满口的革命辞藻,陈立夫听得暗呼痛快,说到尾梢,一声“阿弥陀佛”,又有回头是岸的感召,听得蒋介石良久无语,最后表示,自己会考虑大多数人的意见。

翌日,大会继续进行。接到陈立夫通知,火速从北平赶到庐山的黄宇人率先发言,他说:“国民党曾有光荣的历史,今日的腐败无能,怪谁呢?我以为总裁应负主要责任。因为中央党政大员,都是总裁任命的,他们直接向总裁负责,不受民意机关和舆论的监督,可见总裁的责任最大。如果青年团要组成一个实行三民主义的党,必须另选出一位领袖,才能在新环境中发挥其领导才能,否则,我们的团长以一身兼任两个党的领袖,当新党攻击国民党腐败无能时,他将何以自处?”

黄宇人是党内有名的“大炮”,以口无遮拦著称,一席话说得在理,全场为之默然。蒋介石连遇两阵阻击,心里开始明白:以团代党的风险太大,弄不好要翻船。于是凭着政治家的机巧,了无声息地将“组新党”的念头打消了。

蒋的突然转变,与会代表并不知道。

9月6日,围绕三青团的性质和地位的主题召开讨论会。会上,组建新党的调门依然高唱入云。有一个叫张其学的三青团干部,想在蒋介石面前讨好,竭力抨击“党的腐化”,“党已失去人心”,大声疾呼“立即组党”,博得了全场的喝彩。

蒋介石问秘书长:“这位代表姓什么?”

张正在得意时,未等秘书长回复,便抢先自报家门,大声地答道:“我是四川支团书记张其学。”

蒋面带愠色地点一下头,向大会发问:“张代表说党腐化了,是不是啊?”

大家齐声说:“是。”

蒋又问:“党腐化了,你们有没有责任?”

台下没人回答,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蒋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党腐化了,你们就有责任振作起来,你们现在反而说,团要离开党,另外组党,这是逃避责任!这不是革命的表现,而是革命的逃兵!”蒋介石把话说得分量很重,代表们像吃了闷棍一样,有点儿发晕。

蒋介石目扫会场一周,目光停在张其学身上说:“张代表的发言是错误的。”

张其学暗呼冤枉,马上站起身来辩解:“报告团长,我没有错。团长在开幕词中就指示我们独立组党……”

蒋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怒斥道:“你胡说!”接着转身吩咐秘书长,取消张代表的发言资格。

张其学像泄了气的皮球跌落在座椅上,整个会场上只剩下蒋介石的声音在回荡。他一会儿指责党不争气,一会儿批评团不成熟,异想天开地要闹独立,这不是陷党于死地吗?他还说,自己的确对团寄予厚望,但绝不是要团来取代党。现在大家误会很深,有必要清理一下……

蒋介石把该讲的意思讲完,拂袖而去,会场上顿时炸开了锅,秘书长不知如何应付,只得宣布休会一天。

三青团独立组党的梦想破灭,不仅使CC显示了力量,而且看到了希望。陈氏兄弟趁热打铁,频频向蒋介石进言,痛陈党团分立的危害,突出强调了一元领导的重要性。蒋介石终于同意党团合并。1947年9月,三青团被宣布取消,该组织的干部与成员重新登记后,全部转入同级党部工作。看上去,“二陈”挫败毁党的预谋,保住了CC的根据地。可实际上,以蒋经国为首的三青团高干纷纷挤进国民党中央执委会,使纯CC色彩的陈家党内,有了太子爷的地盘。陈氏兄弟算算“总账”,明里赚了面子,暗里吃亏不少,于是对党团合并的局面,一直有行政机关清算的图谋。参见李海生、张敏著:《陈果夫与陈立夫》,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05—307页。

总而言之,蒋介石可以改变三青团独立组党的初衷,并不会放弃扶植蒋经国的愿望。实际蒋陈间的斗争并没有结束。

陈果夫顶撞蒋介石

且说“蒋家王朝陈家党”,这句话生动地反映了陈果夫兄弟,积极卖命蒋家王朝,在政治上摇旗呐喊,在组织上招降纳叛,为维护王朝的统治,带病工作20年,可谓呕心沥血,殚精竭虑。

应该说在国民党五全大会以前,蒋介石并未亏待陈氏兄弟,给予了百分之一百的信任。包括职务、权力,能给予的便给予,能下放的便下放。这叫放手放脚。然而在国民党五全大以后,随着蒋经国的成长,他似乎觉察到了陈氏兄弟再不限制,就要威胁到儿子的升官道路。再加上CC派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于是借口也来了,陈氏兄弟只降不提,这是蒋介石内定的大原则。可是陈氏兄弟并不知情。时间一长,“二陈”开始有所感觉,但不知什么原因。有人开玩笑说:“你们占了位置,小蒋往哪放?”对此,陈果夫摇摇头:“这哪是往哪放啊。”

1933年5月的一天,蒋介石突然传令召见陈果夫。作为监察院副院长的陈果夫正在找党内同志谈话,听到总裁要召见的消息,他立即终止了谈话,心想着一定有好事降临,直到蒋公馆。

“总裁,是你找我?”陈果夫气喘吁吁。

“想让你挑担子。”蒋介石很随便。

“什么担子?”

“江苏省主席。怎么样?”

陈果夫没置可否。

蒋介石开始了攻心:“这可是京官,很多人想去的地方,我没能安排。和你现在的副院长职务相比,虽然职务有些降,可是是实职啊。你和立夫都是在机关长大,没有地方工作经验,到头来总要吃亏。到地方干得好,升迁也快。”

蒋介石说到这里,陈果夫有些动心。实际他考虑更多的是职务的升迁。如果是先降后升,吃小亏占大便宜,那样他也认了,于是他立即向蒋回话说:“感谢总裁的信任,我应该下去锻炼锻炼,争取干一番事业,过总裁的考验关。”

“这就对了。”蒋介石哈哈地笑起来:“是的,就要干一番事业来,我祝贺你。”

“什么时候报到?”

“不要急嘛。什么时候下令什么时候报到。”

“好的。”

应该说派陈果夫到江苏省任政府主席,是蒋介石想法赶走“二陈”的第一步棋。从1935年起,蒋介石便对“二陈”起了疑心,想方设法在党内给陈氏兄弟物色对手,并不断调整“二陈”的职务。同时也加紧了对蒋经国的栽培,目的是他要搞蒋家天下蒋家党。

陈果夫在江苏省主席的位置上带病工作了五年,仍不见蒋把他调回南京。开始时,他还踌躇满志,时间一长,他不着急,别人倒替他着了急。最着急的还是陈立夫,陈立夫在蒋介石面前几次有意把话题扯到兄长身上,而蒋介石就是金口玉言,避而不谈。这使陈立夫大伤脑筋。

一天,兄弟二人见了面,讲起这事,陈果夫问:“老蒋没表态?”

“不是不表态,人家是有意回避咱们。”

“不行,我就打辞职报告。我这病也难坚持。”陈果夫说完把一大把中药丸子直往口中倒,然后用水冲下。陈立夫看着骨瘦如柴的兄长,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大哥,我看就写报告吧。还是保命要紧。”

“好吧。”陈果夫不情愿地说。

再说蒋介石看到了陈果夫的辞职报告,挥笔批道:念果夫苏政五年,带病工作,政绩突出,考虑其身体状况,准予辞职。

无官一身轻。陈果夫卸任的第二天,还没有容对方来得及开欢送会,他就乘上西去的汽车前往安徽省的安庆,然后再到九江,与他先前离开南京的夫人朱明、父亲陈其业、弟弟陈立夫等人会合。他们游了九江,九江的雾大,看不清庐山的真面目。接着他们又乘船西上到了武汉。日军轰炸向纵深推进,武汉告急,他又迁移长沙,最后到达陪都重庆,与国民政府会合。

应该说这一段时间,陈果夫主要是养病治病,由于休息较好,身体渐渐地恢复。对于离职,他曾做过将来任职的预想,他也企盼着预想的到来。话说这天,陈果夫正在林园二号与一帮朋友下棋,他的秘书走过来,把一纸命令递给他。他看了半天,怎么也没有想到,蒋介石会委任他为中央政治学校代理教育长。又是一个没想到,他到一所学校管教育,教育长还是一个代理的。

军人天职是服从。陈果夫硬着头皮到了职。他寡寡不欢,但又是木已成舟。经过五年的地方的锻炼,克勤尽职,本想回中央担任要职,哪里想到,离了中央,去了无职无权无势的学校。这时,他才回过点儿味来,仿佛是吃了一只绿头蝇一样,感觉上了蒋介石的当。蒋介石说话不算数,不该当初轻信蒋的话。越想越生气,陈果夫在教育长的位置上又住了一次院。出院后,他仍敬职敬业地工作,决心把学校工作上一个新台阶,以挽回总裁对自己的不公。

可是陈果夫错了,也太天真了。蒋介石真正把他赶出了中央,就不会也不能再回到中央。按照蒋的观点是离中央越远越好。

此时此刻的蒋介石正酝酿着一场更坏的阴谋,把陈果夫赶到更远的边省去。

时间到了1938年的秋天,蒋介石再次传令陈果夫,商谈任职事宜。

陈果夫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到甘肃省任主席?”

“不错,是甘肃。”蒋介石说:“甘肃是个大省,又是个穷省,更需要有才能的能打开局面的人。中央研究来研究去,认为你较为合适。”

“我……”陈果夫大吃一惊:不要说上中央了,甘肃还比不上江苏呢!他实在想不明白老蒋卖的什么药。对于身前这位蒋总裁,顿时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起来。

蒋介石开导说:“越是艰苦越是锻炼人的地方。中央在考验你。”说到这里,蒋介石揭老底地说:“想当初,到江苏任职时,你不像今天啊,那时你爽快得很。”

“此一时彼一时,容我考虑考虑。”陈果夫做了推辞。

陈果夫一连想了好几天,终于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回敬蒋介石。他说:“现在抗战方兴,最好此时不更换甘肃省主席,军政仍应该统一,更要考虑新疆盛世才的猜疑。”

蒋介石知道陈果夫是不想去,但他说得又有道理,只好放弃此议。

但蒋介石赶陈果夫离开中央的念头一直没有打消,此后,蒋介石又几次劝陈果夫下去当省主席,陈果夫均以身体不好为由加以拒绝。

时间到了1943年的初春。油菜花开,蝴蝶采蜜。

蒋介石再次召见陈果夫,先问身体如何,再谈工作。

陈果夫回答:“身体还可以,我的病得到控制。要彻底好,看来希望不大。因为这病不是一时半会儿得的。”

“身体是第一,工作是第二。”蒋介石说到这话锋一转:“最近浙江主席黄季宽打了辞职报告,不知你听到没有?”

陈果夫心里纳闷儿:此事与我无关,老蒋问我干什么?便说:“我是有病在床,消息不大灵通。”

蒋介石继续说:“浙江是我们的家乡。浙江好比一国,浙江的建设如何,不光是家乡的问题,也是一国的问题。我想让你挑这个担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谈来谈去,还是到省里工作,陈果夫打心里很烦,立马就不高兴了,接着说:“现在可当主席之人不少,我身体尚未痊愈,此时去此职,身体怕是受不了啊。”

蒋介石不高兴了:“果夫,你受命组织部长时,可是欣然接受的啊。”

陈果夫解释道:“在中央工作,担子轻些,可以照顾我的身体。下面可就不一样了。”

蒋介石一听火更大了:“你做地方事做得好,在中央做不好。”

陈见蒋翻了脸,也忍不住了,多年的积怨一并火起,他提高了声音道:“中央的事我做不好,请问委座,现下中央谁做得好?”

蒋介石被问得哑口无言。

应该说这是十多年来陈果夫第一次顶撞蒋介石。蒋介石面子上过不去,拂袖道:“这不去那不去,你陈家的事我管不了!”

此事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