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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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半夜的尖叫声

那晚我忘了拉窗帘。半夜醒来,夜深人静,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空。我起身去拉窗帘。突然,一声可怕的叫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我感觉我的脉搏停止了,心脏也不再跳动了。这叫声来自3楼,我听到一个几乎透不过气来的声音喊道:“救命呀!救命呀!救命呀!”连叫了3声。

“罗切斯特!罗切斯特,看在上帝面上,快来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夹杂着跺脚声。接着房门开了,我听到有人跑过去。尽管我吓得四肢发抖,但还是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间。所有熟睡的人都被惊醒了,一个个探出头来。走廊上站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地询问着,他们来回跑着,顿时乱作一团。

“见鬼,罗切斯特在哪儿?”登特上校叫道。“他床上没有人。”“在这儿!”一个声音喊道,“大家镇静些,我来了。”走廊尽头的门开了,罗切斯特先生拿着蜡烛走过来。他刚从楼上下来,英格拉姆小姐便径直朝他奔去,一把抓住他胳膊,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埃希顿小姐紧紧抓住他不放。

“什么事儿也没有,”他喊道,“女士们,让开,不然我要凶相毕露了。”而他确实目露凶光,他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补充道:“一个仆人做了一场恶梦,吓昏了。现在大家回自己房间里去,我们好照应她。”

他连哄带叫,好不容易让所有人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也回到了房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准备上床继续睡觉,正想弯腰去脱鞋,响起了敲门声。“你还没有睡吗?”那是我主人的嗓音。我回答是,于是他叫我出去一下,我照他说的做了。罗切斯特先生端着灯站在走廊上。

“我需要你帮忙。”我跟着他轻轻走上3楼幽暗低矮的走廊,我站在他旁边。然后他问我房间有没有海绵和盐,让我回去拿过来。我回到房间拿了这两样东西,顺原路返回。他依旧在那儿等着,手里拿了把钥匙。他走近其中一扇黑色的小门,把钥匙插进锁孔,却又停下来同我说话。“见到血你不会恶心吧?”“我想不会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

简爱他怕我晕倒,让我把手给他。我把手指放在他手里,他转动了一下钥匙,门开了。我记得费尔法克斯太太带我参观过这间房。我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咆哮声,罗切斯特先生放下蜡烛,对我说了声“等一下”,便往内间走去。他一进去便响起了一阵笑声,我听到有人在低声同他说什么。他走了出来,随手关了门。

他把我叫到一张大床的另一头,这张帷幔紧锁的床占去了大半个房间。床边的安乐椅上坐了个人,一动不动,脑袋往后靠着,双眼紧闭。我认出这个人是梅森,我看到他内衣的一边和一只胳膊几乎都是血。

罗切斯特先生让我拿着蜡烛,他从脸盆架上端来一盆水,拿海绵在水里浸了一下,润了润梅森的脸。他向我要了嗅盐瓶,把它放在梅森的鼻子底下。不久,梅森先生张开眼睛,呻吟起来。罗切斯特先生把他的胳膊和肩膀都扎上了绷带。

罗切斯特先生现在要去请医生,他让我留在屋里照顾梅森,但叮嘱我不要同他说话。听到他远去的脚步声,我体会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个女谋杀犯与我几乎只有一门之隔,我一想到格雷斯·普尔会向我扑来,便直打哆嗦。我俯身看着这个受伤的人———他是怎么陷入这场灾难的呢?为什么复仇之神要扑向他?是什么原因让他跑到这个房间来的呢?

当我俯身为他擦拭还不断流出来的血液的时候,他低声向我说:“简,我遭到了打击———我遭到了打击,简。”我决不会忘记他的表情和苍白的脸,他的胳膊靠在我肩上,不停地颤抖着。我一次次把水端到他苍白的嘴边,一次次把刺激性的嗅盐递给他,但似乎并不奏效,我担心他要死了。

蜡烛终于耗尽了,我看到黎明正渐渐到来。不久我听到派洛特在院子里吠叫着,5分钟后,罗切斯特先生进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位外科医生。

“嗨,卡特,千万当心,”他对来人说,“我只给你半小时包扎伤口、捆绑绷带、把病人送到楼下。”“可是他能走动吗,先生?”“伤势并不严重,就是神经紧张,来,动手吧。”罗切斯特先生拉开厚厚的窗帘,随后走近梅森,外科医生已经在给他治疗了。

“喂,好家伙,怎么样?”他问道。“我怕她已要了我的命了。”对方虚弱地说。“哪里会呢!再过两周你就没事儿了,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我会尽力的,”卡特说,他解开绷带。“要是早点赶到他就不会流那么多血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肩膀上的肉撕掉了,而且还割开了?是牙咬的?”

“她咬了我,”他咕哝着,“罗切斯特从她手里把刀夺下来,她就像一头母老虎那样撕咬我。”“你不该退让,应当立即抓住她。”罗切斯特先生说。“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怎么样呢?”梅森回答道。“啊,太可怕了!”他颤抖着补充道。“而我没有料到,起初她看上去那么平静。”“我警告过你要当心,”他的朋友回答,“而且你也可以等到明天,我同你一起去。你单独去,实在是够傻的。卡特,快点!太阳快出来了,我得把他弄走。”“马上好,先生。肩膀已经包扎好了。我得治疗一下胳膊上的另一个伤口。”“她说要把我的心吸干。”梅森说。我看见罗切斯特先生打了个哆嗦,他

的脸已经被厌恶和痛恨扭曲得变了形,不过他只说:“来吧,不要作声,理查德,别在乎她的废话。不要唠叨了。”“但愿我能忘掉它。”对方回答。

“你一出这个国家就会忘掉,等你回到了西班牙城你就当她死了,振作起来吧。简,去我的卧室,取件干净的衬衫和围巾过来,快点。”我很快取回了他要的东西,然后他替梅森换衣服,他吩咐我到床那边去,我按他的吩咐退避了。不久,他又吩咐我到梅森先生的房间去取他的斗篷。

当我回来时,我那不知疲倦的主人说:“你得再去我的房间一趟,打开我梳妆台中间的抽屉,把你看到的一个小瓶子和一个小杯拿来,快!”我飞似的去了又来,揣着他要的瓶子。他告诉医生那是一瓶兴奋剂,他现在要对梅森用药,他滴了12滴深红色液体到杯子里递给梅森,梅森先生服从了。罗切斯特先生让他又坐了3分钟,随后握住他胳膊,让他站起来,病人慢慢站了起来。罗切斯特先生让我到后院去让马车夫备好车,看看周围是否有其他人。

这时已是5点30,太阳就要升起。院子里一片沉寂,有辆驿车停在外面,我走上前去,告诉车夫先生们就要来了。这时梅森由罗切斯特先生和医生扶着,步态似乎还算自如,他们搀着他上了车,卡特也跟着上去了。

罗切斯特先生对卡特说:“让他呆在你家里,一直到好为止。过两天我会去看他。理查德,你怎么样了?”“新鲜空气使我恢复了精神,费尔法克斯。”“让他那边的窗子开着,卡特,反正没风———再见吧!”“费尔法克斯,照顾照顾她吧,待她尽量温柔些,让她———”他哭了起来。“我已经尽我的力量这么做了,将来也会这么做的。”他答道,关上车门,车子开走了。

罗切斯特先生把院门关上,他步履迟缓、心不在焉地往回走。我正准备回房去,他叫住了我,他让我陪他走走,他跟我聊到梅森,之后又转到英格拉姆小姐。天色渐渐大亮,人们也都陆续起床了。我跟他分开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