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短短几年光阴,如今林府财产不敢说富可敌国,也是家资巨万。
闲来无事除了读读书,黛玉偶尔也翻看一下众人呈上来的账簿。聊以打发闲暇时光而已。
雪雁见黛玉每天闷闷不乐,便想方设法要逗黛玉开心,和春盈一起怂恿黛玉出去游玩。
此时正值初秋,天朗气清,黛玉每日闷坐房中也觉无聊,经不住这两个人软磨硬泡,终于答应下来。起先紫鹃还百般劝阻,但一见黛玉难得兴致高昂,不忍扫兴,况且她也难得出一次深闺,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四个人换了男装,从后门溜了出去,王嬷嬷留心,叫怀安暗中跟随保护。
四人先是在闹市中转了一圈,黛玉只觉人声鼎沸喧嚣盈耳,甚是无趣,于是四人又雇了一乘马车,向虎丘而去。
黛玉幼时曾经随父母来过此地,此时故地重游,心中感慨良多。三个丫鬟处处新奇,拉着黛玉讲述诸般典故。
四人谈谈讲讲也不觉得累,只是有些口渴,眼见得前面露出凉亭一角,雪雁一声欢呼:“这下好了,我们到前面歇歇脚也顺便买碗茶喝。”
绕过一带绿树,耳边听得丝竹之声,有一个婉转的女子声音正在唱曲。歌声嘹亮清扬,倒有几分雅致。
黛玉听着听着不由微微皱起了黛眉,这个声音好生耳熟!
紫鹃也疑惑得紧,忙道:“公子,你们稍等,我过去看看!”说着一路小跑奔了过去,不多时回转,脸色大变。
黛玉心中突突直跳,急忙拉住紫鹃:“前面是谁?我们认得的,对不对?”
“岂止是认得?”紫鹃眼圈一红,落下泪来,“那人跟姑娘不知有多么要好!”
凉亭之中坐着几个纨绔,手把折扇,摇头晃脑地听着中间那女子唱曲儿。
那女子穿红着翠,两条白生生的手臂也露在衣外,手中拿着一柄团扇,合拍而歌。
凉亭外散坐着几个乐工。
黛玉一见,眼中一酸,险些落下泪来,那女子姿容秀美,不是湘云却是哪个?
她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无力,湘云这是怎么了?如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紫鹃,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云姑娘这是……”她指了指凉亭下那几个青衣家人,容色惨淡。
紫鹃点了点头跑过去打听,不多时回来低声说道:“他们说,云姑娘是云锦阁新来的红姑娘。那几位公子是苏州有名的阔少,请了云姑娘出来赏景的。啊,对了,云姑娘此时改了名儿,叫……叫枕霞。”紫鹃也是愁眉不展,史侯家再怎么衰落,云姑娘也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吧?
“还……”黛玉声音都有些颤抖,“还有什么?”
紫鹃摇了摇头。
这时,湘云一曲歌罢,轻抬眼眸,已经看到了黛玉一行。她脸上似惊似喜,如悲如怨,又低垂了颈子,掏手帕擦了擦眼睛,勉强一笑,不知跟那几个纨绔说了几句什么。
“紫鹃,你去问问云姑娘的身价,我……我要替她赎身!”黛玉再也忍耐不住,眼中的珠泪一双一对跌落下来,很快打湿了衣襟。
“小娘子,你是在跟爷说话吗?”一个轻佻的声音猛然传来。
黛玉吃了一惊,向旁边踏了一步,定睛一看,紫鹃雪雁春盈三人不知何时已经被几个小无赖架住,嘴里也堵上了手帕,三个人六只眼睛焦急的盯着自己,口中呜呜作声。
自己身前正站着一个吊儿郎当的轻薄少年,这少年一身华贵衣衫,一双色眼正上一眼下一眼在自己身上乱瞄,心中厌恶至极,罥烟眉紧紧皱起,一声娇叱:“什么人如此无礼!还不快把她们放开?”
那轻薄少年双眼一眯:“小娘子,你不管生气也好不生气也好都是一般的美貌,怎么样,给爷当个小妾如何?只要你答应了,爷立马放了这三个丫头!”一面说着,伸手就向黛玉腮上摸去。
黛玉心中大怒,但也无可奈何,只得闪身躲开,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行此败坏道德之事,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轻薄少年听罢不怒反笑,叉着腰说道:“小娘子,你也不打听打听,在这一带,”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爷就是王法!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黛玉气得浑身发抖,有些后悔这次出来没有带几个家丁。
“嘿嘿,”轻薄少年步步逼近,“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你别怕,爷会好好待你的!”
黛玉脸色发白,口中发苦,只得步步后退。
“这位爷,”湘云柔婉的声音传来,随着一阵香风,她已经站在了黛玉与那轻薄少年中间,“这位爷,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那轻薄少年吃了一惊,后退一步仔细打量,眼睛一亮,擦了擦唇边的馋涎,恨不能把目光化为实质,在湘云那裸露的莹白肌肤上摩挲,邪笑着点了点头:“好说,好说!”
湘云含笑举善遮住了半张面孔,腻声道:“这位爷,小女子是缀锦阁的枕霞,爷什么时候赏光来缀锦阁一定要找小女子哦!”说着一使眼色,两个小丫鬟走过来搀着那轻薄少年便向凉亭走去。
也不知她对那少年说了几句什么,少年手一挥,手下几个无赖便放开了紫鹃等三人。
紫鹃等都煞白着脸,来到黛玉身旁,不管黛玉再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了,死说活说拉着黛玉离开了虎丘。
远远地,几个混混悄悄跟了过去,那轻薄少年怎么会就此放弃这样一位绝色?
怀安本来是跟着黛玉她们的,可是走到半途忽然肚子痛,上了一趟茅房,再出来就失去了黛玉她们的踪迹,只得又折回林府,受了王嬷嬷好一顿数落,正在不可开交之时,黛玉自己回来了。
王嬷嬷不忍心说黛玉什么,却狠狠骂了紫鹃等人一顿,骂完了才发现这四人神色不对,于是问道:“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黛玉拉着她的手,哭道:“嬷嬷,我……我们看到湘云妹妹了……她……呜呜……”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趴在王嬷嬷肩头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