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一个人的路走出多远，回头看一下总要有些遗憾、失败或后悔的东西——这些东西就是那些所说的值得记忆的事，或者说是经验教训，或者说是阅历，其中有些人获得了成功。对于成功者来说，过去所有的失败都是鲜花和掌声，都是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谈论的东西。我的一个知青战友是病返回城的（其实这个战友并没有病，所说的病返是一个说法而已），回来之后自己先是拉三轮，卖香肠，开理发店，干了几年，后来卖服装，再后来买卖干大了，开了几家服装店，买了房买了车，再后来把自己的服装店开到广州去了，动不动就坐飞机来回跑，还有了秘书，在我们这帮战友眼里他是个成功者，他过去的那些没干成的活儿都变成了戴在他头上的光环。
而对于失败者来说，过去所有的失败都是坎坷，都是后悔，都是不便于在大庭广众下拿出来亮的丑。我的另一个知青战友也同样是病返回城的，他们俩儿是一拨儿。回城后也做点小生意，卖过鞋垫，在工地打过短工，也在浴池干过，后来就不干什么了——他几乎彻底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也承认了命运。他的失败就不是别人送给他的鲜花和掌声了。有时我们聚在一起，虽然他还和当年一样热情，但说话的底气和眼神里的光芒都明显不足。我们都知道他的妻子在他不到50岁的时候领着儿子跑到南方某地去了，但大家当着他的面我们谁也不想提起。
同样是过去的失败，当走过一段路再回过头来看就有不同的感觉。但所说的失败者不一定终生失败，所说的成功者也不一定终生成功。后来我的这两个战友，失败者终于还是失败者，而成功者也不如以前，服装店都关门了，车也抵债了，不过日子还过得不错，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一个成功者了——用他自己的话说，顶多曾经算是。其实，回头看一下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军事上，或是那些被认为的大大小小的成功者当中，真正算得上成功的人很少，而这中间有些人已被自己的成功所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