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常常面对稿纸无法下笔,呆在那里。那也许是一幅僵持的毫无生机的投影,不动。没有音乐,偶尔听到街上的车笛声,而且那笛声是嘶哑的。
想写点什么,真是想写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要写什么,没有考虑过,没有准备。只是想写,而且是硬要写的。这有点像打仗,端起了枪,却又不知道对手是谁或者在哪里。脑子里是空白,如稿纸上的每一个空格。
这种时候,我常想:放下笔吧,既然无法下笔就放下好了,别硬来。放下笔?什么意思?这是否意味着士兵放下枪,然后再举起双手?恐怕没那么严重。如果什么时候能写下什么的时候再提起笔来就会自然些,不会将自己置于两难的境地。
完全不在状态,这对我是经常的。闲的时候(有点时间的时候)一般都不在状态,笔在手上拿着无法接近稿纸,那对峙的情景让我不知所措。忙的时候倒觉得要写下什么,写这个,写那个,有好多东西要写下来,这又跟被人追击一样。事情往往就是这么不凑巧,我弄不清其中的原因。
一位好朋友几次劝我:你有条件学学电脑吧,用电脑写作。我说,我对电脑写作有抵触情绪。现在电脑写作已经算是普遍了。好处很多,不用手抄,改也方便,字迹清楚等等。
我抄过稿子,滋味不好受,我看比爬山更艰难得多。
可是我还是不想用电脑写作。我担心用了电脑,会丢失很多东西。有时候我用笔写下一个字的一点一横,一撇一捺,总能感受一点汉字的韵味儿,每一个笔画都让人觉得是在古长城品味一块青砖,一个垛口,甚至是烽火台。这样说是不是过分了些?我觉得不。所以我不舍得放下笔去操作电脑。这真有些道理吗?
我羡慕朋友用电脑写出的文章或诗歌。我看过几次,它们像印在报上或刊物上一样干净,严肃。那一行一行的规规矩矩的文字如士兵的队列一般,真是一写出来就带有印刷品或出版物的味道了。
可是我还是坚持用笔。想坚持下去,这有点顽固不化。我曾经把朋友的电脑写作稿和我的手写稿作过对照,觉得各有优劣,但我还是偏爱手写:这是真迹。古人讲,见字如面。这只能是手写才能实现的效果,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是性格,是音容笑貌。而那些打字的信,无论如何不具备这种亲切的感觉。
前些天,我的鲁迅文学院进修班的同学刘以林来哈尔滨单骑周游,也谈到了诗。这家伙一口气出了三部诗集,让我感到惊讶。他的诗有震撼力,冲劲足,用他自己的话说,叫新自由体诗。他居然研究上了诗歌理论,这让我惊讶之余,又惊讶一回。我不赞成又写诗又搞理论,但他坚持。当然我不想说服他。要说服他,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想有一天他会自己来说服自己的。
那天晚上在中央大街上的金谷大厦。曙光没有明确地说什么,只是谈到了几位外国诗人和他的作品。其中我印象较深的是谈到了英国诗人休斯,此前,我看到过曙光译的休斯的几首诗。后来我们三人在中央大街上转了转。我对曙光说,我的那首《中央大街的傍晚》有一句“鱼鳞状的光芒”,是布罗茨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