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是一件极平凡的小事,在记忆里却总是忘不掉。尽管是30年前的事,想起来还是那么新鲜。虽然后来经历了更多的事情,远比这小事重要得多,但有些已经淡忘了,有些没有淡忘。
我上小学是在科尔沁草原上的一个羊场。五年级的时候,学过了一篇课文,那篇课文的内容是写海上日出的,如果没有记错,那篇课文的作者是刘白羽先生。班主任老师在讲过这篇课文之后,组织我们全班去看日出,给我们出的作文题目叫《草原日出》。
那是我第一次看日出,严格地说是第一次专门去看日出。那天起得早,天还没亮,黑黑的,同学们到校集合整队出发。露水把我们的裤腿都淋透了,一直湿到膝盖。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到了白沙堆,也是我们这一带的制高点。白沙堆在这里知名度很高,也可以说是个景点,但没有游客,它太平凡太普通。堆子上有些树,还有些沙坑,沙子是白的,听说能做玻璃,但没人去做。
身上也已经湿了。同学们三五一群,笔和纸放在膝盖上记录着日出的过程。那时候,我对形容词特别偏爱,准备了一大堆。那些词让人激动。虽然有时显得过分,但那些词们很容易地让我记住。甚至我还不知道疲倦地把它们推荐给同学们。那时我有一个说起来很重要的愿望:我希望老师在批作文的时候,在它们下边用红笔画上一道长长的曲线,以示这样的句子很精彩。这样的一个愿望对于一个12岁的小学生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过分。就像梦中的一件新衣一样在生活中是很重要的。
结果,老师并没有能够满足我的愿望,尽管很重要。直到后来,许多年之后,我才理解了老师。
当年的那篇写《草原日出》的作文早已不见了,但回忆起第一次看日出的情景总是那么新鲜。也许当年还小,长成大人之后的回忆,比当年亲眼看到的情景要更朴素,平实。具体的日出描写我记不得了,用了些什么形容词,也说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次看日出,那毕竟是第一次,是专门为写日出而去看日出的。
海上日出我没有看过,草原日出看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看过,仅有那么一次,所以一直也没有写过关于日出的文章。令我骄傲的是,我现在仍在回忆那一次,它仍在我的记忆里保留着。那时我们班大约有三十几名同学。三十多年过去,他们当中现在是否也有人回忆过,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在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