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桐未心中急如响鼓的跳动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就要一场没有设防的大水,就要将她冲垮。真相让她无力抵抗。倏然转过身,望着朦胧不清的窗外,害怕他看到她眼中氤氲出的一片清亮的水光,让她无所遁形。
时间沉寂几秒,许放识相的说告辞。不待莫桐未有什么反应,已经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没有回头,一五一十的复述一句话:“如果你跟我了,那便是我赚着了。如果你不跟我,就当我为你扫清所有烦恼的障碍。以免任谁也可以欺负我的女人,让她不好过……这是我们七少醉酒时说过的话。莫七少或许还不知道吧,我们七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死在临安军的手下。”他能选择爱她,亦是附诸了多大的勇气。
室中一刹静寂,不知许放同林子成说了什么,本来两人是有要事相商的,这一刻客人走了,他也反倒不进来了。
莫桐未想起曾经在清公馆跟他抱怨,抱怨临安军中的鸡飞狗跳和不安宁,只是不曾想他竟然将她的话听在耳里记到心里去了。她又何尝不知他爱得不踏实,毕竟她这样的身份让他永远分不清天下和他之间到底孰轻孰重,只怕这次他便是以为她是选择了江山弃他而去了。
她闪身跌坐到沙发上,事情一点点串联起来,那些隐藏着的真相一时呼啸着闪跳出来,带了极细的峰茫,扎得她的太阳穴疼。
诚然这一切于他的聪明才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让她震惊得还是那句,他的父母竟然同是死在临安军的手下,还有子心,他最亲近的人总是被临安军伤害。
如果不是他,他与临安军该有怎样滔天的恨意。只是为了爱她,他又是怎样隐忍走过?
她一直相信能量是守衡的,此刻她的心里却已失衡,有时我们觉得事情本该是那样的,暮然回首,才发现,真相早已背离了我们的想象走过一光年。
清公馆的喜帖已经向各军发出,莫公馆自然也不例外。
林子成手捏烫了金边的大红帖子,火热的温度就像灼进他的心里一样,说不出的难安感觉。如果让七少看到了,她该何以承受?毕竟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白芍从楼上下来,看到他站在厅中犹豫不前,狐疑着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视线落在他泛起白痕的手上,倾刻了然。
林子成不语,苦笑着半举起请柬摇了摇。淡问:“七少人呢?”
白芍一边朝他走来接过手中的请柬看,一边回他:“在楼上小睡,说过不许有人打扰。让她睡吧,女人这个时候总是嗜睡的。”
风倾宇,段素,好招摇的一对新人。名字用大金的颜色溜着,红盈盈的底子,真是说不出的富丽堂皇。
“要拿去给你们七少看吗?”
林子成似是犹豫:“看不看都一样,七少这会儿心里只怕比谁都清楚其中的脉络。”许副官昨晚从公馆离开时神色肃整,只怕是同七说了些关于风七少的话。
白芍手中掂量须臾,又递还给他:“拿走吧,不用给她。是会刺伤她的眼的。”
清公馆早已着手准备布置,婚礼操办事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与莫公馆不同,虽然这也是风七少的第一个夫人,可是清公馆从上至下并不见多少欢娱。反倒更像一个必走的形式,不得不做罢了。
张叔几日心中不快,他同许放一样,是疼惜风倾宇的。他的性子不比其他人,只怕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便会注定一辈子让自己不幸,苦苦折磨。
厅内“哐啷”一响,一个神思游走的下人不慎将杯子打破。
张叔借着端口发泄肺腑中的不悦,大老远的就能闻其咆哮:“迷迷糊糊的干什么呢?打了这个凿了那个的,不知道明天就是七少大喜的日子了么?”
小丫头瑟缩的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近来清公馆分人的性格都很火爆,指不定踩正了就会身先士卒。
风子心听到楼下的怒吼声,悻悻的伸出头来安抚:“张叔,不就是一个杯子么,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气,让她收拾了便是。”
张叔转过身冲着楼上歉意一笑:“九小姐,是吵到你了么?”
风子心蹬蹬的从楼梯上下来,这两日的气氛真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明明该是件天大的好事,奈何大家的情绪就是随着七哥的萧条一片瑟缩。
“没有吵到我,只是你吓到她了。咱公馆不是有得是这样的杯子么,打了就打了。而且七哥明天就要娶七嫂了,虽然百般不愿,总也是件喜事不是。就别执拗着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是没错,七少过年眼见也二十有七了,找个夫人正经是件十分得紧的事。可是如今七少不仅不高兴,还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茶不思饭不想,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还如何能够乐呵得起来。
风子心也觉得让大家强颜欢笑挺难为人的,看了张叔一眼,小心问:“我七哥今儿个中午还没吃饭吗?”
张叔重叹口气,摇了摇头:“不仅没吃,还不让人进去。听许副官说七少昨晚喝了酒,烂醉如泥,只怕这会儿还没睡醒呢。”
风子心踌躇片刻,转首对张叔道:“如果一会儿我七哥起来了,记得让他吃点东西。如果他若问起我,就说二哥和二嫂从西线回来参加婚礼了,我去看看他们。”
“我知道了九小姐,你快去吧。”
风子心风风火火的出了清公馆。
“今天有临安城的人过来吗?”这已经是许放第三次问门前警卫了,昨夜他同莫七少说得不少,如果莫七少当真对七少有情,就不会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