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景枉若不闻,皱着眉,眸中尽是沉默,空气绷紧几许,冷声吐音:“日本据点那边可有损伤?是谁想出的声东击西的法子?”
一提到这个问题,黑衣手下绽出崇拜的光色,神色隐隐兴奋:“回二少爷,将日本人这边的人手调移据点那边,我们不费一兵一卒。起初从您一出来我们就一路尾随日本人的车子,中途却莫明不见了,本来想再返回据点抓个日本人问问,没想到碰到二少奶奶了,是二少奶奶想出的妙法,发动众多民众将据点四周围起来,燃放烟花。二少奶奶说了,全当给他们找乐子了,而且人多无罪,不会有什么危险。”
离景沉浸在孤寂闪烁的街灯下的深刻侧脸忽然酿起险峻的色彩。苍白无血的纸面因为惊撼发散出厉人的寒光,他的心一紧一疼,仿佛抽动着手臂上的血管一并收缩,一股腥甜的液体沸腾不息的流动着,撞击着此刻的他一阵昏眩。
“她又返回来了?一群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她现在在哪里?”
黑衣手下一阵怯懦,颤巍巍道:“不知道二少奶奶去了哪里。她让我们在跟丢的路段上等着,一但看清日本人出来的方向,就顺着摸进去。当时二少奶奶带着其他人手去处理烟花爆竹的事了。”
离景怒极狂啸:“都给我下车!”
几个手下站在南京的夜风里,面面相觑,非常不放心二少爷现在的状况。
“二少爷,您的手要马上看医生,不能开车。”
绝尘的风沙吞卷劝阻的话语。
离景坐在车里,只觉得好像非常难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心疼过一个人,他是这样一个男人,而她是那样一个女人,他只霸道的占有她,给她的又是什么呢?
城市的霓红穿透车窗影射进来,他想起霓红下的斑斓,一个女人说过,在哪里把她弄丢了,就去哪里找回她,然后……背起她,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车子倏地加速,已经向当日的闹市区开去。
秋季午夜的街头有点凉,冷风鼓吹起衣衫,所经之处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但是,依旧比冬天温暖。
林妙言想起冬天,那个冬天陆仁把她扔在街头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扑哧”笑起来,她只记得那时的痴傻,却不记得那时心疼的感觉,就连灯影中那清析不散的剪影也已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觉得委屈至极,蹲在地上簌簌的掉起泪来。
“离景,你是个混蛋,一个女人你可以不要,可是你自己的孩子你也不要,混蛋,大混蛋!”含糊不清的齿音伴着呜咽的哽咽声漫出嘴唇。
那一幕在离景的生命中永远定格,他的女人身形娇小,隐在寂寥的夜色中更显微小,蹲在地上将头埋在双膝,斥责他是个混蛋。
这是他这一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甜言蜜语。
一片清新伴着腥甜的气息将她困住,林妙言能感觉到一个人在将她不断收紧,她一直悬浮的心忽然很踏实。却又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如若是梦怎么办?如若顺着这血腥就要倾听他的遗言怎么办?
林妙言将头压在他的肩上,头微微上扬,却并不睁开眼睛。
离景冰冷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眼皮上,微温的气息淌出来:“你要跟我说点什么?”
林妙言闭着眼睛喃喃细语:“你为了所有中国人,虽然杀了那么多人但也算个好人了吧,所以,不论你是断胳膊断腿,我都要你。”
离景忽然抱紧她,那只疼到麻痹的手臂不顾一切的圈紧她。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他的声音暗哑沉闷:“我今天才发现从来没给过你幸福,原来我什么都给不起。”
以前他觉得自己强大,风里来浪里去一直都是他锁别人的命,自己想得到的,一时想要就从不会推至两时,直至遇到这个女人,就连生命也想珍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给不起,就连最基本的安稳都不曾给她。
“没有,你给得已经很多了。”如若不是这样一代人,现代的她又怎会无忧无虑的生活了二十几年。
林妙言睁开双眼,眸中欣喜的光透出满足,除了视线扫到他手臂上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略一皱眉之外,心下却大大松了口气。
离景捧起她的脸,嘴角微微一沉,忽然将她拽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听我的话?肯安然接受我的安排?你真以为我狠不下心惩罚你么?”他能管束的人数不胜数,却唯独眼前的女人屡屡挑战他的极限,视他的话如耳旁风。
林妙言定定的望着他,他目中的薄怒明媚如绽开的花,仅一双明眸就如天侧的万缕霞光,比璀璨的霓虹还要栩栩如生。
指尖滑过他苍白的侧脸弧度,语不搭意的轻声叹息:“你这双眼睛比霓虹还要漂亮,离景啊离景,你可真是长了一副魅惑众生的绝世容颜啊!”
离景俊眉一挑,当真哭笑不得,感情他的暴怒又成她的耳边风了?!
眉宇微微蹙起,咬牙切齿,又如轰轰闷雷:“林妙言!你不打算告诉我你今晚都做了什么吗?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会儿该是在上海吧?”
林妙言呵呵干笑一嗓:“恭喜你,猜错了!我这不是就在南京嘛呵呵……”
“你……”
“我什么我?猜错了不带生气的。”
“林妙言……”
“玩不起你别玩啊,猜错了再生气算怎么回事。”
离景潭目一深,一手扣上她的腰,将她拉近几分,笑里满是优雅的邪气:“你倒越发伶牙利齿了,你可知你今晚做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