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震撼得屏住呼吸,呆楞的站在原地,只觉视线的焦点早已经混肴,分不清光影和血迹。
林妙言坐过去,将他圈在怀抱里,她曾经以为他不是人,是神,是魔,是妖,却没有一点人性的脆弱和暗然。这一刻他的身体当真冰冷了,反倒觉得他就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离景……醒一醒啊,你醒一醒啊……”
凌法端着水和药从外间进来,看了一眼慢慢摇晃怀中男子的林妙言。将手中东西放好:“把他放在床上,他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醒不来的。”
林妙言抬头看向来人,双眸染上灰蒙的暗色。
“他会死么?”
凌法一扯唇,风轻云淡的恐吓:“如果你一直这样抱着,扯动他的伤口让他流更多的血,他就一定会死。”
林妙言谈死色变,立即将离景平放到床上,抹了一把冷汗,转过身问他:“用我帮忙吗?”
凌法所问非所答:“你是离家二少奶奶?”
“是。”
“是冲喜嫁过去的林妙言?”
“是。”
凌法一边给离景处理伤口,一边轻描淡写的对林妙言提问。只字没提帮忙的事,林妙言盯着盆中逐渐暗红的水,心里酸搅着的难受。
凌法转过身,眼皮一垂:“你先去里面的那间房里睡一会儿,处理完了我再叫你,放心,他死不了,这样的伤对于他也已不是一次两次了,他的生命力很顽强。”
许是站得久了,林妙言觉得整间屋子都在天旋地转,他的房间有绚丽的颜色,唯独床上的人是灰黑色的。她转身去外面,“咣当”一声,手边一盏热茶被她不慎扫落跌得粉碎。
凌法回头看着林妙言移挪出去的背影,不置一语。
转过头,手上动作翻动如飞,精致的手法专业熟练,精湛程度堪比床上人的枪法。须臾,一侧染血残败的手臂就已被洁白的纱布牵牵捆住。
男子抬起头擦了把汗,对着床上人叹息:“这只手没给你废了真是便宜你了。”
“在人海茫茫中静静凝望着你,陌生又熟悉……”浅质的女声凝结着心痛在古院里飘落,一遍一遍,循环往复。
凌法透过窗子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女子自从出去,一直哼唱着奇怪而陌生的曲子,侧脸憔悴忧伤,又有止不住的坚毅。
要如何心有不甘,才能够违背宿命的牵扯?!
离景,某一世你做得到底有多出格,以至于伤人家至斯。
林妙言唱到喉咙沙哑,直到再吐不出一个完整圆润的音符,才停止由心的吟唱。从室内出来的那一刻,她忽然很想唱这首歌,记得第一次在蓝媚夜总会以夜媚的身份与离景见面,回眸间忽然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入骨,那流光晶灿的气息也与陆仁无异。
过后便十分嗤之以鼻,陆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而他邪魅霸道,冷酷噬血,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而今晚却忽然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男子,无人能及……
凌法端起茶盏递到她面前,天空泛起晨雾,白析的脸孔,飘逸的气息比起晚上越发的不真实。
“喝点茶润润嗓子,你的歌声很动听,只是太过感伤了。”
林妙言循着声音回过头,脸色蜡黄疲惫,接过茶碗,揉了揉太阳穴:“谢谢你。唱着唱着就忘记了时间,没想到天已经亮了。离景的伤处理完了么?”
凌法指指内堂,懒懒地打一个哈欠:“完事了,他一年总有几次像这样扰我清幽。”
林妙言意欲狂奔的步伐顿住,错愕惊恐交织,这个问题昨晚她就想问。
“他时常像这样受伤?”心底安逸的悠然自昨晚的沉浮不定后,当下彻夜沦落深渊。
“他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在考验历练他的生命倒底有多顽强不摧,谁还会奢求这样的生活会有鸟语花香?”看着林妙言拧作一团的眉宇,淡笑一嗓:“不过他的确是我见过的最不容易死的一个人。”
林妙言抿了抿唇,转身回房。
床上离景的伤口已经妥善包扎,没有一点血染的痕迹,不知哪里弄来的白色衬衣,扣子系到领口第二颗。离景平时就是一个极讲究穿着的人,嫁到离家这么久似乎从没见过他邋遢不堪的样子。看来这些衣服也是提前放在这里的,每一次处理伤口完毕,都会换上崭新的。
原来……原来他不过一个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人,不是他的血肉之躯不可撼动,而是他要永远让人看到他魔力的样子,只有如此坚韧不摧的毅力,才能引导着众人在这条崎岖悲摧的道路上走下去。
林妙言抬起头,大口大口的喘息,仿佛眼中温热也一并吸干散播。坐到床沿,细细临摹他的轮廓,面上的光色比衬衣的雪白还要华丽三分。不像是昏迷不醒,就只是单单的沉睡。
她想起一段有趣的民谣,现代哄小孩子睡觉的玩儿意。“猫来了,猴来了,吓得宝宝睡着了……”轻轻的摇晃着身子拍打他的胸口反复吟唱。
起伏的纤手被人一把抓住,男子眸温如水,深深凝视着女子,轻轻开口:“念得好听,只是念错了对象,你应该等到将来念给离林听。”
林妙言顺着手上响动惊诧地对上男子的目光,浑浊的眸子一点点剔透。鼻子一酸,林妙言所有情绪都凝固住了。
“不想和我说说话么?”男子抿唇,目光含笑。
林妙言吸了吸鼻子,泪水就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