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德国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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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普鲁士崛起时代:对德意志民族是祸是福?(3)

但是大选侯在追逐对外的自主目标中,行动和政策远不如对内来得决断和明晰。他不是伟大的军事统帅,他的那支受多方赞扬的军队在外交上并未为他带来多大好处。他由于接受法国的资助而受掣肘和控制。在三十年战争后的国际事务和纷争中,他采取不断变换同盟者的办法(一会结盟,一会背盟)为自己谋利,因此获得“变色龙”的绰号。1660年结束战争的波兰瑞典和约在奥列瓦签订。作为瑞典同盟者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因在战争中的来回跳槽,没有得到西普鲁士的埃尔滨城,还不得不放弃西波美拉尼亚,承认西普鲁士为波兰的领地。他的唯一所获就是取消了波兰对普鲁士公国的宗主权,霍亨索伦家族的人不再需要向波兰国王跪拜了。1675年的弗尔伯林战役中,大选侯的军队战胜了当时号称欧洲最优秀的军队瑞典军队(瑞典人由于法国的唆使重新侵入勃兰登堡马克),引起欧洲的震动。指挥勃兰登堡普鲁士军队取得胜利的,居然是一位出身瑞典、在勃兰登堡普鲁士任职的骑兵将军戴尔夫林格尔(Georg vonDerfflinger,1606—1695),后来受封为闻名的勃兰登堡大元帅。弗尔伯林战役也许是唯一一次依靠自己力量奇迹般取得胜利的光荣战役,但结果除了瑞典人撤出奥得河、易北河出海口地带外,没有什么所得。在法国的幕后操纵下,勃兰登堡普鲁士不得不把占领的西波美拉尼亚交回给瑞典。

大选侯支持过许多列强的掠夺战争,甚至正是违反德意志民族利益的战争。他利用外国的资助,靠牺牲帝国利益来扩充本邦领土。哪一国出的贿赂(所谓“补助费”)多,大选侯的军队就援助哪国,或者至少守中立。法国荷兰战争(1672—1678)期间,法国吞并斯特拉斯堡城,就是得到大选侯的同意的。当时土耳其正和法国结盟,土耳其的入侵威胁整个德意志帝国,但是法国人的贿赂却能使弗里德里希威廉拒绝支援德意志哈布斯堡皇室去反抗土耳其。

在这个发展过程中,勃兰登堡普鲁士国家越来越多地带上专制主义的典型色彩。创立了一支常备军,开始时为1.8万人,到大选侯去世时,包括要塞卫戍部队在内,增加到3万人;建立了中央集权化的官僚行政机构;执行重商主义政策。勃兰登堡普鲁士就这样演变成一个军人和官僚的国家,其军事力量和版图已不亚于欧洲其他王国。一方面我们可以说,勃兰登堡普鲁士邦国基本上是靠不断背叛皇帝和帝国而壮大起来的,它的壮大同帝国的统一利益是背道而驰的,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在德意志帝国皇权式微、四分五裂的情况下,大选侯创立的邦国诸侯专制主义,在勃兰登堡普鲁士邦内,当时尚有其进步意义。

大选侯创立的勃兰登堡普鲁士国家,在他临终前已经为统一的普鲁士王国的成立准备了条件。出人意料的是他留下的遗嘱,居然违背祖宗的家族法规定的勃兰登堡领地永远不得分割,把他的国土分配给他的六个儿子。这一大悖常理的遗嘱几乎遭到所有人的非议。大科学家、哲学家莱布尼茨甚至表示不能给死去的选侯冠以“伟大的”称号。1688年即选侯位的大选侯次子弗里德里希三世通过各种手段“打消了”兄弟分割领土的意愿。这个出生在东普鲁士首府柯尼斯贝格的爱虚荣和爱挥霍的邦君,其愿望就是使自己升格为“普鲁士的国王”(即普鲁士地区的国王),他的这一愿望获得大多数容克的支持。辅佐弗里德里希三世的主要大臣,是西部威斯特伐利亚人埃伯哈德·冯·唐克尔曼(EberhardvonDanckelmann,1643—1722),他从1663年起就是当时王储弗里德里希的太傅,1674年为枢密顾问,1693年被任命为首席大臣和枢密顾问委员会主席,权倾朝野。唐克尔曼为人雄才大略,力图使勃兰登堡普鲁士成为德意志兰乃至欧洲的强国,算得上是一代国务活动家。正是在他的辅政下,确保了勃兰登堡普鲁士领土的统一。他反对选侯的糜费,要求节俭;提倡文化和科学,使勃兰登堡普鲁士摆脱不文明的状态。他的严格的喀尔文主义特别是他的擅权,引起选侯和其他大臣的不满和疑惧,在宫廷和佞臣的策划下,1697年他被加上“莫须有”的罪名,被解职并被逮捕入狱。十年后方获释,虽然恢复了名誉,却不再起作用。他曾促成著名的哈勒大学的成立(1694)和促成柏林艺术科学院的成立(1696)。

现在弗里德里希三世可以毫无顾忌充分享受父亲创下的基业。他也采取了大选侯晚年执行的政策:站在德意志帝国皇帝方面,为皇帝效劳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同皇帝长时间讨价还价后,达成这样一桩交易:选侯允诺在未来的战争中出租8000人的勃兰登堡军队供皇帝调遣(稍后皇帝把这支军队投入反对法国的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人员伤亡殆尽),皇帝则付给“补助费”1300万塔勒巨款,同时还承认他为“普鲁士的国王”作为报酬。选侯用他臣民的血肉为代价,“建立”起新的王国。1701年1月18日,在柯尼斯贝格王宫举行国王加冕庆典,极度豪华所费不计其数的庆典活动延续了六个月之久。加冕日标志着普鲁士王国的成立,开创了普鲁士国家历史上的“新纪元”。现在选侯弗里德里希三世正式改称“普鲁士的国王”弗里德里希一世(Friedrich Ⅰ,1701—1713在位)。一个勃兰登堡的选侯,最终把普鲁士这块德意志宗教骑士团拓殖的非德意志国土,紧紧拉到自己身边,共同构成国家统治的基础。以前德意志宗教骑士团国家的立国精神和传统,被霍亨索伦家族奉为“正统”继承下来,要在所有家族领地上加以贯彻。弗里德里希加冕的精神作用,就在于把“统一成一个国家”的意识,渗入到勃兰登堡的所有领地。

三、“士兵王”的军事立国

普鲁士王国的真正建筑师,不是父亲弗里德里希一世,而是儿子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Friedrich Wilhelm Ⅰ,1713—1740在位)在位期间,普鲁士王国的发展趋势明朗化。

普鲁士升格为王国后,开始建立起一种固定的君主政体的行政机构。

国家开支大增。大选侯留下的不多家产,很快被弗里德里希一世挥霍殆尽。财政状况捉襟见肘。容克的跋扈和独立性日增。居民处境困难,不满情绪弥漫。1704年勃兰登堡马克的财政官员卢本提出改革农业的计划,建议把国有土地分为小块永佃给租户,不再像以往那样定期出租。永佃制开始时使国家财政收入增加,一时间满足了国王和宫廷的挥霍浪费,但很快因容克对永佃户不断加重的负担而激起永佃户的不满和对抗,改革不久便失败了。这个国家如何维持下去?宫廷中形成了反对派,它以王储弗里德里希威廉为核心,他了解到宫廷的挥霍无度和容克的独立地位,是损害新成立的王国统治的主要原因。这个表面上显得沉稳、木讷、温和、一本正经实际上是富有机智、权术、粗暴、冷酷的王位继承人,决心同父王的统治方式作“急剧的断裂”。

1713年即国王位的弗里德里希威廉,是一位在历史上常遭诋毁的君主之一。但这种诋毁多半出于对他的本性的“吝啬”和行事的“粗暴不文”,而不是从他的活动的客观作用进行评价。他的母亲、当代著名的文明化促进者索菲娅·夏洛苔(SophieCharlotte,1668—1705)对他年幼儿子的“吝啬本性”大为惊讶和担忧,称之为“恶习”。说得好听一点,这是一种“节俭”的本性,这种本性才使他有可能整顿国家的财政和开支,补偿先人造成的负债和亏空。但是他的“节俭”,纯系一种“敛钱”,他把聚敛到的财富毫不节俭地几乎全部投入到他的军队的建设。他认为一支强大的军队是“保证”普鲁士王国安全、未来和强权的唯一手段,而这也正是上帝赋予他的使命。他拔农民的毛,拔市民的毛,也想拔容克的毛,自己却一毛不拔。后来的一些历史书中经常喜欢用著名的四行诗来讽刺这位国王。这四行诗据说是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访问一位寡妇,寡妇向他要求慈善养老金时国王的答言:

“我不能答应您的请求,我需要供养千万男子汉(士兵),我不能屙出钱来,弗里德里希威廉,普鲁士的国王。”

新王的统治方式确实来了个180度的转变。柏林王宫中一扫以往铺张挥霍之风,而代之以斯巴达式的“简朴”。他用一种严厉的喀尔文主义清教主义的道德标准对普鲁士王国作划一的“改造”。他自称“国家之父”,实行一种家长制的统治,国家一应大小事务均由他这位“父亲”安排作主,不得违抗。国王自己参加政府,担任总司令和财政大臣等职,称自己是“普鲁士国王的第一仆人”,在他安排下,开始了普鲁士历史上所谓的“十年改革”。这实际上是一场加强君主专制和军国主义的强制改造,一种对时代潮流和启蒙运动的反动。

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事必躬亲,勤奋工作。他个人审查所有国家预算开支,确定官吏薪俸;他要亲自面见所有军官和高级官吏;各负责大臣必须随时向他呈报请示,他则在报告边角上作明确的批示;他把文官管理机构置于军事指挥部门之下,“我在我的军队中有指挥官,难道在你们这些喝墨汁的人中不可以有指挥官吗?”他也注意庄稼是如何长的,王家领地上的农民何以为生,一个商会是否真的能带来出口等,他希望在重商主义意义上由自己和国家控制经济。他把军官看成是他的“兄弟和独子”,处身在他们之中才感到如鱼得水。他是欧洲历史上第一个穿军服的君主。在波茨坦欢乐宫的练兵场上,他提着棍棒亲自训练士兵,长此不懈,因此被称为“士兵王”。他几乎把全副身心都献给了他的军队,并把全国的居民生活不断纳入军事形式之中。他的严厉的统治和控制,不仅堵塞了所有生机勃发的自由缝隙,也使得臣民对他畏之若虎。这位国王虽有“敬畏上帝”的巨大虔诚,事实上对宗教并无多大热情。而对于文化、科学和艺术,不仅不通,而且像野蛮人一样加以嘲弄。他居然以杖刑作威胁,强迫奥得河畔法兰克福大学的教授们在他面前进行滑稽的舌战。他从未同“文艺爱好”结下过某种亲密关系。他同意给柏林图书馆捐赠置书费,一次是4个塔勒,另一次是5个塔勒,一时传为笑柄。哈勒大学最早的启蒙学者之一,哲学家克里斯提安·沃尔夫(Christian Wolff,1679—1754)被国王强行驱逐出境,理由是沃尔夫的学说会引起国王著名的“高个子近卫队”的高大小伙子开小差。

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内政方针,首先是靠强大的军队打破容克在国内的独立地位。只有在他能够把军队变成王室的工具并使军队脱离容克的决定作用时,才能压制容克的反抗并驯服他们。普鲁士王国在这个时期大约有224万居民,人数只居欧洲大陆各国的第十三位,就领土大小而言,只占第十位,然而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的经营下,普鲁士拥有欧陆第四位的强大军队。他把军队人数从3.8万扩充到8.3万,国家越来越具有军国主义的性质。他的建军和扩军思想,虽然承继祖父大选侯一脉,但与大选侯不同的是,他坚决中止外国的“补助费”,把军队全部置于自己国家经济供养的基础上,实行自主的方针。但是军费来源和士兵的补充发生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