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川特产风味指南》(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9月出版),游仲文等撰文,张德重等摄影。书分“特产”和“风味”两大部分。“特产”分为“工艺美术品”、“中药”、“名酒·名茶·晒烟”、“农副产品”、“水果及其他”五大类,而“风味”分为“川菜·名餐厅”、“名小吃”、“蜜饯·糕点”三大类。介绍虽嫌粗疏,然川中特产风味大备于此,也是极难得的资料。
六:《老成都》(成都皇城老妈酒店有限公司1997年印),代树良图,王泽华文,流沙河序。此书囊括了成都上百种风俗、美食、职业等,图文并茂,文章的资料和史实,在一些过筋过脉的细部,得到过流沙河的修正补订,印制精美,搁置枕边,有常翻常新之感。
七:《百谣图》、《百戏图》(成都时代出版社2003年8月版),季风图文。前者收录民间老童谣180则,依图录文;后者收老游戏100则,左文右图,文字为该款游戏玩法介绍、游戏源流资料、盛行期的有关情形等,并就稍为生僻的方言,加有小注,印制精美。两册书,让人窥到成都人童年生活之一斑。
八:《四川近百年诗话》(《文史杂志》1993年增刊),朱寄尧、王淡芳撰。据说朱、王二先生于近年相继仙去,非常可惜。二位都是深谙四川、成都掌故的前辈,我曾读过他们的一些书,如朱寄尧先生自印本《两松庵杂记》,沈祖棻先生写给王淡芳先生书信两通,同时收有他们的书法,虽缘悭一面,亦深感前辈凋零物故之痛。《四川近百年诗话》一书,几乎将近现代稍有名声的人物网罗殆尽,从他们的诗作,谈及四川包括成都沿革兴废、风物人情等,是极佳之抒怀遣兴的读物。
九:《四川老照片》(四川省人民政府外事办公室2002年印),(德)弗里茨·魏司摄影,向素珍、钟庆成文。这本书的照片都是1904年至1915年德国驻川领事魏司拍摄的,共收177张照片,基本上囊括了除川北、川东南以外的所有四川地区,其中一部分就是关涉成都地区的,有较高的史料价值。
第三回行者去处之一:带病的景观
成都的去处,旅行者似乎都得到了统一指令,那就是导游们的指挥。说实在的,我出行这么多年,从来没用过导游,将来也不准备用。书读得比他们多,路走得比他们多,自己有眼睛,有头脑,不必他人代劳。我宁愿麻烦点,也一定要自己亲力亲为,拿自己的眼光看,用自己的脚来丈量,这便是我的旅行哲学。这旅行哲学虽有断人财路的嫌疑,但因为不是发人阴私,我会继续坚持下去。
成都这几年的改造,毁坏了好东西实在是不少的。我们曾多方呼吁作有限的保留,可执权柄者认为,按我们保守的要求去做,无法使经济迅速发展。我们小老百姓除了痛心疾首,还能做什么呢?念在不少人是第一次来成都,我这个在成都生活了20多年的外乡人,对成都的前世今生都还算有些了解,用我的眼光介绍几个去处,希望各位不要太受那些寻常名声的左右。而且有几处,是大家必须只争朝夕前往看望的,否则物非原貌。
一、最后的孤儿:我认为宽、窄巷子,是成都最后的孤儿。这孤儿作为有百年多历史的满城孑遗,是如此沧桑多难、身历数朝,愈发显其不可多得的风致。人们行走其间,旧日风物,人物掌故,联袂而来,动人心怀。可是这最后的孤儿也被狠心的父母给典当、卖掉而拆毁了。趁现在余韵尚在,我劝大家赶快去凭吊一番,否则尸骨无存。如果能约二三好友在此品茗聊天,度过一个无须着急的下午,或者一个懒得理会的雨天,那无疑是人生一大快事。
二、遭遇劫持的杜甫:杜甫自759年冬天从甘肃同谷抵达成都,与成都发生瓜葛以来,除了老家巩县外,恐怕就数成都的“亲戚”最多,渊源最深了。老杜是个北方佬,第一次看见繁华的成都,冬天里还有绿树,“层层填华屋,季冬树木苍”,或许心下便有了卜居成都的打算。一个逃难的穷人,虽得当时掌成都要员严武的扶助,也只有离市中心远点,于是在浣花溪筑茅屋数间,遂胎生了今日草堂。老杜在浣花溪写下了他穷愁一生中最快乐的诗篇,如《客至》、《南邻》等,成都真是他的安慰。我知道草堂里有不少好东西,如李一氓老先生所捐之半部宋本杜诗,扃藏深屋,一般人是无法寓目的。这些东西不得见也就罢了,只是门票愈来愈贵了;门票愈来愈贵也就罢了,只是草堂愈来愈豪华;草堂愈来愈豪华也就罢了,只是准备在草堂里建一商业地产名之曰“草堂二号”,拿穷人杜甫开涮,让他在瑟瑟秋风里看他人的万千广厦,还看着别人数钞票耍,这事多少有些不地道了吧。要去的话,你便赶快去吧,不然到时无法看到更好的草堂了。
三、在城市的心脏里烧香:究竟有多少人履迹过大慈寺,已无从知晓。但它是杜甫逃难到川的第一站,陆游与范成大等人也登临,真是“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远的不说,1963年著名明清史专家、藏书家谢国桢先生曾与著名学者蒙文通、徐中舒诸先生观临大慈寺,记下游赏之乐(见谢国桢《锦城游记》)。再近一点,车辐、流沙河诸先生与全国来的许多文化人如吴祖光、丁聪、邵燕祥等先生时常品茗于此。小子侧身于旁,叨陪末座,常受教益,怎能不感激大慈寺的好呢?何况我自从出得社会,20年来一直生活古大慈寺的范围内,熏染它的世俗烟火,及身之情,那些感动过我的一切,怎能忘怀?
可大慈寺的命运也不比其他那些有历史的人文景观好多少。“文革”时拆毁的很多东西,就不去说了吧,连拆毁东西花了多少钱的票据,都流落到了我手上。后来宗教局从文化局,也就是寺庙从博物馆手中拿回了它,作了一番整修,仿佛金碧辉煌了,但世俗的人气哪里去了呢?连老百姓喝茶都只有偏居在塑料搭起的厕所旁了。以前那种在树荫下喝茶的享受,难道真是违碍寺僧的修行了吗?对此我大惑不解。老百姓到大慈寺喝茶业已成了一个传统,应该得到相应的维持——顺便说一句,我是一个对不少传统都有好感的人,而且自认不应该破坏,哪怕只是个喝茶的传统——一座城市正是由于这些东西,才让人纪念的。我曾说过,没有到大慈寺喝过茶,就不能真正算到了成都。可是现在只残存一点味道了,还没到过的人,真是应该到此感受一番。
第四回行者去处之二:淘书圣地
淘书购碟、观画买古玩,是不是你到一个城市的目的之一呢?对于那些志在行走、时刻不忘在路上的人来说,把这当成是到一个城市的目的,未免奢侈。但你要真正对一个城市有切入骨髓的了解和体认,没有对该地文化生成的原因有直接的感受,便不能算对该城市有真正的切入。何况真正上品位的行者,是把旅行当作生活的享受,作为身体的放松和心灵的假期来对待的,而不是将其作为自己行程里数的记录。倘若你像航空公司的金鹰里程对你机票的折扣那样,来计算旅行得失,便失去了旅行悠闲自在、增广见闻的意义。
作为北京、上海之外全国第三大旧书流动市场,成都的旧书买卖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大书法家柳公权的侄孙柳,隋唐僖宗逃到成都后,883年还撰文说到今学道街一带有不少旧书肆的故事。1949年前成都的旧书店有170多家,而90年代的新旧书店大约有644家,今日的数目大致也应该差不离吧。自从1983年到成都上大学,我便行走于大街小巷,穷搜各类我喜欢的旧书,淘宝成瘾,可以说在成都做旧书生意稍微上点年月的人,没有不认识我的。淘书时的贪婪,和一个收荒匠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老威说我见带有字的纸都要收。混迹社会近20年,我接待全国各路江湖朋友无数,不过最多的还是喜欢书的朋友,我觉得他们旅行成都的目的,大多是为书而来。固然这是因为我喜欢淘书的缘故,但淘旧书,买小古玩,购些民间工艺品,何尝不是旅游当中越来越令人瞩目的项目呢?
买新书的地方,大家都知道,没必要介绍。淘旧书的地方可以说成都的东南西北都有,只是有些地方找起来甚为不便,书的量也不大。偶尔有好书,也为书贾的老友携去,他人并不得见。于是择几处要紧的说。星期三、星期天上午的草堂书市,但要去得早,冬夏都应该在6点半左右到达,才可能觅得好书。外地书友若来,尽量能找到本地书友作为向导,自是最佳选择。倘若你是旅行前来,别无友朋,也没关系,上午12时之前来,说不定也会有收获。在这里看后,你还可以步行到送仙桥河边的古玩市场和旧书摊,当然能否寻得好东西,除了眼光,运气占主要成分。旧书尤其是线装书是不可再生资源(有些无法重版,或重版反无旧版舒服),有些可能只有独本,不可能像新书一样,大家都能同时买到手。另外尚有些散摊如五块石、厂北路、四马路、望江宾馆旁等地,到这些地方寻旧书,非有朋友做向导不可,不然外地人是很难找到的。
成都做旧书生意最久的当数淘书斋莫属,淘书斋的规模可谓全国私营旧书业的老大。我在淘书斋买了近20年的书,老板蒋德森惠我实多。毫不夸张地说,我出的书与花纳税人的钱建起来的图书馆没什么关系,却与在他处所搜的旧书有很深的瓜葛。淘书斋的总店在梨花街四川书市四楼,而他的分店有草堂店、送仙桥店、上海路店,书籍之多,实为其他旧书店难以望其项背。自从2002年孔夫子旧书网开办以来,几十家成都旧书店如缥缃书局、毛边书局、芥子书屋、琅书屋、西苑书屋、全蜀艺文史书局等如雨后春笋般纷集于该网站,和全国千多家旧书店一起形成了全球最大的中文旧书网站,汇聚了百万册各种各样的书籍,使得成都和全国的旧书资源得到了有效的整合与互补,让我这样的书虫过足了淘书瘾。当然,这并不是说,网上淘书就能完全代替到地摊的淘书之乐,因为网站上比地摊要昂贵得多,而且品相和多久能够阅读到,都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
从搜书的时间跨度、爱书的程度、坚持不懈的韧性来看,在成都,真正与我匹配的书虫只有一个,那就是新文学版本研究专家龚明德兄。他家中关于新文学的书籍之多,是可以当风景来看的。不过,能否看到,这要看你的运气和缘分了。
第五回行者去处之三:泡茶馆,说闲话
牛饮自是不必择场所,说粗话也不必选地方。不必把牛饮及说粗话,都拔高到率性而为的地步,因为这是一种本能。当然也不必把品茗谈天,看得多么高雅,这门槛并不高,需要的只是一点闲暇和一点微不足道的钱。但对于不少都市里的人来说,似乎陷入一种两难困境之中,有钱的没闲,有闲的没钱。而成都似乎有效地解决了这道难题,因为无论从茶馆的数量还是从茶客的人数,都可谓为全国首屈一指。
坐茶馆绝不是地道的成都人的说法,而是说:走,泡茶馆去!我仔细寻思了一番,凡是汉字中关涉到“泡”字的,不管内涵有多么不同,但有一点却无一例外,那就是“泡”字是时间的天敌。“泡”是扼杀时光的经典方式,换一种说法,就是“泡”是很费时间的。“泡妞”、“泡澡”、“泡温泉”、“泡病号”、“泡蘑菇”、“泡菜”等等,莫不如是。一个“泡”字把全身放松、通体舒泰、怡然自得的情状暴露无遗,泡茶馆的绝大功效便在这里。我泡茶馆最喜当枕泉临流、树荫浓密的地方,看着那些忙碌的人来来往往,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泡茶馆不是物质匮乏时泡大澡堂子,不管谁来便一起泡,而是与二三好友笑谈闲扯,才是人生大快事。我曾在《中国给世界的安慰:以〈茶经〉为日课》的长文里谈到“良朋雅舍”对喝茶的重要,雅舍有时都不必计较,但所谈非人,似遇人不淑,若对牛弹琴,不仅没能带来享受,反而寻来苦恼,便失却了泡茶馆的美好初衷。
高档茶楼如圣淘沙、顺兴老茶馆等,坐起看上去很洋盘,但无法有泡的滋味,更无泡的快意。且茶楼总是不能和真正的自然结合在一起,无论怎样的高档,都将自然的光亮和景物,以及忙碌的世俗烟火味道隔离了,同时使你的视野受阻,打望美女的计划泡汤,可谓坏处多多。但那些策划于密室的商业勾当、情感抓扯,当然不能拿到太阳底下来暴晒,所以茶楼自有茶楼存在的道理。但如果你是位行者,自是没必要进茶楼玩这些勾当吧,因为你处于“在路上”的休息状态,要勾当待返乡后也不迟。这样一来,我就把没有露天位置的茶楼扫地出门了,只留下了完全的露天茶馆以及带有露天位置的茶楼,除了大慈寺、宽巷子、人民公园老鹤鸣茶馆、成都画院院坝内、滨江路、彩虹桥、新东门、草堂、浣花溪、送仙桥等常喝茶的老地方外,我推荐两个去处,位置绝佳,风景尤其是视野都不坏的地方。